這小院之內，陣道氣韻凝聚到極點，令整個空間都變得虛實不定。
原來，竟然布置了一個太乙九宮大陣。
古陣之內的地面上，靜靜的躺著一套黑色的女子長袍，冠帶俱全。
乍一看，還以為是個人。
楊戩一眼就認出，這黑色的女子袍服，正是牟霞的官服真衣。
她的冠帶袍服都在這里，那么她的人呢？
楊戩的目光，不禁看向衣冠上方，古陣之中，懸浮著一顆黑色的大珠。
這黑色大珠竟然帶著牟霞的氣息，同時散放這一股高古的陣道氣韻。
“天人陣道珠！”
楊戩心中泛起一絲悲涼，他手一招，那黑色大珠就出現在他手心。
“陛下，這難道是牟霞將軍以身魂化道，凝練出的天人陣道珠？”見識淵博的楊玄封忍不住問道。
“不錯。”楊戩點頭，目光盡顯蒼然，看上去更加衰老。
“這就是牟仙以自身大道，犧牲身魂，凝練而成的陣道寶珠。”
“她是陣道大仙，陣道修為之強，足以位居隋末十大陣道仙人之列。除了陣道，她還是魔道大仙，兵道真人。”
“她具備將自己化為天人陣道珠的神通。這牟霞將軍，可謂將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了大隋，包括她的身體和元神。”
其他幾個魔族強者這才明白，為何地上會有一套衣冠。
竟然是牟霞羽化了肉身，以自身陣道和修為，化為一顆珠子。
楊戩摸著牟霞用生命大道化成的珠子，目光沉郁。
“古人已去，衣冠尚在；陣珠猶存，不聞仙音。”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牟霞站在長安皇宮大殿內的情景。
感知了一下天人陣道珠，楊戩已經明白了。
牟霞所化的這枚天人陣道珠，乃是攻守兼備的仙陣，能使用五次，攻可使用三次，守可使用兩次。
楊戩舉著天人陣道珠，“這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寶物。有此珠在手，我大隋統一魔域已成定局！”
楊玄封等人聞言，一起拱手行禮道：“恭喜陛下！等到我大隋一統魔域，就揮師東征，滅明！”
滅明？那是不可能的。
楊戩搖頭，“我大隋可不能先滅明。魔域東北有魅貘，東南有清國，都是命中注定的大敵，怎么能先滅明？”
楊戩收了足以改變戰場大局的天人陣道珠，又收了牟霞的那套空蕩蕩的衣冠。
“等回到大隋，就將她的衣冠葬在魔后陵墓之側，修一座衣冠冢，讓她陪伴魔后蘿媗吧。”
楊戩說道。
天人陣道珠被收走之后，這個小院的氣息又變得有點不同了。
已經走到院落門口，快要離開的楊戩，忍不住再次停下腳步，轉過皓首。
“嗯？難道其中還有寶物？”楊戩頓時心中一動。
“陛下，這院落的陣道氣息，好像是一種天道陣紋…”楊玄封露出猜測的神色。
作為大圣強者，他眼界僅次于楊戩。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楊戩精神一震的說道。
“難怪牟霞會選擇此地化生陣道珠，原來此地就是離山古城的秘密所在！”
“她是兩道大仙，一代大能，這離山古城若有玄機，怎么能瞞得住她？”
“朕剛好借助她的發現，試試勘破這里的規則…”
說到這里，楊戩祭出天人陣道珠，毫不猶豫的激發。
此時此刻，他哪里還不知道，牟霞選擇此地化生陣道珠，乃是大有深意？
真是用心良苦啊。
只能使用五次的天人陣道珠，楊戩為了找回自己的生機和道基，竟然說用就用，毫不含糊。
也虧了楊戩有前世記憶，不然的話，他都不知道怎么激發天人魔道珠。
但見楊戩抓取自身一絲魔氣，魔道紋再次打出，融入天人陣道珠，接著連續打出幾個陣道手訣。
“訇訇”
天人陣道珠白光大放，魔氣騰騰之中，一種掌握宇宙，顛倒乾坤的意念，蘊含著仿佛毀天滅地的規則之力，驀然降臨！
整個離山古城，剎那間就陷入無邊的混沌之中。
古老的結界，都在這陣道之力下，轟鳴顫抖，猶如末日。
若非離山古城的結界規則極其強大，此時必定已經化為齏粉。
眾人都生出了一種錯覺：
“這個世界已經被毀滅，這方空間已經不再存在。就是他們每個人，都活在意識之中。”
整個時空，都好像被改變，被扭曲。留下的，是無邊風云，破碎山河。
恍惚中，他們看見了世界的覆滅，空間的變幻，時光的飛逝。
看見了青蔥少女變為白發老嫗，參天大樹變成枯朽老木，瓊樓玉宇變成斷壁殘垣…
剎那彈指間，倏然已萬年。
外界已經一片混沌，可是這個小小的院落，處于巨大風暴的中心，卻反而風平浪靜，顯示出詭異的平和。
五人的意識仍然在夢幻般思考。
這是天人陣道珠釋放的仙陣攻擊之力么？
果然是古代仙人的手段啊，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就是百萬魔宗大軍，也會在這一擊之下，灰飛煙滅啊。
太強！
看來，上古軍隊戰士的平均修為，要比現在高出太多，只怕是以四級戰士為主，五級戰士也不少。
軍陣戰域也更加厲害。
否則的話，大軍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可是，陛下竟然用如此強大的仙陣之力，來攻擊這個院落的天道陣紋，難道是為了……
果然，在恐怖的仙陣規則之力下，原本看似普通的小小院落，忽然慢慢發生了變化。
就好像一支巨筆在涂抹，將院落從畫紙上涂掉，再畫出一個深不見底的血色洞口！
又好像一門無形的詭異之門，被暴力打開，露出門后的景象。
難道，這院落的本質，竟然是一個血洞？
楊戩等人此時赫然懸浮在猩紅血洞上方，好像要被詭異血洞一口吞噬。
這血洞卻散放著浩瀚的魔道氣息和生機，又如同一個噩夢深淵，帶著古老的煞氣和怨氣。
好像吞噬過無數的生機和生靈。
楊玄封等人，都被這一幕震撼了。
即便是魔圣強者，此時也目瞪口呆，膽戰心驚。他們感到頭暈目眩，元神飄搖，差點要掉下去。
“這詭異血洞，到底是什么存在…”
五人的魔氣都開始凌亂起來，人人都露出痛苦之色。
也就是楊戩，兀自保持著鎮定。
他的神識，竟然毫不畏懼的伸出黑洞之中，元神頓時感到一種絞痛。
幽深的血洞之內，無數詭異魔紋在孕育，旋生旋滅，魔氣縱橫，猶如魔種之源。
無數魔氣和魔紋翻滾之中，血洞深處漸漸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圓環圖案，越來越清晰，帶著詭譎難測的氣息。
不對…這不是圓環圖案，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球。這眼球每時每刻都在化生魔紋，散放著魔道意念。
這只巨大魔瞳，帶著駭人的詭秘氣息，就這么呈現在楊戩面前。
這只魔瞳的眼神…漠然、威嚴、虛幻、幽冷、怪異…難以名狀，不可言說。
但其實，楊戩很清楚，他看到的根本不是魔瞳本身，而是魔瞳的一道影子。
真正的魔瞳，一定在這個血洞的極深處，他進去肯定是送死。
“奪走壽元，令人急遽衰老的古老力量，就來源于這只魔瞳，這就是這個魔源地的秘密所在…”
即便是曾經滄海的楊戩，此時也心生悚然。他瞇著眼前，雪白的頭發被魔罡吹得凌亂飛舞。
“若非牟霞的努力，我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就算知道也無法接觸…”
楊戩心念一動，神識和魂念感知運轉到極致，接著舉起枯萎的老手，打出一道魔紋。
“至尊魔道紋！”楊戩的聲音蒼老，嘶啞，帶著一絲決絕。
若是在此地無法找回道基和壽元，他注定要夭折了。
“臨！”
至尊魔道紋帶著尊貴純凈的魔道氣韻，帶著化生一切的魔力，氤氳而出。
“訇訇”
無數魔道紋，都被至尊魔道紋的魔氣吸引，相互融合，吞噬。雜亂無章的規則魔力顯示出光怪陸離的奇幻異象。
那只魔瞳之影，仿佛流露出一絲譏諷之色。
至尊魔道紋的力量，竟然無法感觸到它。
“哼”楊戩前世魔帝的傲嬌生出，怡然不懼的祭出一方魔印。
魔后印！
但見那魔后印祭出之后，堂皇魔道愿力滾滾而出，至尊魔道紋頓時孕生出萬道漩渦。
訇訇！
魔后印法力加持之下，至尊魔道紋的威力猶如長風驟起，挾卷無數魔道紋，轟然而下。
轉眼之間，至尊魔道紋就蕩開血洞空間，呼嘯旋轉間，一個幽深無比的黑洞就形成了。
這黑洞襯映著魔瞳之影，使得魔瞳之影似乎變成了雙瞳之目。
這“雙瞳”慢慢融合砸一起，形成更大的漩渦。
就好像，古老的魔道意念被這漩渦攪動浮起一般，更多更玄妙的魔紋，從中旋生旋滅，玄之又玄。
不僅是楊戩，就是楊玄封等五人，此時看到這魔瞳之影中的漩渦，也都心有所感，意有所動。
久不松動的修為桎梏，竟然開始松動了。
楊戩的目光，更是亮的怕人。
他終于感知到古老魔念的妙意！
在至尊魔道紋和魔后印的神通下，楊戩的道韻氣息幾乎化為實質，極力溝通血洞深淵的魔道妙意。
一道道流星般的靈犀之光，從腦海中劃過，猶如福至心靈，又似羚羊掛角。
不知不覺間，楊戩的身子竟然沉入血洞之中，逼近魔瞳之影。
他的魂魄更加痛楚，好像要被那魔瞳之影吞噬。若非他有魔后印和至尊魔道紋，他肯定自己此時已經被吞噬。
“噗”
楊戩忽然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渾身血氣彌漫，可他恍若不知的繼續下沉，還鬼使神差般的打出一個手訣。
這個手訣看似普通，可是一打出來，就是那魔瞳之影，也微微顫動了一下。
隨即，楊戩就露出一絲恬淡的笑容。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閉上，雙手連續打出道訣。
“訇訇”
魔瞳之影的顫抖更加劇烈，漩渦更是發出無聲的嘶吼，隱隱有潰散之勢。
而楊戩的氣息道韻，似乎越來越和魔瞳之影融為一體，成為漩渦的一部分。
五個魔族強者驚訝的發現，不知何時，陛下已經不見了。
只有偶爾從漩渦中散放的氣息，說明陛下還沒有隕落，而就在那漩渦之中。
“陛下在為我等創造修煉的機會！”楊玄封反應過來，“不要多想，直接感悟修煉就是！機會難得！”
五位魔族強者，哪里還會畏懼著魔瞳之影？當下受到楊戩啟發，一起感悟修煉。
而漩渦之中，楊戩已經被一團血氣包裹如繭，隨著漩渦急速旋轉。
忽然，楊戩的眸子猛然張開，眉心的第三只豎眼魔瞳，也睜開了，露出一道幽藍的光芒。
這只豎眼頓時對上了魔瞳之影，幽藍光芒更是大盛。
剎那間，楊戩的頭發就開始變了。
銀白，灰白，花白，斑白…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楊戩原本的滿頭白發，就重新變成烏云般的黑發！
“咔咔咔…”
隨著楊戩渾身骨骼爆響，原本佝僂的身軀，再次變的筆直如槍，挺拔如松！
渾身的肌膚，也由衰老不堪變的晶瑩白皙。
一個糟老頭子，再次變成豐神俊朗的英華少年，宛如天人。
甚至，就是他的道韻氣息，也在增長，圓潤。氣勢也越來越強。
“訇訇”
楊戩連續打出手訣，一道道生機氣息，被他斬出，飛向五位魔族強者。
五位魔族強者的頭發，也開始變黑。
“諸卿可謂因禍得福…”楊戩的聲音從漩渦傳來。
“是陛下…”五人大喜。
“哈哈哈！陛下竟然真能找回生機壽元！”
“好機會！不要辜負陛下，不但要找回生機壽元，還要借此突破！”
五個魔圣一起打出道訣，頓時魔念縱橫。
而漩渦深處的楊戩，在旋生旋滅的魔道紋之中，氣勢越來越強。
不知道過了多久。
魔圣五重天…魔圣六重天！
別人需要多少年才能提升的境界，竟然輕而易舉的得到，簡直猶如掠奪一般。
恐怖如斯！
可是，楊戩忽然毛骨悚然，立刻結束了修煉。
他感知到一種極度的危險。
這危險來自于血洞深處，很可能就是魔源地深處的魔瞳。那不是生靈，而是一種古老的魔念，是天道孕生出來的魔源。
這魔源雖然不是生靈，卻未必沒有詭秘的意識。
楊戩一念至此，身子就沖出了漩渦。
就在他的身子離開漩渦的下一瞬，一道黑到極致的不規則影子就出現在原地。
隨著這道影子出現，魔瞳之影陡然熄滅，漩渦也陡然消失。
就好像被這道影子吞噬。
幾乎瞬間，原本巨大的血洞就開始關閉。
“諸卿快走！”楊戩堪堪沖出血洞，那道影子也尾隨而來。
直到此時，眾人方才發現，這影子是一道殺念。
這殺念不是某個生靈發出來的攻擊，而是有意無意的魔源殺念。
若是非要說誰要殺楊戩，只能說是血洞深處的魔源意念。
這殺念很是隨意，好像只是深淵魔念偶爾任性之下，溢出的一絲殺意而已。
但仍然很可怕。
即便六人聯手，都難以抵擋。
“保護陛下！”
“跟朕走！”
此時，五位魔族強者全部找回了壽元，重新煥發了生機，就是修為也提升了。
得到這么大的好處，似乎激怒了深淵魔念，就如同沾染了某種因果，那魔念竟然生出了殺意。
于是，殺念雖然很隨意，卻緊追不舍，好像鐵了心要干掉楊戩。
楊戩的速度極快，可竟然甩不掉那道殺念。
他瞬間萬里，身子剛剛射出古城，強大的殺念就鎖定了他。
楊戩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準備再次激發天人陣道珠，用仙陣抵擋。
真是浪費啊。
天人陣道珠只能使用五次，之前已經使用了一次攻擊，如今又要使用一次防御了。
然而正在這時，忽然空中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犬吠聲。
“汪汪—嗷嗚！”
月光之下，一只巨犬出現，帶著絕世大妖不可一世的霸氣。
巨犬伸出爪子，隨心所欲的一拍！
一道恐怖的妖力，蘊含著魔氣，就迎向那道深淵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