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君作為黎山部的君長，其實就是個丁等武閥的閥主，本人修為也不過武真。
此時，這黎山郡的主人，正噤若寒蟬的匍匐在姜藥身前，頭都不敢抬起。
他的下首，還跪著一個男子，正是當年九溪莊園的領主：襄讓！
那時的襄讓，要被稱呼一聲襄讓大人，決定千里地域內所有農奴的生死。
四十年前，姜藥還是他領地內的農奴。
不過，“襄讓大人”怎么也不會想到，這高高在上，能操縱自己生死的大人物，就是當年自己莊園內的小小農奴。
若是知道，只怕會嚇死他。
“你們下去吧，從今以后，黎山郡就是大明之土。黎山君，你有意見么？”秦宇的聲音幽幽響起。
至于明王姜藥，更是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完全將對方當成了空氣。
“是，是！在下遵命…”黎山君哪里敢說一個不字？
這些年，姜藥之威名，明軍之強大，已經響徹天下。他區區一個丁等閥主，在這明王眼中就是一個螻蟻。
認命，還有一條活路。反抗，立刻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嗯。”秦宇冷漠的點點頭，“你們下去吧。”
一句話，黎山郡就歸屬了大明。
等到黎山君等人汗出如漿的退下，姜藥就開始了進入南域后的第一次軍議。
副帥秦宇首先站起來說道：“主公，我軍雖然號稱六十萬，可其中一半都只是新兵，守城尚可，野戰不行。”
“相比龍慕凰，我軍兵力仍然劣勢很大。以臣所見，應該搶先渡過婋水，占據大叉城，和越安世，李洛兒相呼應。”
“眼下南域雖然神教起事，卻只能牽制分散清軍。可其實我軍反而宜速戰，清軍反而宜遲戰。”
眾人聞言，都是點頭。
如今看來，要搶先渡過婋水，攻下大叉城，控制南域北部的戰略要地，先安定后方，將南域之北的八州拿下再說。
否則，明軍兵力不足，后方又不穩，面對戰力強悍，又占據數量優勢的清軍，很難占到便宜。
根據情報，清軍不算沒有到達南域的三十萬援軍，光算已經在南域的兵馬，就有百萬之巨。
龍慕凰帶來迎戰的六十余萬大軍，還只是機動兵馬而已。
更棘手的是，清軍士卒全部是三級以上的修為！
“清軍的確兵力強大。”姜藥的神色也變得肅然起來，“他們還有幾十萬援軍已經派出。我軍必須趕在清軍援軍到來前，先吃掉龍慕凰的主力！”
“紫宙說的不錯，我們的計劃的確要變一變了。”
原本的計劃，是利用遍布各地的反清義軍，消耗清軍的戰力，讓清軍越陷越深，然后明軍再尋機決戰。
采取的是在廣大反清義軍的配合下，疲敝清軍，圍困清軍，再一舉殲滅的戰略。
可是如今看來，清軍實力太強，吞并南域的決心太大，援軍一直源源不斷的輸入南域，他們反而不怕拖時間。
相反，明軍反而要速戰速決。
“主公所言極是。”大將離陽說道，“是以臣所慮者，反而是清軍以優勢兵力卻固守不戰。”
錦衣衛指揮使奚山也說道：“主公，龍慕凰此人，一向用兵唯謹，她哪怕占據優勢兵力，也要穩字當頭。”
“臣猜測，按照她的性子做派，她可能會拖延不戰，施展堵字決。只要拖個一兩個月，我軍就被動了。”
神教和錦衣衛發動的大起義雖然聲勢浩大，組織嚴密，參與的神教強者也多，但怎么可能真是清軍對手？
寒門義士再多，也沒有軍陣戰域，最終的失敗是不可避免的。
而被策反的武閥和清軍兵馬，雖然是能凝聚戰域的正規軍，可數量又處于絕對劣勢。
所以奚山的錦衣衛評估，這場席卷南域的抗清大起義最多只能堅持兩個月。
有兩個月時間，幾十萬清軍援兵爬也爬到南域了。
那么錦衣衛的分析結論就是：
兩個月之內，明軍若是不能占據戰略優勢，就只能放棄南域，乖乖退回西域，眼睜睜看著南域落入清軍手中。
“兩個月！”姜藥拍案說道，“兩個月之內，不，應該是一個半月之內，我軍一定要滅了龍慕凰的主力！”
“否則，我軍就沒有機會了。”
所謂知己知彼。為何不好打？這就需要盤算一下明清雙方的實力對比了。
這個對比，明國君臣心中都有數！
清國有七十六個州，占了巫域五成五的疆域，人口數量和資源是明國五六倍！
加上清主姜正嫡毫無底線的勾結海獠，血族，幽媾，兵力遠勝明軍。
前些年兵數最多之時，清軍數量高達數千萬！
有了這么雄厚的本錢，清廷比明國更早淘汰了二級兵馬，如今以三級兵馬為主力。
雖然二級兵馬都被淘汰，兵數大降，可清軍戰力反而有所提升。
如今，清軍的三級兵馬有四百萬，不過其中一半是海獠，幽媾，血魔！真正的八旗清軍只有兩百萬上下。
這還不算，清軍還有四級兵馬（武真）三十萬。當然，真正的清軍也只占一半，另一半是海獠等三族的援兵。
如此強大的軍力，難怪能在對抗楚國之余，仍然能抽掉大軍進攻南域，同時打兩場大戰。
反觀明軍，則是寒酸多了。
明國資源人口只有清國幾分之一，是諸國中地盤最小，人口最少的一國。
雖然這些年明國變法，實力暴漲，可明國統一西域才五年！
短短五年時間的變法，很多地方的力量還來不及大爆，起碼還需要五年。
而在五年前，還沒有統一西域的明國，更是一個只占西域一州的彈丸小國！
清國呢？占據半個巫域已經二三十年之久，早就整合了巫域大小貴族的力量，取得了他們的支持。
在姜藥眼中，眼下明清兩國的綜合實力差距，比蜀漢和曹魏之間的差距更大！
若是沒有楚國，明國南征只會比武侯北伐更加艱難。
那么，如今明軍的家底究竟如何呢？
就說明軍這次南征，幾乎是主力盡出，號稱六十萬武宗大軍，聽起來有些嚇人。可明軍將士們都知道，這個數字其實很水。
沒錯，南征大軍的確是六十萬，士卒修為的確武宗（三級）以上，其中還有三萬武真（四級）軍。
可其實，精銳老兵只有三十萬，其中還包括了鬼道人的鬼軍，秦雀的妖獸軍。
剩下的三十萬，都是新軍！
這些新軍的平均修為不低，士卒都是武宗，他們的戰意和忠誠度都很高。可是他們訓練時間不夠，戰域之力太差。
起碼還需要修煉三年軍陣戰域，才能算得上是精銳。
這還是能勉強上戰場的，起碼已經訓練了幾年，能當輔兵用。
明國國內還有幾十萬武宗新軍在熱火朝天的苦訓，可他們剛剛組建完成，連輔兵都無法充任，完全就是菜鳥。
讓他們上戰場就是讓他們去死，給清軍送人頭。
至于大量淘汰的二級兵，如今都作為巡捕鄉勇在用，維護治安。還有天黃河的航母艦隊和飛機戰隊，規模雖大，卻不能用來南征。
算來算去，就這么多家底了。
所以，南征大軍雖然有六十萬，可真實戰力要打個很大的折扣。
龍慕凰麾下的機動清軍，也有六十萬。可根據情報，這六十萬清軍都是和楚軍征戰多年的精銳。
兩黃旗，兩藍旗，鑲白旗，都抽掉了部分主力，還有大量的海獠兵，血魔兵，幽媾兵。
都是熟悉戰域的老兵，沒有新軍。
其中光是四級兵（武真），就有六七萬！五級兵（武神）多達五六千！
而明軍同樣六十萬，四級兵只有三萬，五級兵更是只有三千人。
諸將反復計算，綜合敵我雙方各種因素，得出的結論是，雖然是六十萬對六十萬，可明軍的實際戰力，最多只有清軍的七成。
不能再多了。
這已經充分考慮了明軍士氣更高，戰意更強的因素。
哪怕再樂觀的評估，實際戰力也只有龍慕凰的七成。
而且這種對比，還只是對比龍慕凰麾下的六十萬機動清軍，而不是整個南域的清軍。
要知道，整個南域的清軍有一百萬之多，還不包括降清的幾十萬武閥兵馬！
更不包括已經從清國出發的幾十萬清軍援兵！
而明國已經主力盡出，很難再有援軍了。
這么一計算，仗要怎么打就清清楚楚。
不能拖。
越拖，清軍的優勢越大！
姜藥站起來，走到巨大的南域地圖上，點點明軍的位置。
南域西北，梵州，黎山郡。
“雨農，龍慕凰大概到什么位置了？”姜藥問道。
奚山站起來，點著南域中部的犀州磨刀峽，“回主公，龍慕凰此時正在犀州，還沒有渡過磨刀峽。”
他的手指往西邊一劃，“根據最新情報，她應該是去婋水關了。”
眾人看的分明。
敵我相隔的距離，大概有一百三十多萬里。
若是雙方都有決戰意圖，相對行軍的話，十天可以相遇。
但，看龍慕凰的行軍路線可以判斷，她是要過磨刀峽，占據婋水關。
她此時若是有決戰意圖，一定不會繞路去婋水。
很明顯，她是為了堵住明軍。
明明兵力戰力占據不小優勢，她卻還是要避免決戰。
果然是個謹慎的人。
這種人其實很難對付。因為這種人絕不貪功求勝，沒有足夠的把握，一定是先求穩，立于不敗之地。
姜藥和秦宇等人都是皺眉。
龍慕凰這樣的對手，很討厭。
“寡人已經給李洛兒和黎曦，越安世三人發了飛訊，希望他們配合，助我軍搶先渡過婋水關。”
姜藥點點婋水關的位置，“龍慕凰若是搶先占了婋水關，我軍就被堵在婋水之北，蝮山之西。”
“如此一來，清軍等于是把我軍關在了梵州一隅，拖延不戰。等到鎮壓了起義，等到了援軍，就能騰出手集中全力，以大山壓頂之勢來攻。”
“到那時，雙方實力懸殊，我軍必敗無疑。”
態勢很明確了。明軍占了婋水關，只能爭取到決戰的主動權，但要想決戰獲勝，仍然是個很大的未知數。
可若是清軍占了婋水關，明軍就陷入全面被動，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退回西域。
如今的婋水關在誰手里？
在武家貴族氏手中。
氏是南域八個甲等強藩之一，因為占據了婋水和蝮山最重要的山水通道，向來比較強勢。
在南域千百家武閥中，氏的實力能排入前五，實打實的南域一小霸，不可小覷。
氏其實已經易幟降清，但并沒有參加組建剿明防變軍，據說是在待價而沽，對清軍的條件不太滿意。
因為領地位置在南域的西北，相對比較偏遠，所以閥之前一直沒有參與抗清，似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婋水關很重要，易守難攻，一直被閥重兵把守。雖然閥有錦衣衛特務，卻只能刺探情報，不能賺取婋水關。
端木弘道神色凝重，“大王，初戰之關鍵，的確就在于搶占婋水關。”
“可婋水關在閥手中，我軍就算搶先到了婋水關，也要下力氣攻打。算來算去，我軍很難搶先。”
姜藥一笑，“此戰寡人已有定計。龍慕凰想要占據婋水關，那就讓她占。”
“難道，婋水關就不能決戰么？我軍何不將計就計，反其道而行之？”
“哼，她要占婋水關拖延不戰，那寡人就干脆以婋水關為戰場，決戰！”
眾人神色一凝。
什么？將計就計，干脆在婋水關決戰？
這…這怎么可能？
婋水關是南域名關，出了名的易守難攻。
清軍本來就占據很大優勢，又有雄關巨陣在手，我軍反而要在如此不利之下，強攻決戰？
可是，主公一定另有深意。
秦宇則是拊掌笑道：“主公妙計啊，真乃環環相扣，臣自愧不如。”
奚山也明白過來，立刻說道：“主公放心，臣即可去辦！”
其他人面面相覷，他們看著婋水關一帶的地圖，隨即也都反應過來。
高，實在是高！
如此一來，反倒是怕龍慕凰不來了。
就在姜藥結束軍議之后，百余萬里之外的清軍征北大將軍龍慕凰，也已經率軍渡過了磨刀峽。
清軍終于進入南域之西。
六十多萬大軍排著立體大陣，鋪天蓋地般而來，所到之處，寒門修士紛紛逃亡。
清軍修為低的，騎著上等萬里馬。修為高的，乘坐飛船和飛禽。
地面上，低空，高空，都是大軍。
氣勢磅礴之中，帶著一種嗜血的沖天殺意。
兇戾，陰狠，血腥，狂暴，冷酷，殘忍的氣息，充斥天地之間。
“大將軍，軍中的海獠兵和血魔兵再次離開了大陣，出去搶掠了。”
一個將主前來稟告。
龍慕凰神色冷漠，雖然目光露出厭惡之色，卻還是說道：
“由它們去吧。皇上說了，它們也是大清勇士，不要委屈它們。”
“只要為大清效力，它們做什么都成。他們打仗還是很能干的，不失為強兵，不用管。管多了，它們戰力反而會下降。”
龍慕凰這句話倒也沒說錯。蠻族戰力之所以強悍，的確和自身的野蠻殘暴有關。
龍慕凰說到這里，大圣強者的神識也掃了出去。
神識當中，不知道多少來不及逃走的女子，被海獠兵和血魔抓住，當場被按在地上……或者被吃掉，被吸干鮮血。
寒門們簡陋的洞府，幾乎都被毀滅。
到處都是尸體，鮮血，怒吼，慘叫，嬉笑。
海獠兵和血魔兵都是百人一隊，甚至十人一隊，肆無忌憚。
寒門修士雖然都有修為，可因為長期缺乏資源，平均修為都比較低，又沒有軍陣戰域，怎么能抵抗？
武家貴族和領主們反而屁事沒有。因為他們已經降清，而且有兵馬，有禁制森嚴的陣法。
這足以保護他們。
寒門就慘了。
龍慕凰之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神識。
目無表情。
為了大清的霸業，為了皇上的王圖，這些都是值得的。
南域修士是慘了些，可大清不能沒有這些蠻族兵馬的支持。
“傳本宮將令。”龍慕凰說道，“告訴海獠勇士和血魔勇士，讓它們不要留下修士的尸體。尤其是女子的裸尸，一定要燒了。”
“不然的話，讓其他人看到，會造成更多的反抗，他們會更加仇恨大清。懂了么？”
按理說，她也是女子，看到這么多女子被蹂躪，被虐殺，原本應該有所反應。
起碼不能無動于衷。
可是龍慕凰卻視若無睹，輕描淡寫。
她的確有心招攬南域的民心，消弭反抗，盡快穩定局勢。
可是她眼中的民心，是武家貴族的民心，是大小領主的民心，不是寒門的民心。
寒門的民心，根本不值得她招攬。因為那是永遠也招攬不到的。除非，像姜藥那樣變法。
可能嗎？不可能。
隨著龍慕凰一道軍令，海獠和血族的殘暴行徑仍然沒有消停，卻多了一道處理尸體的手續。
如此令人發指，就連清軍中的巫族將士都看不過去。
很多士卒都不明白，大清為何要請這些蠻族幫忙。
強大的清軍，就這么一路制造恐怖，往婋水關的方向而去。
聞風而逃的寒門修士，只能逃亡深山。
很多人望著北方，高聲呼喊：“明王已到！我等大仇可報！”
更有人高呼：“大明若不勝，我等只能隨明王去西域了！”
ps：這章講了明清雙方的軍事對比，其實是一本帳，是必須要交代的。不要急吖，明天就開打了哦！說實話，這一仗不好打吖。蟹蟹，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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