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藥對黑淵當然不陌生。
黑淵比整個仙界都大，有連通不同界面甚至不同位面的通道。
光明妙境能和黑淵相通，說明它絕對不是一個附屬真界的小世界。而是一個獨立的世界，類似華夏世界。
進了小世界，仍然在真界。可是進了獨立世界，那就是換了界面，完全屬于另一個世界了，只是還在同一方位面而已。
也就是說，光明妙境和真界的關系，不是附屬關系，而是并列關系。
不管真界有多大，妙境有多小，兩者都是并列關系。
厲害！
寶蓮燈竟然能自成完全獨立的世界，和真界并列。
果真是最頂級的先天法寶啊。
這樣的法寶絕對無法煉化，也不會認主，只會“合作”！
屬于伴生法寶，而不是工具法寶。
只能為“友”，不能為“奴”。
傳聞，這方宇宙就是從黑淵中的玄牝之門孕生出來的，這個孕生的過程，就是“開天辟地”。
那么，所謂混沌鴻蒙時代，就是世界剛剛誕生、或者還沒有誕生的時代。
而傳說中的寶蓮燈，能照亮鴻蒙世界，也就是照亮黑淵，顯然和黑淵很有關系。
當然也是玄牝之門孕生的法寶，很可能就是光明法則之源。
光明法則之源！
姜藥想到這里，不禁激動起來。他很清楚，光明法則不但是大黑暗法則的克星，也是功德愿力法則。
對他的道，對大明氣運，甚至對治療中毒的真界，都有大用。
三人就在小院中坐下來，邊喝茶邊聊。
卻聽李夕霞繼續說道：“…我感知黑淵中的光明碎片可能和寶蓮燈有關系，卻想不到其中另有世界…”
“現在想來，它在黑淵深處發光，就是故意吸引我去的，不然我根本不會關注到…”
“進入這寶蓮國已經十年了，這里的人天生神力，卻又是絕對的禁法世界…”
崔嵬接口說道：“我來了兩年，也沒有勘破這個妙境。這個妙境絕非悟性就能勘破的…”
“我們都是蓮燈娘娘重點感應的客人，一日勘不破，我們就無法離開，永遠無法離開。”
“那蓮燈娘娘的意思，既然無法勘破，就留在這里保守秘密。”
姜藥皺眉，既然無法勘破就無法離開，只能留在這里保守秘密，那么為何姜隱能離開？
難道姜隱勘破了？
他們都知道，世上根本沒有蓮燈娘娘這個人。
所謂的蓮燈娘娘，只是寶蓮燈道韻法則的法相化身，是大光明法則的意志，類似魅貘人的祇婆神和血族的‘嘎’，而不是某個人格。
算是神格。
正因為不是真正的生靈，所以祂的神像沒有五官，而是混沌之面。
這種存在，當然最難蠡測。
姜藥問：“所有的客人，都沒有勘破？”
崔嵬點頭，“算是吧。否則的話，寶蓮燈已經有了伴生伙伴，豈能還讓外客進入？”
“自古以來，這里進來了很多客人，要么有大機緣，要么有大氣運，可只有一個人進來后離開，那個人就是曾經住過這里的姜圣人。”
李夕霞搖頭，“那個姜九隱雖然勘破了，可是寶蓮燈不認他，不想和他合作，便抹去了他的記憶，放他離開了，并排斥他再次進入。”
“這是我在神像前感知到的信息。蓮燈娘娘的意思是，只要我能勘破，就放我離開，但會抹除我的記憶…”
姜藥聞言不禁感到好笑。
老東西竟然勘破了，卻被寶蓮燈排斥，不愿和他合作。
崔嵬苦笑：“我也是。就算能勘破，也不會和我合作，只會抹除記憶放我離開。”
姜維問道：“那么，蓮燈娘娘究竟會選擇什么樣的人合作？”
崔嵬搖頭：“不知道。或許是不但能勘破妙境，還能具備大仁慈大功德之力的圣人吧。”
李夕霞道：“需要愿力足夠的大功德之人，不但需要有蒼生之念，還需要大權在手。”
“嗯，差不多就是當年那些仙朝圣主之類的人物。如我大唐太祖這等仙帝。”
崔嵬趕緊說：“還有大周曌天大帝這等圣主。”
李夕霞冷笑：“什么大周？崔懿的確算是一代圣主，曌天大帝的尊號也不算過分，可從來沒有什么大周，她自己最后也恢復了大唐之名。”
她是李唐宗室，對于崔懿代唐這段歷史很不喜歡。可是她對于崔懿本人，還是心懷敬重的。
不然，也不會收虞嫃為徒。
“你倒是可以試試。”崔嵬目光復雜的看著姜藥。
“說實話，你前世做仙帝真不行，遠不如我姐姐曌天大帝。不過，你畢竟做過仙帝…”
李夕霞掃了一眼有點尷尬的姜藥，似笑非笑的說道：
“李遂倒不是真不行。他能以遠支宗室的身份，將太子李昊拉下馬，當然本事很大。”
“他登基之后，前一千年也做的很好，大有圣主之姿。若不是魔怔了，也算是大唐圣君了，可惜。”
崔嵬目光幽幽的看著姜藥，“李遂對不起我姐姐，若我見到他，一定會罵的他抬不起頭，可惜他死了二十多萬年。”
李夕霞哈哈大笑，“他是姜藥，又不是李遂，你沒必要針對他。既然他來了，還是讓他想辦法試試。”
“若是他能勘破妙境，受到寶蓮燈認可，我們也能沾光，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可不想老死在此。”
崔嵬嘆息道：“這些年，這里進來了好幾位古仙，有我們人族，還有妖族，魔族，巫族。”
姜藥驚訝道：“不止你們兩位？那些古魔古妖古巫也進來了？他們去了黑淵多年不回，原來都被吸引到這里了？”
李夕霞點頭，“不錯，都是近年來的。來的最早的，也只有十幾年。”
姜藥突然一拍手，“厲害啊厲害！這寶蓮燈真的猶如神明一般。你們這些古仙強者留在外面太危險，對外界威脅太大，所以干脆吸引你們進來，一網打盡！”
“把你們軟禁在光明世界，外界就沒有地仙強者了。”
“而若是有人勘破并得到合作認可，所有地仙就會獲得自由，成為此人的幫手。這樣，就有更大的力量改變真界。對抗黑暗了。”
李夕霞和崔嵬對視一眼，一起點頭：“不錯，這一點我們都想到了。我們不光是指我和崔嵬，還有他們幾個。”
“所以，我們一邊想辦法勘破妙境，一邊在等候有可能獲取寶蓮燈合作契約的人。”
“我們在此都是凡人，在祂的世界內無法對抗祂。只有這個人，才可能帶我們一起出去，擺脫寶蓮燈世界的囚禁。”
“我希望嫃兒能來。可惜她沒有來，來的卻是你。”
“但你真的行么？”
姜藥沒有回答自己行不行，他自己也沒有把握。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們認識一個叫龍葬海的大仙么？實力很強，和你們二位差不多。”
李夕霞搖頭問道：“他什么時候來黑淵的？”
姜藥想了想，“大概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李夕霞搖頭，“他進入黑淵的時間太短了，才十七年，應該還沒有發現黑淵深處的光明碎片。”
“我在黑淵二十多年后才發現光明碎片。黑淵太大，十七年時間很難找到光明碎片的所在。”
崔嵬也說道：“不錯，可能再過幾年，他就能被那道光明吸引，進入這里。”
姜藥明白了。龍葬海之所以沒有被吸引進來，是因為他進入黑淵的時間不夠長，還沒有發現光明碎片。
“夕霞前輩，這個寶蓮國，到底有多大？有國主么？”
李夕霞回答：“有七大郡，四十九縣。要說大小，不到萬里，卻實打實是個完全獨立的五行世界，不是小世界。”
“這里沒有真正的國主，而是以蓮燈娘娘為光明之主，就算代表國主了。”
“蓮燈娘娘之下，是七大郡的郡守組成的國政堂聯合理政。每十年推舉一位郡守為大攝政。”
“寶蓮國的百姓生靈，就被大攝政為首的國政堂管理。”
“無論是郡守還是縣宰，大小官員，都是有功德、懂教化之人擔任。誰的功德簿亮了就能做官。功德簿暗了就要被罷官，甚至下獄、處死…”
姜藥越聽越驚訝。
這簡直是最理想最完美的治世了。
比上古仙朝還要牛叉。
上古仙朝有九鼎，卻無法杜絕腐敗。
到了仙朝末期，貪腐成風，連六道輪回塔這么公正的因果法寶，都會被不法仙官用來營私舞弊。
釀成了大因果。
吏治腐敗是什么？本質是黑暗，是道心被黑暗法則控制的結果。
可是這個寶蓮國，竟然能通過大光明法則，最大限度的杜絕吏治腐敗的黑暗。
姜藥忽然想到，歷代仙朝，無論是強楚還是盛唐，都沒有將大光明法則用在吏治上。
這不是歷代仙帝不想，是因為沒有等級足夠高、神通足夠大的光明法寶。
沒有等級足夠高的大光明法寶，就無法徹底照亮人心善惡，是非曲直。
說到這里，當年還有一樁左道門是否是邪道的公案。
因為仙廷無法杜絕的吏治腐敗，左道門認為是因為缺乏對人心的洞察，只要為讀心大神通正名，為左道正名，就能有效監察官員的公心私心。
如此一來，就能杜絕吏治腐敗了。
本質上，是拿天下人的隱私，來換取吏治清明。
這可取么？
當然不可取。
所以，雖然引起了一些爭議，但仙廷還是不為所動，堅持禁絕左道門的讀心大神通。
可寶蓮燈的大光明法則，既能杜絕吏治腐敗，監察官員的公心私心，還能不讀取天下人的隱私秘密。
崔嵬看到姜藥的表情，當然對他的心事洞如觀火，忍不住冷笑道：
“你想的還真美。別說你獲取寶蓮燈認可的機會不大，就算你獲取祂的認可，也難以用來監察明國吏治。”
“大光明法則消耗的愿力功德可是海量，除非你明國有足夠的功德愿力。”
他對姜藥的明國了解不多。
李夕霞對明國更是沒有了解。
兩人不知道，九鼎和六道輪回塔都在姜藥手里了，明國九鼎王道氣運已經變成深綠色了。
若是知道，崔嵬絕對不會潑這種冷水。
姜藥聞言，微微一笑，大有深意。就連崔嵬和李夕霞見了，也有些難以捉摸。
無論如何，前世做過仙帝的人，都不是他們能小覷的存在。哪怕他們現在是大仙，也一樣不能小覷姜藥。
“夕霞前輩可認識李時珍？”趁著在禁法世界，姜藥干脆直接試探李夕霞。
在外面，他肯定不會冒險試探一位大仙。
“李時珍…”李夕霞冷笑，“他是左道門的人，他所用的肉身，是李氏后裔，但他肯定不是真正的李氏。”
“我當年找到他，他想對我動手，但又不敢，最終還是沒有撕破臉，反而假惺惺的認為族人。”
姜藥沉吟著說道：“我聽說，左道門的修為不受天道壓制，可以完全發揮實力，按理說他要擊敗你很容易，為何不敢動手？”
“你知道的真不少。”李夕霞點頭，“沒錯，我的確感知到他的修為不受壓制。而且他的修為，已經超過了大仙！”
“你沒有聽錯。李時珍的修為，肯定超過了大仙！當時，我簡直不敢相信。”
“只有傳說中才會有超越大仙的存在。上古仙朝尚且沒有，可在如今中毒已深的仙界，大家都是修為下降，唯獨左道門不降反升，反而超越了大仙！”
“可是，李時珍如此可怕的修為，卻不敢動手。”
“他就是不敢動手，好像在顧忌什么無法蠡測的后果。”
“我的感知是，他雖然能很輕易的殺我，卻要付出某種難以承認的代價。”
“別說是殺我，就算是傷我，似乎都會付出某種代價。”
“這種代價，當然只能是因果。左道門應該就是毒害仙界的人，他們在毒害仙界的計劃中得到了巨大利益，好好的活到現在，但不可能沒有代價。”
“他們獲得了超越大仙的修為，獲得了長生不老的壽元，可代價卻是難以親自出手，只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說起來也是莫大諷刺。”
“他們的惡業太大，沾染的因果太大，因果大道早就鎖定了他們的氣機，只要他們親自出手，立刻就會受到業報。”
“他們自詡逆天修仙，蔑視天道，唯我獨尊，絕對超脫，號稱什么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無所不在，卻又要受制于因果。可笑，可悲。”
姜藥說道：“前輩說的對，但不全對。他們的確不敢親自出手，的確害怕因果大道的業報，可是他們不是對所有人都不能親自出手。”
“只有身負氣運，身負因果的人，他們才不敢親自出手。李時珍不敢對前輩出手，那是因為你不是一般人。”
“左道門一定在毒害仙界的陰謀中得到了巨大利益，若是我們成功救治了仙界，他們的巨大利益就不復存在。”
“我終于明白他們為何要阻止救世了。他們不是為了得到什么，而是為了不失去，為了保住巨大的利益。”
崔嵬道：“此事，我和夕霞道友也談論過，只是個猜測罷了。左道門一直藏得很深，誰也不敢斷定他們真正的目的。”
姜藥再次問道：“我有一事不解。李時珍等人修為極高，肯定早就來過黑淵，也不可能沒有發現光明碎片，以他們的見識，肯定也會想到寶蓮燈。”
“可是，他們竟然沒有進來過。難道是因為，寶蓮燈的妙境在排斥他們？”
李夕霞笑了，‘你還真問到點子上了。他們為何沒有進來我不知道，但寶蓮國幾乎每隔百十年，就會出現一次奇怪的大災難。”
“這些大災難來的很突然，很詭異。有時是大水，有時是大火，有時是瘟疫，有時是劇毒，有時是地震…”
“神廟的廟祝說，這是因為有幾個很厲害的黑暗天王，在外面暗中搗鬼，要毀滅光明之國。”
姜藥眉毛一揚，“前輩的意思是，寶蓮國的歷次大災難，可能是李時珍等左道門的手筆？他們想像禍害仙界那樣，禍害寶蓮國？”
李夕霞望著天上的白云，語氣幽幽，“多半就是如此了。除了他們，還有誰有這么大的本事？也這樣的動機？”
“不過，寶蓮國是獨立的世界，是光明大法則孕育的妙境，他們沒有得逞而已。”
“距離上一次的大蟲災，如今已經過去了九十多年。根據寶蓮國的歷史記載，新的大災難快要來了。”
“只是不知道，這次的大災難，到底是什么手段。”
崔嵬放下茶杯，“夕霞道友，先不要管這些了，先想法子填飽肚子吧。我可是連一寸蓮葉都沒有了。”
李夕霞也是神色一凝，“我也沒有了。唉，本宮唐室貴胄，大仙強者，如今竟然餓起了肚子。”
她看向姜藥，“你有蓮子和蓮葉么？這里只管住，卻不管吃。”
姜藥也感到肚子有些餓了。
可是這寶蓮國的貨幣，他卻是沒有的。
問題是，李夕霞和崔嵬這等人物，怎么會餓肚子，連小乞丐穆輕雪都不如？
于是，他看向了穆輕雪。
穆輕雪立刻搖頭，小短腿猛然后退兩步，“表叔，我也沒錢…”
ps：這一章，是不是填了古仙古魔去黑淵，卻一去不回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