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杭州特別的涼爽,溫度正好,不熱不冷的,穿件單衣便能四處閑逛。
作為大運河的重要節點之一,杭州向來繁華,現在又有香料生意打底,這座城市的越來越富,就連許多船工,白天穿著短打干活渾身臟兮兮的,待日落西山卻能錦衣夜行,風花雪月。
奢華之氣,已經能漸逼汴梁。
安置好楊家大大小小后,陸森過上了幾天的舒心日子。
朝廷那邊的事情,他是懶得去理會了。幾個熟人的安全暫時都沒有問題。
包拯雖然被貶,但有展昭以及王朝馬漢等人保護,要安全去到桂郡并不算難事。
況且包拯現在也有靈貓護身,體質比普通人強出許多,應該不難適應桂郡炎熱的氣候。
若真說誰有麻煩的話,就是狄青了。
楊家兩個女人離京后,抵御西夏人的重擔,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陸森相信狄青會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況且現在的北宋還沒有到真正要滅亡的時候,龐太師、歐陽修這種‘高個子’都還在朝堂上活躍著,狄青總有發揮的時候。
可能就是過程有點曲折罷了。
在家里休息了兩天后,陸森去了趟杭州城的‘趙府’上。
杭州有五個‘趙府’,兩個是豪商,一個是襄陽王,另外算是汝南郡王的。
趙宗華住一間,趙宗實住另一間。
趙宗華此時還在順著運河南下,還沒有到家。
陸森抽空帶著碧蓮去了趟趙宗實的家里。
作為一個剛過十二歲的小孩,趙宗實見到陸森和趙碧蓮是很開心的。
其實陸森在沒有離開汴京矮山前,趙宗實會時不時到矮山來串門玩耍。
汝南郡王是那種典型的嚴父,在孩子面前永遠不茍言笑,沉穩肅穆,沒有幾個孩子敢在汝南郡王面前多喘幾口大氣。
但在陸森的家里,趙宗實就能很快樂的玩耍,無論是姐姐碧蓮,或是陸森,都比較縱容他。
只是來到杭州這里,因為陸森洞府的保密性,所以趙宗實不能來串門了,只能待在城里。
沒有了父母和長輩的約束,趙曙現在玩得很開心。
陸森和趙碧蓮他們出入趙家根本不需要通報,一進門,剛轉進后院,就聽到鶯鶯燕燕的歡笑聲,再走多幾步,便看到趙曙蒙著雙眼,在花園里與一幫侍女在玩老鷹抓小雞。
摟摟抱抱,場面好不快活。
趙碧蓮的臉色當場就黑了。
她怒吼一聲:“曙弟,你在干什么?”
花園中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那些侍女看到趙碧蓮,嚇得都躲到一旁。
趙宗實更是嚇得摘下臉上的白巾,定定站著,不敢亂動。
原本他以為只有碧蓮姐姐來了,結果一看,姐夫也在,當場就有種‘太難臨頭’的恐懼感。
事實上,陸森是不會對趙宗實怎么樣的,但問題在于碧蓮的身上。
而是陸森沒有來,趙宗實與侍女狎玩,趙碧蓮頂多指責幾句便完事了。
畢竟趙碧蓮挺寵這個弟弟的。
可是陸森跟著來了……雖然只是趙大家的姑爺,但陸森在趙家的影響力和威嚴,可是完全不下于汝南郡王的。
可以這么說,陸森覺得誰適合做趙家的繼承人,汝南郡王絕對會多加考慮,趙家其它人也會極力支持陸森的決定。
如此一來,陸森便有教導和家法趙家大多數年輕人的權力。
算是‘長輩’那個層次的人。
碧蓮是很寵這個年紀小小時,便被過繼到趙二家當儲君,然后又被‘扔’回來的趙宗實。
所以就不希望他被自己的官人討厭的看低。
本著我先罵了,其它人就不會罵得那么兇的打算,趙碧蓮走過去,冷著一張臉說道:“如此年幼,便懂得與侍女鬼混,成何體統,把手伸出來。”
趙宗實依言伸出雙手,掌心朝上放著。
碧蓮用劍鞘,狠狠抽打著弟弟的手掌心,一聲比一聲響。
打了六下后,問道:“知道錯了沒有?”
趙宗實神情怯怯的,含淚連連點頭。
他的雙手已經紅腫,都快成小饅頭的樣子了,趙碧蓮抽他可沒有留情。
陸森則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靜靜看著,面帶微笑。
“以后多學學你姐夫,做事要正經嚴肅,沉穩大氣,聽懂了?”
在碧蓮的眼中,官人就是個蕩蕩君子。
別看他和碧蓮她們床第間玩得歡脫羞人,三個婆娘都是明媒正娶回來的,有身份的,再頻繁亦是房中趣事,人倫傳承之事其實很正經的,沒有人可以指責。
況且陸森從來不對其它女子伸手。
家里的狐貍精就不說了,雪女天天若有若無地想要引誘一下陸森,然后還有兩個東瀛來的巫女,整天琢磨著要履行巫女的義務,以身侍神明。
更有金林檎這個小丫頭,吃好好喝四年多,身體長開了,人也漂亮了,便思索著要報恩,有那方面的心思。
這些女子,哪個不比趙宗實的侍女強得多?
可曾見陸森對這些美女有半絲的曖昧之舉?
完全沒有!
就算是龐梅兒未嫁前,在陸家住了大半年,在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況下,陸森都格守君子之道,保持足夠的距離和態度。
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弟弟才多少歲?
十三歲不到,便敢公然在后院和十幾個侍女狎玩了,這還了得?
碧蓮越想越氣,又拿劍鞘在小家伙手上多打了兩下。
這下子雙手便由紅腫變得青黑了。
趙宗實死死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趙碧蓮看了他一會,說道:“好了,去你姐夫面前坐著,喝點蜂蜜水。”
趙宗實感激地看了眼趙碧蓮,坐到陸森面前,叫了聲姐夫后,便用腫成黑包子的雙手,小心翼翼夾著瓷杯,輕飲起來。
而此時趙碧蓮走到一旁,對站在旁邊的管家說道:“讓所有仆人離開后院,無論是誰來找弟弟,都不能讓他們進來。如果你應付不來,直接進來找我。”
管家是趙家心腹,聞言愣了下,隨后眼中閃過了然的微光,輕輕躬身后,笑著退出去了。
陸森也給自己倒了杯蜂蜜水,笑問道:“你在杭州很無聊?最近在和什么人玩?”
“立陽哥,泰陽哥,還有一些杭州城內的富貴世子。”喝了幾口蜂蜜水后,趙宗實感覺到雙手沒有那么痛了,他不好意思地繼續回答道:“他們出去吃喝,總會叫上我的。”
怪不得,兩個叫哥的,是襄陽王家的孩子!
杭州城的夜生活確實很豐富,花船畫舫便是其中的大頭。
一幫子富貴子弟,晚上沒事干,除了去喝花酒,還能做什么?
陸森忍不住問道:“還保著元陽嗎?”
趙宗實紅著一張臉,好一會才這吞吞吐吐說道:“沒……沒有了。”
厲害啊,這才十二歲多些,便能行人倫之事了,佩服。
雖然說古人成熟得早些,可這也確實是太早了。
趙宗實此時腦袋都快垂到了胸口上,滿肚子的羞赧。
趙碧蓮從旁邊走過來,聽到這話,柳眉倒立,就又要發怒,陸森則伸手虛空攔住了她,然后對著趙宗實說道:“這次來呢,我不是來教訓你的,而是想教你學些東西。抬起頭來聽我說話。”
趙宗實這才勉強抬頭看著陸森。
“我打算教你‘社會人際關系價值’,以及‘人力管理’兩門學問。”
趙宗實一頭霧水,他聽不太懂這些詞的意思。
陸森笑道:“名字聽不懂沒有關系,聽我的內容就好了,你接下來可以繼續和那幫富貴子弟們往來,但要在他們中實踐我教給你的學問,明白了嗎?”
趙宗實連連點頭,現在姐夫說什么,那自然就得聽什么。
雖然姐夫性格好不打人,但姐姐可就不同了,她在旁邊看著呢。
《社會人際關系價值》與《人力管理》都是陸森大學時的選修課……只是這兩課程他學得都不精,只聽了個囫圇,記住了大概的理論,但沒有真正實踐過。
因為畢業剛找到工作不到一個月,就到這個世界來了。
先講了一些《社會人際關系價值》的理論意義后,光解釋名詞的意思,陸森都花了近三個時辰。
“今天就暫且先講到這,接下來你自己好好思索我說過的內容,每隔十天來姐夫會找你一次,接著教新的內容,能聽懂多少,你自己實踐了多少,就看你自個的了。”
“多謝姐夫授藝之恩。”
趙宗實站起來,彎身抱拳行弟子禮。
雖然不太聽得懂,但趙宗實畢竟是按‘儲君’的要求從小培養長大的,眼光和見識其實都比同齡人強出一截,他已經隱約感覺到了姐夫給自己講的東西,有多離譜。
陸森笑笑,帶著碧蓮離開。
而五天后,遠在汴京的汝南郡王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的內容前半截沒有什么,但后半截加了幾句描述不太流暢的廢話。
這是隱文。
他抽出某本書,將上面的字和內容對照了一下,很快就把內容給解析出來了。
‘陸真人似在教導宗實帝王之學。’
汝南郡王的眼睛一下子就變得精光四射,手上的密信被抓成一團。
他雙手在發顫,但臉上卻是歡喜和興奮。
自己兒子是儲君,等趙禎有兒子后,被扔出了皇宮。
他也曾做過儲君,然后也是不到十歲的時候被扔出皇宮,外放邊疆消磨了十多年,等到他的棱角被磨平了,這才被允許回汴京城。
外表的棱角被磨平了,但內心中的棱角真被磨平了?
自己一家就是永遠當儲君的命?
自己做過,兒子做過,是不是有天孫子也得去做一趟,然后在皇宮中每天遲疑不定地生活,生怕什么時候新皇子出生,又被扔出皇宮?
與父母冷落生疏,又回不得皇宮。
弄得兩邊都不得親近。
況且原本皇位,就是他們趙大這一脈的。
是趙二那脈搶走的,自己拿回來,又如何?
以前他沒有本事,沒辦法再奪權,但若是自己的女婿有這方面的心思,愿意幫忙……何愁大業不成?
汝南郡王興奮了一陣子后,立刻到書桌前,把密信放在燭火上燒了。
然后他打開自己的產業冊子,在上面尋找,那些產業可以轉移成隱秘的軍事力量,哪些產業可以在暗中給自己招攬更多的人才。
原本汝南郡王是已經躺平了的,過得每天數數錢,看看戲的悠哉日子,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上朝了。
但現在不同,他感覺有團火在內心中燃燒,他打算明日就去上朝,雖然不能參與政事,但至少得知道朝堂上的動向才行。
方便自己日后布局。
話說回到杭州,陸森每隔十天便出洞府一次,去教導教導趙宗實。
不得不說,趙宗實不愧是曾經的儲君,理解能力特別驚人。
這才過一個月,他現在已經能主動開始增長自己的人際關系網,并且開始實踐姐夫所教的東西。
另一個比較有意思的消息便是,西夏終于兵臨西安城下,折家退守西安府。
朝廷大驚,在龐太師、歐陽修等人的努力勸說下,曹太后不得已,只得同意撥調二十萬禁軍、四十萬廂軍給狄青統領。
之后狄青率軍進入西安城,與折家共同御敵。
暫且將西夏人擋在西安城外。
也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杭州正式進入夏天。
陸森這天例行教導完趙宗實,剛從門口出來,便看到自己的前邊,站著幾名身著黑色道袍,拿著白色拂塵的道人。
見到陸森出來,中間頭發胡子皆銀絲的老道士稽首:“貧道張玄行,道號飛雁,見過陸真人。”
“終南山的張天師?”陸森表情微微驚訝。
天師是個稱號,真人也是個稱號。
從實權上來說,天師厲害些,掌控終南山所有道士,以及約束天下道人。
從榮譽和名聲上來說,真人厲害些,有大圣跡之人,才能稱‘真人’。
所以實際上,陸森和張天師是半斤八兩的。
不過若是算上官身,那陸森就強得多了,直到現在,朝廷也沒有把陸森的‘天章閣直學士’、‘禮部郎中’這些身份收回去。
甚至薪水也照發,只是沒地方送,只能先放在戶部那里存著。
“確實是貧道。”張天師微笑道:“想要找到陸真人可不容易,可否耽誤真人少許時間,與貧道等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