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方溯此時的心情如何。
陸謙現在早已不在原地。
身影如同獵豹一般，迅速在林間穿行，兩旁的景色飛速后退。
而他去的方向，正是藥山。
“老頭，真不想欠你人情，不然念頭不通達啊。”
陸謙心中想道。
不然逃出生天以后，心中始終有些不暢快。
不管怎樣，先把這個人情還了。
而且，陸謙同時也在賭。
當初進入幽冥之時，李度顯得十分胸有成竹，要和通幽道人算一下當年賬。
根據這幾年的接觸，李度不是那種滿口胡言的人。
陸謙想逃出去的話，光憑自己一人很難。
沒有下山信物，要想騙過陰鴉和接引使者就很困難，更別說還有追兵。
而且下山之后，恐怕也逃不了多久。
幽深密林之中。
陸謙手持化血魔刀，披上龍肌甲，但卻沒有變身。
黑袍這件法器在閉關出來之時，為了抵御李明幽的攻擊毀掉了。
手持利器，殺心自起。
即將面對的是養神后期乃至道基初期的高人，甚至牽扯到神秘的通幽觀主。
這群強大的敵人面前，陸謙渺小地如同螻蟻一般。
但越危險，心里不知為什么越冷靜。
反而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游走于刀尖之上，生與死之間反轉。
生死的大恐怖間，比的東西其實很少，道行、背景都不重要，而是比誰先搶奪到生機一線。
賭上一切，將敵人的生機滅絕、
這種既恐怖又刺激的感覺，真讓人許久未能忘懷。
藥山。
此地重兵把守。
頭戴高帽的黑白守衛，手持殺威棒，或在天上飛，地里巡游，目光如炬。
藥房之中，所有人都被清出去。
只留下一男一女。
柳如意坐在一朵巨大漆黑蓮臺之上。
周身縈繞漆黑之氣，不時流動幻化出各種奇異怪相。
整個大殿渲染成一片陰森鬼蜮。
此氣名為黑蓮奪心罡煞，能讓人陷入真實與虛幻交加的幻覺當中，把內心最渴望最恐懼的東西具現出來。
配合上道心魔蓮之術，柳如意在幻術心魔方面造詣，無人能比。
柳如意的對面，是一個被透明黑蓮包裹的白發老者。
老者緊閉雙目，臉上黑氣熾盛，表情不斷變換，貪嗔癡恨喜怒哀樂，面色猙獰猶如魔頭。
蓮花緩緩開放之際，就是李度身死道消之時。
“道心已碎，魔蓮開花。”
隨著蓮花開放，李度骨瘦如柴。
見到這一幕，柳如意心中落下一塊大石頭。
“對不起了，李度，你的那個徒弟，我還要留給龍兒，哈哈。”
柳如意表面上答應救陸謙一命，但并沒有說可以免罪。
她派靈寶殿的人在路上埋伏，陰火洞中也有人。
只要下山，就有人一路跟蹤，包括養神期的高手。
陸謙插翅難逃。
嘩啦！
漆黑蓮花盛開。
花瓣飽滿，絢麗妖艷。
無邊黑氣席卷大殿。
一股磅礴精氣涌入柳如意自身。
蓮花中心的李度已變成一具干尸。
識海中心，黑蓮遮天蔽日。
柳如意的陰神就在黑蓮的中央。
一個高大俊俏的白衣郎君，從黑蓮中走了出來。
走到柳如意面前，身影漸漸虛幻。
柳如意睜開雙目，與這名白衣人對上目光。
白衣人溫和笑了笑，說道：“走了。”
說完，身軀裂開無數道裂縫。
這道身影，就是隱藏在柳如意心中的心魔。
李度當初給她脆弱自卑的內心留下的身影。
望著消失的熟悉身影，心中隱約浮現出一幕幕記憶。
青梅竹馬、締結姻緣、初入道門、陰山之旅、嶄露頭角……
如果不是李度幫忙照拂，當初入門沒有那么容易。
也就沒有后來的自己。
一切都將煙消云散，不知為什么，心中空蕩蕩地，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這是為二十歲的自己做的道別。
“從今以后，修行界將有我柳如意一片天地。”
隨后柳如意的目光變得堅定，她心里從未后悔，她的向道之心，沒有片刻動搖。
這時，剛剛消散的李度身影再次出現。
“什么！”柳如意心中一驚。
忽然，一股力量將她心神拉出識海。
現實中。
柳如意赫然發現變成干尸的李度，醒了過來。
白發飄然，眼神清亮，除了身形干瘦，哪有入魔的樣子。
柳如意心中涌起一股極度危險之感，哪里不明白自己這是中了圈套。
剛想動用能力，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動不了一絲力量。
識海的魔蓮也感應不到了，仿佛身軀被人奪取了一般。
“你到底干了什么？”柳如意徹底慌了。
李度盤腿而坐，身后的魔蓮釋放出黑氣，縈繞其身。
他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別忘了，道心種魔蓮之法，可是我讓給你的機緣。”
“不可能，你才練氣，再怎么學也不會比我高深。”
修煉不是偷偷閉關，然后一個勁突破就行了。
需要的資源十分龐大。
“那倒不是，我確實是練氣。”
李度與柳如意對視，眼中魔意盎然，黑氣熾盛，猶如魔王一般。
“那你……”
“別忘了，我可是五百年一出的天才；天才始終是天才，庸人始終是庸人。”李度打斷道，面上帶著自信的笑容。
“你資質太差，也太自卑，只會循規蹈矩。根本看不到功法的本質；道心種魔，溫養魔蓮；最終養大的是魔，反噬自身，你這是‘飼魔’，最終淪為魔的附庸。而我……”
說到這里，李度手中浮現一團漆黑魔火。
魔火倒映萬千恐怖，萬千天魔其中嘶吼。
光是看一眼，便讓人感覺心神不穩，經脈錯亂。
“而我放棄練氣，修心神之道；以自身六欲為燃料，道心種魔，魔返道心；諸法無相，夢幻泡影；走的是‘養魔’之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柳如意神態癲狂。
她為何背叛李度，因為內心自卑，不想一輩子仰望；本以為修煉到這個境界，足以俯視此人。
沒想到，還是落后人家那么多。
“那又如何？你我現在都動不了，過段時間就有人發現，到時你也逃不了，我依然是勝利者。”柳如意說道。
她的力量雖然被控制，雙方力量差距并沒有太大。
她的力量同時也在阻礙對方，兩人互相牽制。
“這一招本來不是給你準備的，可惜了……”說話的同時，李度渾身沐浴黑火，眼中的靈智漸漸消失。
這時，李度忽然睜開眼睛，魔火褪去，笑道：“來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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