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你說什么?”
就在朱見深趕往乾清宮的時候,孫太后也得知了王勤被的扣押的消息,當下,她便從榻上霍然而起,臉色變得陰沉的可怕。
底下前來稟告的內侍見到這副樣子,渾身都在發抖,把頭深深的低下,這才敢顫顫巍巍的重復道。
“回……回圣母的話,太子殿下說,王公公強闖東宮,有犯上之嫌,已經命東宮侍衛將王公公和帶過去的所有人手全部扣了起來,太子殿下自己,則是去了……去了乾清宮。”
“砰”的一聲,原本安安穩穩的呆在小案上的茶盞被孫太后直接砸的粉碎,她氣的渾身發抖,咬著牙道。
“好一個太子!哀家當真是養出了一個好太子啊!”
“為了一個卑賤的奴婢,竟敢違抗哀家的旨意,乾清宮……呵,乾清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皇帝的親兒子呢!”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重,讓原本侍立在旁的朱見清也嚇了一跳,立刻跪了下來,道。
“皇祖母息怒,太子哥哥他……”
“來人!”
顯而易見的是,這種時候,怒火中燒的孫太后壓根就不想聽任何人說情,直接了當的開口道。
“擺駕,去東宮,哀家倒要看看,太子的膽子是不是大到,連哀家也要扣下!”
看著下去準備的內侍,朱見清心中一陣叫苦,他明明只是想幫太子哥哥解決掉萬貞兒這個禍患,怎么就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了呢?
感受到孫太后此刻的怒意,他也不敢再勸,只能默默的祈禱,自己這位太子哥哥可千萬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應該說,自打南宮之變以后,孫太后幾乎就在慈寧宮當中足不出戶,這次突然出宮,自然是很快就引起了多方注意。
其中,最心驚膽戰的,自然莫過于某個東宮的總管太監了……
聽說了太后親自趕來的消息,梁芳的額頭上冷汗津津,心中一陣著急,要知道,朱見深離開的時候說的清清楚楚,但凡是萬貞兒稍有差池,他這條命也就保不住了。
可問題是,誰能想到,圣母竟然會親自前來,這要是他敢抗命,怕是不等太子回來處置他,當場就保不住命了……
有些時候,人越怕什么,越來什么。
就在梁芳急的團團轉的時候,外間內侍卻來稟報,說圣母已經到了東宮外頭,正在帶著人往里闖呢……
當下,梁芳只得趕忙打發人去通知朱見深,同時心中趕忙帶著人出門迎了上去。
“奴婢叩見圣母。”
出門一瞧,梁芳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因為他看見,在圣母的身后,還跟著數十個身強體壯的內宦,擺明了就是做好了搶人的準備。
心中叫苦不迭,但是臉上他還是得陪著笑容,道。
“圣母,太子殿下如今不在宮中,您……”
原本梁芳想著,只要拖延一番時間,等到太子殿下回來便是,但是他顯然低估了孫太后此刻的怒火。
看著跪在地上的梁芳,孫太后壓根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直接一揮手,吐出一個字來。
“搜!”
于是,孫太后帶來的人,立刻四散開來,到各處開始搜人。
見此狀況,梁芳心中已然涼了大半截,要知道,給他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攔太后啊,而且,就算是他敢攔,可這種犯上之事,東宮的衛士也不會聽他的啊……
毫不夸張的說,此刻對于萬貞兒來說,東宮可謂是最危險的地方,但是出了東宮,只怕更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哪怕知道孫太后已經在趕來,她也只能盡力在東宮的偏僻處躲避,可東宮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不過半盞茶的工夫,萬貞兒就被押了上來。
不過,此刻的萬貞兒顯得狼狽之極,不僅身上沾滿了灰塵,頭發也被打散,雙手被綁了起來,原本白嫩的手腕被粗粗的繩子勒出了一片青紫,嘴里被塞著白布,看這副樣子,明顯是藏在某個地方,然后被人粗暴的拖了出來。
看著萬貞兒被拖著上來,然后狠狠的丟在地上,梁芳的心都在發顫,而可怕的是,這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坐在院中的孫太后,看到萬貞兒此刻凄慘的模樣,不僅沒有任何的同情,反而是升騰起一陣濃濃的怒火。
可以說,之前孫太后對她有多信任,此刻對她的恨意就多深。
站起身來,走到萬貞兒的面前,孫太后甚至懶得將她口中的白布拿掉,聽她解釋兩句,直接便冷冷的開口,道。
“杖斃!”
一言既出,整個東宮上下都陷入了一陣死寂當中,梁芳更是嚇得渾身像篩子一樣發抖,膝行向前兩步,擋在孫太后的身前,道。
“圣母,萬侍長雖有過錯,可畢竟自幼服侍太子殿下,求您三思啊……”
于是,孫太后的目光落到了梁芳的身上,但是可惜的是,他的這番勸慰,不僅沒有平息對方的怒火,反而讓孫太后更加生氣。
東宮發生這樣的事,作為總管太監的梁芳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竟然聯合著萬貞兒欺瞞了自己這么久……
“梁芳,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
孫太后對著梁芳重重的踢了一腳,怒氣沖沖的開口道。
“待哀家收拾了萬貞兒這個賤婢,自然有處置你的時候,左右,將他給哀家拉開!”
“是……”
圣母皇太后親至,東宮上下不管是宮人還是侍衛,沒有一個人敢動彈的,因此,只能看著梁芳也兩個內侍一左一右拎了起來,拽到了一旁。
與此同時,有宮人搬來一把寬大的椅子,孫太后就這么坐在院中,看著底下人準備好了杖刑的器具。
梁芳在一旁看著,心急如焚,不斷的掙扎著,口中不斷呼喊道。
“圣母不可,不可啊……”
但是,在此刻早已經怒火中燒的孫太后面前,卻顯然無法起到任何的作用。
于是,萬貞兒被押到了準備好的長凳上,左右兩個身強力壯的內侍,手中拿著粗大的紅漆木棍,在一片死寂當中,重重的砸了下去。
盡管口中被白布塞著,但是,這一棍下去,明顯可以聽到萬貞兒悶哼出聲,白皙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臉上神色痛苦之極。
一棍,兩棍,三棍……孫太后親自監刑,兩個內侍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不過十棍下來,萬貞兒原本還有些掙扎的身子,動作已然越來越小,口中塞著的白布,也隱隱滲出一絲血跡。
眼瞧著再打下去,真的就要出人命了,梁芳心中大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從哪迸發出的力量,直接掙開了兩個抓著他的內侍,撲到了萬貞兒的身上,道。
“圣母,再打下去,萬侍長就真的要死了,求您……”
“住手!”
恰在此刻,自外間忽然傳來了一道驚怒交加的聲音,梁芳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一時之間,眼淚都快下來了。
與此同時,孫太后和在場的其他人也看了過去,只見朱見深帶著一隊宦官,正急匆匆的朝著東宮內奔來。
于是,那兩個正在行刑的內侍,心中也默默的松了口氣,識趣的將手中的棍子立在身旁,小心的觀察著局勢的發展。
應該說,即便是東宮伺候的人,也是首次見到太子殿下如此著急,不過片刻之間,朱見深便已經飛奔到了院中,甚至都來不及給孫太后見禮,直接便撲到了萬貞兒的身邊。
見此狀況,梁芳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朱見深最關心的是什么,連忙道。
“殿下,萬侍長還有氣,不過,剛剛圣母下令,要將萬侍長杖斃,奴婢拼死也未能攔住,請殿下恕罪。”
朱見深聽聞此言,伸手顫抖著探了探萬貞兒的鼻息,確定梁芳所說的屬實,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不過,抬眼看見萬貞兒血肉模糊的身子,他還是忍不住身子一顫,眼中甚至有水光氤氳,只不過,只是一瞬,他便深吸一口氣,壓了下來,吩咐道。
“來人,快去請太醫,把萬侍長抬進內間,小心照料。”
有了他的這句話,東宮中的內侍總算是敢有了動靜,不過,就在他們準備上前將萬貞兒扶起來的時候,院中卻響起一聲重重的冷哼。
“放肆!”
循聲望去,只見孫太后面沉似水,就這么看著朱見深,冷聲道。
“看來太子,是把哀家當做不存在了,哼,東宮太子,當真好大的威風!”
這話帶著濃濃的嘲諷和憤怒,頓時讓在場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見此狀況,朱見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著孫太后躬身行禮,緩緩跪了下來,道。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今日之事,孫兒自知有過,但是無論皇祖母再怎么生氣,懲罰孫兒便是,貞兒她……畢竟一直服侍孫兒,就算是看在孫兒的面上,請皇祖母饒她一命!”
說罷,朱見深深深的叩首,把頭重重的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再抬起時,額頭上血痕隱現。
“好,好,好!”
孫太后聽了這番話,不僅沒有平息怒火,反而更加生氣,身子微微有些發顫,她不由伸手指著朱見深,道。
“深哥兒,你好啊,就為了這么一個區區宮婢,你竟然如此作踐自己,好,太好了……”
話中雖然說好,但是,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孫太后此刻已經怒到了極點。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霍然而起,怒道。
“哀家當真是瞎了眼了,當初竟冊立你來當這個太子,婦人之仁的東西!”
“來人!”
隨著孫太后的一聲怒喊,一旁的幾個內侍連忙應聲,孫太后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冷聲道。
“將太子拉開,繼續行刑!”
說著話,孫太后睜開眼睛,嚴厲的看著朱見深,道。
“今日哀家倒要看看,誰能保得住這個賤婢的命!”
啊這……
雖然說跟著過來的,都是孫太后的親信,但是,聽到這樣的命令,他們也有些為難,不過,在孫太后嚴厲的眼神當中,他們也不敢怠慢,便要上前半攙扶半強制的將朱見深拉起來。
不過,所幸的是,這位太子殿下倒是也沒有為難他們,還沒等他們上前,原本跪在地上的朱見深臉上便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隨后,緩緩站了起來。
他同樣不再去看孫太后的面龐,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一同隨他前來,但卻一直都未曾開口說話的懷恩,微微合上眼睛,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努力把心緒平息下來,顫著聲音開口叫道。
“懷恩公公……”
于是,后者微微躬了躬身,這才邁步上前,來到孫太后的面前,道。
“奴婢見過圣母,啟稟圣母,陛下有旨,要保這位萬貞兒的性命,還請圣母寬宥,饒過此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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