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之后就顯示出擁有財物的重要性了。
現在,不僅宿舍空下來了,就連新房子也是空的。
沈光林的那點家當,壓根就填不滿這么大個院子,任何一個房間都空落落的。
不過好在這整個院子都已經是沈光林自己的了,地下室的家具們也終于可以重現天日了。
慢慢的往外搬唄。
經過盤點,那些古董家具損壞的程度并不算很嚴重,只是缺乏基本的保養和維修。
那就花錢修唄。
有手藝的木匠師傅還是在的,尤其是那些原本就職于前清造辦處的一些牛人。
老匠人們雖然可能活不過歲月已經不在了,但是他們的手藝并沒有失傳,他們的徒子徒孫還是有的。
師傅們白天正常到單位上班,晚上過來加班賺點外快,也蠻好。
家具們很快就被整理出來了,并且在房間里越積越多。
八仙桌,案幾,屏風,太師椅,各類家具都有,當然也并不全是紅木紫檀和花梨,還用了一些鸂鶒木、鐵梨木、烏木。
甚至一些家具用的就是普通的楠木、杉木、松木以及黃楊木、栢木、楸木、桄榔木。
但是,無論根據型制還是根據年份判斷,即使木材再差的家具那也是古董
而且這些古董應該以乾隆年間打造的居多。
畢竟圓明園最早是雍正皇帝的居所,真正大肆擴建卻是在乾隆年間完成的,也就十全老人最有閑有錢,他連鹿角椅都打造了好多把,整的康熙的鹿角都打少了。
地下室里面儲存的床很多,但是大部分都不是龍床,也就是比普通的床好一點的“公務用床”,可能是某個妃子或者工作人員的臨時居所。
真正的龍床有兩張,稱得上極品的只有一張。
最讓沈光林滿意的就是這張組合式的龍床,降香木的,特別沉,清洗之后竟然還完好無損,原木色,油漆都不用補,估計再過幾年,肯定有人會勸說他把這件文物上交給博物館的吧。
指望沈光林高風亮節,要看他以后的覺悟了。
畢竟,這件龍床太美了。
“龍床”的裝飾也是繁復,只是這么一件東西,竟然裝飾有象牙、犀角、珊瑚、硨磲、翠毛、沉香、寶石…
壓根不用細說,這肯定就是一件御用之物。
這么好的床即使已經修復好了,沈光林仍然不舍得自己睡。
于是找木匠打了幾張另外的大床,用的是外購的老料,上好的酸枝木,精雕細琢。
而且現在家具廠也能定做家具的,就是需要錢也需要票。
新買的這套院子確實很大,南房原本的格局就是門店,只有北房才是用來居住的。
沈光林就讓小蘇他們盡量復原了院子原來的格局。
即使是這樣,能夠居住的房間依然有很多,李蓉和李莉都給自己選了一間房用來做“行宮”。
而且,別說她們了,就連天天跟著李莉混吃混喝的宋小雨都有一個單間,她也可以隨時過來住呢。
李蓉很有主見,她的房間一定要自己布置,這次就沒有放狼牙棒了,不過還是擺放了屏風和梳妝臺做裝飾。
這個姑娘有變溫柔的趨勢。
李莉就不是特別在乎這些了,從她自己家的房間里除了女孩的衣服看不出女性特征就可以看出來。
房間是沈光林幫她布置的,書桌,書柜都有,而且還去新華書店買了好多書過來,為的就是能夠多吸引妹妹前來。
至于宋小雨,她是誰?
在沈光林眼里,宋小雨姑娘是個好人,不但學習好能考上京城大學,干活也是一把能手。
一百斤重的一袋面粉,她嗷的一聲就能扛起來,蹭蹭蹭行走自如,運動能力簡直不比張偉麗遜色多少。
這要是打起架來...
反正沈光林對她敬而遠之。
這套房子可以居住的空余房間有很多,但是院子里空余的位置卻不多了,就連自行車都得停到南房的走廊上,因為所有空余的土地全部被開墾做了菜地。
而這一切都是小姐姐李蓉和宋小雨倆人歸置的。
她們倆種起菜來可開心了,一連種了好幾畦,有黃瓜絲瓜苦瓜西葫蘆茄子辣椒。
都是蔬菜,都是工具。
沈光林肯定是不會下田干活的,他就靜靜的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手里拿著一瓶北冰洋牌的肥宅快樂水;
妹妹李莉愛學習要看書,即使過來這里玩,手里也會帶著一本英文書。
這個時代真好,妹妹的這個行為在這個時代就叫做出淤泥而不染,放到后世就是戲精。
自從沈光林交給她如何記單詞之后,她手里就沒有斷絕過小卡片,還把沈光林的“記憶曲線學說”完整的記錄下來,仔細探索認真鉆研,就是想找出適合自己學習的方式。
沈光林問過莉莉妹妹究竟想干啥,她說她想出去看看。
沈光林秒懂,這就是想出國,但是他聽了之后就沉默了。
在80年代,但凡是有點想法的,心里不安分的,選擇出國留學的人很多,選擇回來的人卻很少。
他不是沒看過這個年代的留學生們寫的回憶錄,無非就是怎么一邊刷盤子一邊完成學業,滿滿的奮斗情懷。
然后結果也都是怎么順利的拿到了綠卡,做了一名光榮的普通的工程師,過上了有車有房有嬌娘的生活。
而那些比他們“垃圾”的同學們呢,因為并不具備留學的資格,只能在國內不思進取,最終成了受人鄙視的教授,學閥,政客,富一代,土財主,資本家。
來日方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說不準等光林哥哥攻下李莉的本壘打之后她想法就改變了呢。
再說了,只要有錢,中國到花旗國的距離也并不遙遠。
妹妹要是真的去留學,沈光林覺得自己還真的有義務去多準備一些錢財,不然她的學費該怎么辦,這么漂亮的女孩子難道也去刷盤子嗎?
不刷盤子難道還去干別的?
簡直想都不敢想啊。
留學生的天地,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征,不處在這個圈子,你都不知道這里面會有多骯臟...
在過去的某個年代,留學花旗國算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們的“傳統”就是寒暑假打工賺學費,有打工的社會氛圍和基因。
情況最差的其實是到歐洲留學,尤其社會福利極好的那些西歐國家,比如德國,比如法國,因為他們并沒有支持“打工”的傳統,而且本國的學生們讀大學并不要花什么錢。
這樣就坑苦了留學生們。
留學生們來到了這里,受到的苦楚簡直罄竹難書。
一些留學生語言不過關,為了留下來只能去混學分,延簽證,賴著不想回家,甚至一些人為了混學分還去報科目學中文。
這就跟一些美國留學生到中國讀大學的選修課卻是英語,國手柯杰的選修課卻是圍棋一樣讓人無語。
在歐洲留學,男的其實也還好,有體力的可以去干一些搬運工,建筑工之類的藍領體力活,其實錢并不少賺;
女孩子就真的很難了,餐館的活又累又不好干,有點姿色想輕松一點的就操起了皮肉生意。
哎呀,莉莉妹妹要是去干了這個,哎呀,簡直不敢想象。
還是先規劃一下這個院子怎么安排吧。
有了這么大個院子,沈光林可以放肆的出門“撿漏”了。
撿漏這個事不能只靠自己,委托別人尤其是地頭蛇才是最靠譜的選擇。
只有他們才知道,誰家的祖上曾經發達過,他的家里可能會有好東西。
但是現在的沈光林幾乎就是孤家寡人一個,能夠動用的社會力量只有小蘇他們這一伙人。
而蘇有朋也是有“正當職業”的,他就是一個黃牛票販子。
這天,沈光林正一個人在宿舍里思考人生,蘇有朋又來找他了。
“沈老師,救救我們吧!”蘇有朋上來就求救。
他這是被人打了嗎,我沈光林又不是李連杰,并不能打10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慢慢說。”沈光林幫助小蘇倒了一杯水,讓他順口氣。
“我大哥,我大哥他被抓了!”很少見這位蘇兄弟這么恓惶急迫。
“你大哥蘇有亮不是在紡織機械廠上班的嗎,他干啥了被抓了,耍流氓啦,你們兄弟也是,一個比一個會拖,到現在了還不趕緊去娶個媳婦,難道還要別人姑娘倒追啊。”
沈光林對蘇有朋的一家還是很熟悉的。
蘇有朋他兄妹三人,老大蘇有亮今年30歲,早年接父親的班進了工廠上班;
蘇父在工廠里以四十四歲的“高齡”退休之后做起了鍋爐臨時工,收入并不好;
蘇有朋高中畢業下鄉好幾年,直到去年才回來。
蘇有朋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今年才十五歲,正讀初三。
這一家人就是京城廣大普通工人家庭的縮影,很不富裕但是美滿。
蘇有朋卻說了:“不是這個大哥,是我行業里面的大哥,他是帶我入行做事的師傅,前天倒騰票的時候被抓了。”
“你們做這個行業的不都是手眼通天的么?這還能被抓,再說了,你大哥被抓了,你不是剛好可以上位嗎?”
電視里都是這么演的,老大不進去,小弟哪里有機會上位啊。
“沈老師,我特別尊敬您的,您怎么能這么說?黑皮他可是我大哥,跟親大哥一樣的,沒有他,我...”
蘇有朋卡殼了,因為沒有黑皮,他也走不上票販子的道路,除此之外,好像也沒別的什么了,而且黑皮被沒收的錢財,也有一大部分是他的。
“對不起是我錯了,你大哥怎么就被抓了呢。”沈光林及時認錯,有些玩笑確實不能亂開。
“還不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我們收的美元比較多,就想去使館區碰碰運氣,因為有些能夠出國的人他們想多換一些外幣,剛好我們手里就有,結果被人套籠子了。”
這事還要怪到沈光林頭上,這些美元就是從他這里換出去的。
“意思就是你們被人惡意舉報然后被一鍋端了唄。”
“是的,而且黑皮大哥不但被抓了,就連家都被抄了,沒收的錢財都有小兩萬,這可是我們幾個人的全部積蓄。”這里面就有蘇有朋歷年來賺的所有錢財。
“那你要我怎么救人?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教師,又不是紅二代紅三代,可能真的幫不上什么忙。”
“可小嫂子她是紅三代啊,她又在公安局工作,人面廣,派頭足,現在一個派出所的所長都開不上三蹦子,人家就開上了。”
這件事還真的要從長計議。
經過了解,原來,小蘇和黑皮他們“過界”了。
使館區是別人的地盤,他們去別人的地盤賺外快,自然就會被人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于是,他們就被人舉報了,然后還找關系來了一波狠的。
以有心算無心,人贓俱獲,果然正中目標。
這件事沈光林不能做主答應下來,不過他買房的時候小蘇和他的兩個朋友順子和二楞很熱心的忙前忙后,無動于衷似乎也不好。
小姐姐出馬,事情很快變得明朗起來。
黑皮沒事,至少不會吃槍子。
不過財產沒收是肯定的,而且還得勞教三年。
“勞教”又是個歷史名詞。
建國之后,根據憲法第100條規定:為了把游手好閑、違反法紀、不務正業的有勞動力的人,改造成為自食其力的新人;為了進一步維護公共秩序,有利于建設,對于勞動教養問題,作如下決定:……
聽起來有點像技工學校的性質呀。
消息打聽到了,蘇有朋的家沈光林還是知道的。
上得門去,蘇有朋果然在家呢,他正在家里做“手工”。
這就不做黃牛了?
蘇有朋就像個鞋匠一樣,坐在小馬扎上一手持錐子,一手持檁條,他正在編籃子。
“手藝不錯啊,編這么多籃子做什么,裝雞蛋?”
“沈老師你來了,我編籃子當然是賣啊,總要養家糊口的啊,不然還能夠怎么辦?我都28歲了,攢的結婚錢現在全沒了指望。”
“你?擺攤賣籃子賺老婆本?”
“嗯,是的。”蘇有朋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怎么不繼續做黃牛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了?”
“做不了了,沒本錢了,友誼商店的地盤也被別人占去了。黑皮大哥他出事了不要緊,把我們的本錢全部折進去了,要是再不找點別的活,我真的要出去要飯了。”
沈光林表示深切同情。
不過這個時代的特征就是這樣,一群人在灰色地帶來回試探,無論做什么事都是有風險的,運氣好能夠平安無事,運氣不好就有可能去吃幾天牢飯。
傻瓜瓜子的老板了解一波?
有沒有想過以后怎么辦?就賣籃子了嗎。”沈光林主動問了。
“沈哥你有出路不?您是喝過洋墨水的人,能不能給指條明路。”蘇有朋早就想咨詢沈光林以后該干些什么了。
“當然可以,哥是什么人。現在國家改革開放,百廢待興,想賺錢其實一點都不難。”
“真的假的?”
“你現在擺攤有人抓你不,都是在哪里擺攤?”
“在秀水街擺攤,抓是不怎么抓了,只要賣的東西與國營代銷點不一樣,只要不守著別人的門口賣,公安不管的。那么多人沒處就業,再不讓大家謀個營生,還要不要人活命了。”蘇有朋也是憋屈,他要是能夠像大哥一樣有工作也不至于這樣呀。
“你看的很對!你知道吧,今年年初的時候國家就頒布了關于城鎮個體工商業戶登記管理若干規定,意思就是個體工商戶可以正常營業了,不過實施細則營業執照的樣本還沒有下達,估計第一個人吃螃蟹的應該是江浙滬一帶的人,但是大方向有了,你可以做點賺錢的小生意呀。”
沈光林其實自己也想賺錢,因此準備攛掇蘇有朋一起干。
“還請您指教?其實換外匯劵就挺賺錢的,最高峰的時候我身上的錢超過了3000塊,現在全折進去了。”
小蘇的神情說不上氣餒或者不甘,自己做的事畢竟違法。
“賺錢的方式有很多,你要不要跟著我干?”
“跟您去做京城大學的老師嗎?可別逗了,我高中是讀完了,不過跟沒讀一個樣,不然也不至于混成這樣,早考大學去了”
沈光林說的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聽過80年代初倒爺的故事,倒是可以把這件事講給小蘇聽。
人有多大膽,地就有多大產。
沈光林告訴小蘇可以去羊城去深城看一看,從那邊進些電子表,進些服裝,再進些電器過來賣。
運輸的事情也簡單,前期可以采用人工攜帶,路線趟開之后可以考慮走鐵路運輸的路子,比如搞定列車長,比如托關系整個車皮。
要是不行就找找那位新認識的朋友,“一身豪氣”的優雅男士王是石。
萬事開頭難,不去碰運氣守在家里編籃子能賺幾個錢?
蘇友朋膽子還是足夠大的,聽了沈老師的蠱惑立刻決定背水一戰了。
但是又面臨的另一個難題:“可是我已經沒有進貨的本錢了?”
“我有。”沈光林從兜里掏出2000美金和2000元人民幣。
“你就不怕我拿錢跑了?”
“你老娘和你妹子在家呢,在京城打斷人一條腿要不了100塊錢。”
“打人是違法的。”
“我是華僑,有外交豁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