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這話是史記里項羽說的。
原本是貶意,項羽放火燒了阿房宮之后,帶著珠寶和美女們準備回老家了。
有人勸說他,關中是個風水寶地,在這里可以建立長久的基業,結果項羽說:“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
繼續勸說他的人生氣了,發了一句牢騷:“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
項王聞之,烹說者。
干的漂亮,怪不得會敗給劉邦。
當然,在漢朝,貶低劉邦的能力也是一種正確。他們的宣傳口徑就是:別看我啥都不會,但是我命好。
沈光林命也不錯,他終于要“回老家”了。
總得帶一些東西回去吧,不說為了場面,就是能夠改善一下老沈家的生活條件也是好的。
人和物品都得帶一點吧。
總的來說,沈老師就是又想有里子,又想有面子。
從京城去金陵,想乘坐灰機不是那么容易的,當前最主要的交通工具自然還是火車。
與去羊城走京廣線不同,去金陵其實走的是另一條線。
沈光林之前進京坐的那趟車很奇怪,從金陵到了徐城之后,進曹州,走商城然后轉京廣線北上。
現在從京城返程去金陵,走的是廊房津門這條線,然后沿著滄城一路南下,過德,兗,徐,到達金陵。
李蓉決定跟著沈老師一起去,用一句成語來形容就是:“解鈴還須系鈴人。”
她帶沈光林過來的,也是她把他給送回去。
沈光林也就是象征性的問了一句,我準備去金陵看看,你去不去?
去!
小姐姐做決定就是干脆利落,考試完的第二天就要走,沒有一點猶豫。
買票的事壓根就不是個事,鐵路上總是會備有一些臥鋪以備不時之需。
李蓉要跟著沈光林一起回去,原本,沈光林以為老李他們不會同意的,畢竟沒名沒分的跟他出去干啥。
不過,他們終究什么都沒有說,并且還幫助沈光林置辦了一些禮品。
她在小沈這里都有自己的房間了,我們還能說什么了。
開明的父母不干涉女兒的戀愛。
當然,老李他們不知道,沈光林覬覦的是他們二女兒,不然肯定打斷他的腿。
聽說沈光林在老家的“叔叔”和“姑姑”都還健在呢,因此一些合適的禮品還是應當準備好的。
他們還打聽了兩個家庭都有哪些人。
沈光林就不應該知道家里還有哪些人,從理論上講,他都沒回去過。
其實沈光林知道自己老家的情況,他“叔叔”沈隆賢只有一個兒子,叫做沈厚道;
“姑姑”的婆家姓江,家住楊洲寒江縣,是長江和淮河的交界處。
家里有兩子一女,名字很好聽,分別叫江書橋,江書巧和江書路。
其實,“叔叔”沈隆賢和“姑姑”沈隆鳳兩家的關系并不算太好。
當然,沈隆鳳嚴格意義上應該算是是沈光林的姑奶奶,沈光林既然冒充了自己大伯,那就是姑姑。
在這個姑奶奶還活著的時候,兩家還有些來往,后來老人家去世了,兩家的親戚關系幾乎也就此斷絕了。
問題的癥結出在很久以前,當時處于抗戰時期。
沈隆賢的父母親人先后罹難,大哥不知所蹤,二姐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這家人總體來說,二姐夫為人還成,但是她的公公婆婆和叔伯妯娌明顯有其他意見。
失去了娘家的閨女,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依靠。
沈隆賢當時在二姐家里走親戚,躲過一劫,成了她唯一的親人。
走親戚時候的孩子還是個好孩子,天天住在親戚家里的孩子就不怎么令人喜歡了。
毛孩子時期的沈隆賢受過不少白眼和苛刻,因此在心里記恨很久了。
江家當時來講應該是個地主,但是戰亂時期,地主家里也沒有余糧,沈隆賢很早就被趕出來做了童工,跟他差不多大的外甥卻還在做著少爺。
因此,他們江家雖然對沈隆賢有救命和部分養育之恩,但是沈某人并不算很感激,他感謝的只有二姐和二姐夫,對其他人都欠奉。
后來,江家成分太高,整個家族被打倒了,沈隆賢成份好,是孤兒,因此工作穩定,過得還不錯。
現在輪到沈隆賢接濟二姐他們一大家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吧,兩家來往不少,但是感情并不多。
江家人總說沈某某是白眼狼,沈某某說你們當初做的也就那樣。
......
從京城到金陵并不算遠,大約1000公里出點頭,坐火車也只要三十個小時,算是很快了。
據老李說,年輕的時候他去西域,從京城坐火車到烏錄木齊,耗在路上的時間都要整整七天七夜。
其實坐硬座車廂也是個很好的社會體驗,但是沈光林受不了,他不是那種能吃苦的人。
有軟臥最好,沒有的話硬臥也能勉強接受。
坐硬座,他寧可不出門。
上次從羊城到深城的三個小時無座,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廢掉了。
要不是二楞比較豪橫,還不知道能不能上得去車呢。
沈光林善于運用收費資源,他到前臺辦理了行李托運,隨身只帶了點換洗衣服跟錢財,輕裝上路才自在嘛。
站在月臺,跟大家打完招呼說拜拜,沈光林就帶著李蓉兩個人進了火車臥鋪車廂。
當然,沈光林臨出發之前已經跟金陵方面已經發了電報,老沈家也已經提前獲得了通知,他們的失散親戚沈光林先生即將到金陵。
這個年代打電話也并不方便,電報比電話更好使,而且是一定能夠通知到本人的。
沈光林甚至已經有點迫切的想見到沈厚道同學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厚道”。
嗚!火車就這樣吭哧吭哧的出發了。
夏天乘坐火車就是有一點不方便,那就是熱。
車廂里并沒有空調,床板上放的是涼席,油膩膩黑乎乎的,李蓉拿著毛巾擦拭了好幾遍還是不能入眼。
對于有輕微潔癖的沈光林來講,躺在這玩意上真的不是享受。
火車行駛起來其實還好,窗戶可以放下來,有風灌進來還是蠻舒服的。
就怕火車在車站里面停著,每次加水加油都要耗時良久。
在這個時候,車廂里又悶又熱不說,還得在這個時間點防備著小偷。
小偷還算好防,大盜更是難敵。
這個年代,甚至有人在火車站用鉤子向外面鉤行李。
臥鋪車廂還是相對安全一些,可以把行李藏在床板下面。
其實還是餐車更舒服,點一份飯菜就可以慢慢的枯坐很久,雖然這里也沒空調,但是沒有那么多煙火氣。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李蓉小姐姐莫名的興奮,就像第一次出遠門一樣。
甚至,她都開始算計沿途的美食了。
確實,只要有錢,路途中也是能夠吃到不少美食的。
比如滄城河間的驢肉火燒,德城的扒雞,徐城的黿(元)汁狗肉。
黿其實就是大佬鱉,用它燉狗肉,別有一番味道。
剛過廊房,沈光林下車買了牛肉餅,據說香河的最好吃。
倆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他們走的這一路之行就是舌尖上的中國之旅。
“你對你家里的情況了解多少?”小姐姐托著下巴問道.
她這個姿勢跟李莉還真的有點像,不愧是親姐妹。
“了解的并不多,我只知道我家距離雞鳴寺不遠,上次我還沒到家就被你給敲翻車了。”
沈光林始終記不起他怎么上的火車,這里有一段記憶是缺失的,每次回想的時候就頭暈。
“人家哪里知道你是干啥的,看你在舊使館區轉悠,一時會錯了意。”李蓉也有點不好意思,她竟然把沈老實敲失憶了,幸虧沒有傻,不然罪過大了。
“你在金陵干了什么事真不記得了嗎?”她接著問道。
“真不記得了。”沈光林搖搖頭。
“那就好。”小姐姐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