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燕太子入秦。
十數輛馬車駛入咸陽。
燕丹身邊除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尊六指黑俠外,還有許多墨家弟子充當門客。
其中武功最高的便是秦舞陽。
章臺宮。
“燕太子,丹,拜見秦王!”
宏偉的宮殿內,秦國文武百官兩邊站立,燕丹站在殿中,大聲喊道。
而在前方九級臺階之上,一個俊朗少年高高在上跪坐案前。
燕丹微微低頭,但眼簾抬起,還是能夠隱約看到上面的黑影。
他知道,那是自己兒時好友,或許,也會是未來的敵人。
“燕太子請起。”
嬴政平靜開口。
為王一年,他的面容雖然依舊略顯幾分稚嫩,但王威卻是極重,讓人不敢直視。
“謝秦王!”
燕丹深呼一口氣,壓下心中鬧動,大聲說道:“丹此次前來,是代表燕國,代表父王入秦,以示兩國友好。”
雖然燕丹并不想來,也并不認為兩國還能友好,但此時的他卻沒有選擇。
他必須來,因為他父王的決定,如今燕國與趙國關系再次緊張,所以不得不聯合秦國,給趙國施加壓力。
只不過燕丹不知道,這對燕國而言的結果是好還是更壞。
“燕王的誠意寡人看到了,相邦!”
嬴政微微點頭,轉頭看向呂不韋。
呂不韋是立即出列,開始商談。
對于這種事,嬴政并未開口,因為事關國家利益,他不會讓感情影響,更何況,他與燕丹之間,早晚反目。
很快,接見過燕丹之后,燕丹便先前往質子府。
嬴政并沒有虧待燕丹,燕質子府比趙太子的府邸好了數倍。
回到質子府的燕丹,臉上笑容也逐漸消失,他看著一旁的青年,直接問道:“師尊呢?”
“啟稟太子,巨子留信,說是過幾日就到。”
秦舞陽微微躬身,回道。
“好吧。”
燕丹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大家先休息吧,或許我們要在秦國待很長一段時間。”
“諾!”
隨著眾人散去,燕丹孤身坐在木榻上,握著酒盞的手驀然握緊,一想到自己今日拜見兒時舊友,燕丹變感覺心里不是滋味。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燕丹低聲自語。
數日后。
咸陽宮,燈火通明,紅羅綢掛,一片喜氣洋洋。
所有人都在加快布置,嬴政站在殿外,背著雙手感受著這番熱鬧。
“菜肴、舞樂可都準備好了?”
嬴政淡淡問道。
身后胡夫人靠近,“大王,都已經準備妥當,現在要去請太后嗎?”
一旁冬兒也走了過來,“大王,最近你一直壓著消息,也沒去甘泉宮,怕是太后早就急了。”
“哈哈,既然是驚喜,自然不能讓母后知道,你們收拾,寡人這就去甘泉宮親自請母后。”
嬴政輕笑一聲,為了給趙姬驚喜,他這幾日故意沒有去甘泉宮,讓人以為他一直在忙碌。
此刻,甘泉宮內。
趙姬坐在窗前,遙望空洞夜色,一臉寂寥與落寞。
“你說政兒是不是太忙,忘記我的生辰了?”
趙姬幽幽說道,“以往在我生辰到來之前,政兒就會安排人布置,但今年卻沒有,甚至這幾天我都見不到政兒,讓人去看望政兒,政兒也已忙碌為由打發人回來。”
趙姬的話音之中帶著一絲凄涼。
她沒想到,這么快嬴政就忙碌到了忘了自己這個母親,忘了她的生辰,再過些年,嬴政只會更加忙碌,到時怕是見面的次數都要少了。
一想到這些,趙姬神情越發哀怨。
一旁潮女妖唇角微微抽動了幾下,只能上前安慰,“太后放心,以大王對太后的感情,豈會忘記太后生辰。”
“這些年大王可是從未遺忘過一次啊!”
潮女妖自是知道嬴政在咸陽宮有些準備,不過具體情況她也不知,但不管如何,現在還是要穩住趙姬。
“是啊,未遺忘過一次,卻偏偏遺忘了最重要的一次。”
趙姬輕哼一聲,目光迷離地望著顏色,喃喃說道:“今日,我就要三十了。”
三十歲。
對一個女人而言,是走下坡路的開始。
從今天開始,每過一天,便少一分顏色。
對于趙姬而言,尤為的看重。
但是她本來的滿心歡喜卻逐漸冷卻。
因為她沒有等到最重要的陪伴她來過這最重要的一天。
看著趙姬絕美容顏,潮女妖輕聲說道:“太后現在出去,可不會有人認為有三十歲,最多不過是二八年華的姑娘,就連奴家站在太后身邊,都顯老吶!”
“哼,再如何保養,三十歲就是三十歲了,容顏不再。”
聽得這些奉承之言,趙姬卻依舊不開心。
以往聽到這些夸她年輕的話,趙姬早已樂不可支,今天卻是依舊悶悶不樂。
顯然嬴政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重,超乎尋常。
“太后,要不要我去提醒一下大王。”
胡美人突然說道。
但趙姬很快臉色一板,哼了一聲,“提醒什么,我又不是非要過這個生辰,怎么搞的我像小孩子一樣。”
被趙姬呵斥,胡美人立即閉口不言,但目中卻不禁浮現出一抹幽怨。
她還不是為了趙姬著想嗎?
沒想到不但沒討到好,還被趙姬臭罵一頓。
罵完胡美人,趙姬也冷著一臉,暗自生著悶氣。
嬴政不來,她絕不會去。
趙姬開始耍起小脾氣。
明明是個大人,都三十歲了,現在卻表現的和一個孩子一樣賭氣。
與嬴政的成熟穩重一比,兩人真應該反過來,不是母子,而是父女才更貼切。
潮女妖與胡美人對視一眼,各自無奈搖頭。
時入暗夜,趙姬望眼欲穿,依舊沒有盼望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美目之中滿是落寞。
為了今天,她可是極為隆重,身著盛裝華服。
“看來政兒真的是太忙了,做為母親,我不該苛責他,他忙完休息好便是。”
趙姬喃喃自語,寬慰自己。
“畢竟我是母親,我才是大人,政兒還只是個孩子,我怎么總是將政兒當成大人。”
趙姬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暗自反省,因為這樣的怨懟應該針對的是自己的夫君才是,而不是對愛子。
現在夫君已亡,她不該有這樣的情緒,應該做好一個母親,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
這樣想著,趙姬伸出手,“扶我起來,更衣休息吧!”
趙姬故作平靜地說道,想要讓人聽不出她語氣中的哽咽。
雖然明白嬴政只是兒子,她沒有義務要求嬴政必須為她過生辰,陪她,但是,她還是很委屈啊!
委屈的想哭!
趙姬的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女人,更不是一個柔弱的女人。
一個愛哭,一個柔弱的女人,是無法在四處皆敵的邯鄲,將兒子安全帶大的。
她能將嬴政安全帶大,內心還是很堅強的。
但是此刻,明明沒有什么,她卻感受到無比委屈。
就連當初知道自己被夫君拋棄都沒有今天這樣委屈。
因為那個時候來不及委屈,也沒有時間委屈,她要帶著兒子躲藏逃命,想的只是如何生存,如何活下去,委屈、回憶、痛恨這種情緒都來不及釋放,她就從一個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變成了一個會洗衣做飯紡織的婦女。
所以趙姬絕不是一個心理承受力差的女人。
但是面對嬴政,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趙姬的反應都很強烈。
夫君已經亡故,親人也在離開咸陽前的那一夜遇襲死絕。
整個天下,她只有嬴政一個親人了。
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孩子。
就在趙姬轉身準備回返寢宮的時候,突然一道熟悉地腳步聲從后方傳來,隨即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