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廚房里,三日月蹲著身子在收拾破掉的碗碟。
新來的單馬尾服務員在道歉:“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害前輩打碎了碗碟。”
雨宮幸子沒有說話,表情里帶著些疑惑。
當古手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幕。
還在道歉的服務員眼角余光發現了他,臉上表情有一瞬間的失神,她下意識走到他跟前,阻攔道:“不好意思,這里是不允許客人進來的。”
他哦了一聲,步子沒停,走到三日月跟前,捋了捋袖子,蹲下身,先把碎碗碟從三日月的手里抽出來,然后他自個兒跟撿水果似的,三下五除二,連同碎渣沫子在內,捧了幾捧,全捧進了垃圾桶。
三日月晴空才反應過來,一把拉過他的手,來回翻著看了看,發現沒傷口,才放下了心,抬眼看了看他,轉身向雨宮幸子道歉:“抱歉店長,碗碟的損失我會做好記錄,又給您添麻煩了。”
雨宮幸子下意識開口:“不礙事,一會兒正常下班就好了。”
三日月晴空應了聲,到一旁的洗手池處洗了洗手,看著古手川:“先到外面等我一會兒吧?”
古手川神見甩掉手上的水珠,拍拍她的頭:“去吧,今晚咱們出去吃飯。”
三日月嗯了聲,邁步進了休息室,休息室和更衣室是在一起的。
等她進去后,古手川看向了雨宮幸子,和站在她身后的新服務員。
他想起了剛才胡桃說的話,沉吟一下,看著雨宮幸子:“我家的小迷糊娘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啊。”
“只是打碎幾個盤子,不算什么事……”雨宮幸子搖搖頭,眼眸中帶著疑惑:“但是那孩子從沒有犯過這樣的錯呢,一個盤子可是要扣不少錢的……”她湊近了些,審視著古手川:“是不是她最近有了什么不開心的心事?你欺負她了?”
古手川神見淡淡哦了聲。
這貓有時候也挺蠢的。
他不說話了,雨宮幸子也不敢繼續問。
等三日月換好衣服,帶著包出來了后,古手川神見對她點了下頭,帶著三日月一起出去,在大堂與白川胡桃匯合,離開了咖啡店。
雨宮幸子見狀,也只能無奈,她隨口道:“黑田醬,今天真是辛苦了,你也可以下班了哦。”
“我知道了!”黑田醬眼中帶著好奇:“店長,剛才的那個男生,是三日月前輩的男朋友嗎?”
“嗯。”
“哇!真是個大帥哥呢!太羨慕三日月前輩了!店長,每天他都會來接三日月前輩嗎?”
雨宮幸子也沒想太多:“確實呢,每天都會來啊。”
“哇哇哇!可真好啊!”黑田眼中全是羨慕。
大白貓樂了樂:“加油工作吧!來店里的帥哥不少哦,說不定哪天黑田醬也能遇到……”
“是!”黑田醬甜甜的應了聲,目送她離開后廚,等看不見人后,臉色一瞬間就陰沉了下去。
她站在原地,垂著雙手,拳頭一點點捏緊,很快又松開,轉身走進了更衣室,進去前,她來回扭頭看了看,確認沒人后,才關上門,徑直走到了貼著“三日月用”的衣柜前,伸手用力拉了幾下,但沒有拉開。
柜門是鎖著的,鑰匙在個人手里保管著。
黑田很氣惱地踢了一腳,這動靜稍微有些大,她自己嚇了一跳,扭頭看看,很快擦掉鞋印,走到旁邊,拉開衣柜的門,脫下制服,換上長裙,又將綁起來的頭發松開,挎好背包,離開了更衣室。
“店長,您辛苦了!我也告辭了!”
“唔,明天的話,下午四點就能下班了。”
“沒事沒事,我精力很好的,一點也不累!”
“不,這不是累不累的問題,你的工作時間就是這么長。”
“我知道了……”
黑田背著她的包離開了咖啡店。
柜臺處,古手川神見坐在老板的椅子上,看著離開的黑田背影,隨意問道:“你開了多少工資?”
“時薪是一千五百円……”雨宮幸子老實回答,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晴空的時薪是兩千円。”
東京的兼職工資也就在一千円左右,高的頂多一千二,而且還是那種特別辛苦的工作。
像咖啡店這種,還遠遠稱不上辛苦,但卻開出了這么好的條件。
他有些驚訝:“你這兒待遇還真好!”
“那當然!我對人類可好了!”雨宮幸子很驕傲,接著又拋出了橄欖枝:“怎么樣?來我這里打工吧?我可以給你開更高的薪水!”
他喝了口水。
大白貓下意識改口:“好吧,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古手川神見嗯了聲,看一眼時間,站起來,隨口說著:“可能有點多管閑事,不過新員工試用期的工資不用開這么高,到底合不合適,還是得多上點兒心才行,我走了。”
他拍拍手,出了店門,站門口認了認路,往不知道哪個方向走了。
咖啡店里,雨宮幸子撓撓頭,她把卷簾門拉下,又把窗戶放了下來,轉身看著空空的店,發出了詢問:“什么意思?是說我開的工資高了嗎?”
一只只貓從不知什么地方鉆了出來,連帶著門口的廣告燈牌,和在后廚里工作的“廚子”。
一只長著兩只尾巴的貓跳到了最前面,蹲下身舔著爪子:“老板,您是最聰明的老板,我們只是笨笨的妖怪。”
雨宮幸子聽了很高興:“瞧你說的,誰還不是個妖怪來著!放心吧!再吃十顆妖氣丸,你們也能變得和我一樣聰明。”
屋子里頓時響起了一陣喵喵聲。
“干杯!”居酒屋的一個隔間內,幾個啤酒杯高高碰在了一起。
“喂,黑田,新的工作怎么樣?”
“一般般,一小時也就一千五而已;不過等一段時間后,可能漲到兩千。”黑田的聲音略顯高昂,得意勁兒不加掩飾。
“一千五?哇塞!這是咖啡店能開得起的工資嗎?不會是還有別的事吧?店長看上你了?”有人相當不懷好意的笑著。
“殘念,店長是個女人!”
“嘖嘖嘖,這可真是可惜呢,不然黑田說不定變成店老板娘了,哈哈!”一陣笑聲響起。
被調侃的黑田哼了聲,聲音里帶著輕蔑:“那個女人有點傻傻呆呆的,還經常和空氣說話,很好對付的!你們就等著瞧吧!就算是個女人,用不了多久,我也能成為讓她離不開的店員!”
“誒?可是店里面不止你一個店員吧?”
“沒錯,剛才你不是說,那家店的店長只準你周一到周五的白天過去嗎?其他的應該是別的店員打工的時間吧?”
黑田咂了下舌,冷笑著:“前輩?一個高中小丫頭片子!長了張很幼小的娃娃臉,還有一對讓人看著就火大的大胸;用不了三天,我就能讓老板炒了她!今天只是讓她打碎幾個盤子,算是打個招呼,等明天,我拿到針孔攝像頭后,就拍下她的裸照,掛到網站上,一定能賣個大價錢,那些死宅們,不是最喜歡這樣的貨色嗎?”
“哇,好可怕!黑田可真是壞心思的女人!”故作害怕的調笑聲又響了起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這么好的工作,不全部抓在手里怎么行?前輩實在是太礙事了!”
黑田聲音里帶著陰沉:“本來我還打算慢慢來,但是那個女人竟然還有一個超級帥的男朋友!嘖,多讓人羨慕的人生啊!命運是多不公平?我想留在東京,為了房租,為了衣服,要賠著笑臉,要拼命的打工,有時候還得忍受客人的騷擾,但是那個女人呢?只是做一點普通的工作而已,就拿時薪兩千的工資,下班后還有男朋友來接她?可我什么都沒有,一個人住在簡陋的公寓里,吃著隔夜的冷飯,寂寞的時候只能用手解決……這公平嗎?”
包廂里安靜了下去,許久后,才有個女聲響起:“你說的那個男生,到底有多帥?”
“多帥?你要是見到了他,就很想要張開腿的那種。”
“嘖嘖嘖,那黑田不心動嗎?高中的小丫頭不管是花樣還是技巧,都玩不過黑田吧?”
“呵,不出一周……”
那邊的笑聲一陣接著一陣,吵的隔壁的客人連連皺眉。
古手川神見摸摸三日月晴空的頭發,扯扯她的臉頰,讓她鐵青的臉色放松下來:“沒事!我這就去讓她知道花兒為什么那么紅。”
“這地方人多,要不還是我去——”白川胡桃剛開口,就很識相的閉上了嘴巴。
“你是在小瞧我?”古手川神見起身,走出了隔間。
三日月晴空默默的從包里抽出一個錘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站了起來。
白川胡桃趕緊拉住了她:“咱在這兒坐著就好啦,該吃吃,該喝喝,那邊古手川會好好解決的……唔,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生氣的他……可真好啊!”
她略微感慨:“以前在平安京,總有不知死活的男生打我身子的主意,我也沒人幫,只能拿起刀,一個個砍過去,砍的所有人害怕后,才算是安穩了點兒,要是那時候就認識古手川的話……”
三日月晴空愣了愣,坐了下來,默默聽白川胡桃的往事。
古手川神見靜靜站在黑田的包廂外面。
先前白川胡桃說她有問題的時候,他還不信,只覺得那丫頭是不是以前學功夫的時候,得了什么同門PTSD,看誰都像是壞人。
但本著相信朋友的原則,也本著謹慎的態度,他用“魘夢”觀察了黑田,還真發現這家伙有一點問題,只是他仍然不太放在心上,誰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只是踢個衣柜的話,還不足以對她做點兒什么。
他第二次出去后,就帶著兩個女生來了黑田在的居酒屋。
畢竟以他現在的本事,想跟蹤個人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也正是這個,讓他聽到了相當大膽的發言。
“偷拍?上傳到網上?我讓你這輩子,想起東京就害怕!”古手川神見眼神變得漠然,抬起腳,嘭的踹開了門。
隔間的門也就一層薄薄的紙幛子,一腳下去,別說門,連帶著墻都倒塌了下去。
然而在所有人震驚到回頭的時候,倒塌的半邊隔間已經恢復了正常。
被一腳踹開的隔間內,繚繞著煙霧,四個女生圍在桌子前,正夾著煙卷,喝著啤酒,吃著壽喜鍋。
四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黑田一瞬間就認出了他,眼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震驚,她丟了煙頭,勉強擠出笑容:“好巧。”
“巧你媽!”古手川神見森然一笑,模樣瞬間變化,仿佛變成了最恐怖的鬼,將一切可怕的景象全部塞到了她腦子里,連同旁邊的三個人也沒放過。
四個壞東西,好好嘗嘗“魘夢”的滋味吧!
四個人一瞬間陷入了呆滯中,接著個個眼中露出了恐懼,放聲尖叫。
古手川神見走到黑田面前,高高俯視著她,輕吸口氣,抬起手,“啪”的甩了她一巴掌,兩巴掌,三巴掌……
知道她兩側臉頰高高腫起,腫成了豬頭,古手川才停下了手,把警告刻入她腦子里:“再敢打一絲三日月的歪主意,我把你砍成十八段!”
他轉身離開,不再多看一眼,然后到隔壁招呼了三日月和白川胡桃:“走了,換一家地方吃飯,今晚咱們好好玩兒!”
兩個女生走了出來,也不多看隔壁的包間,畢竟剛才古手川神見也沒瞞著她們。
三日月晴空輕吸口氣:“回家吃!買點啤酒!我要喝酒!”
“酒又不是什么好東西,喝那個干什么?”
“胡桃你要喝嗎?”
“那就喝一點點?”
“嗯,我們走!”
古手川神見看著她們往店外走的背影,整個人直接搞不懂情況了。
這是咋了?
他幾步過去柜臺處結了賬,跟著出了門。
十多分鐘后,居酒屋里面,恐懼的尖叫聲刺破了每個人的耳膜。
在文京區去往新宿的一條街道上,白川望靠著墻壁上,揣著雙手,耷拉著眼簾,默默不語。
旁邊的玉子百無聊賴的在看月亮。
她吐口氣:“主人,您到底在等什么呀?”
白川望睜開眼,平靜道:“等今天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