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了派出所,所長接到通報,已經準備了一間會議室,眾人紛紛落座。
看到陳夏走進來,一副欲言又止想哭不敢哭的樣子,顧偉一掌拍在桌子上,
“像什么樣子?你是軍人的兒子,就要像個男子漢大丈夫,如果犯錯了就端正態度,如果被冤枉了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哭鼻子像什么話?”
旁邊的葛軍和楊奇聽了一臉驚訝,哪有一個單位領導說話這么赤果果的?組織原則還要不要了?
其實陳夏哪里是真想哭?他只是做好了一個演員應該具備的基本演技和修養,怎么也得博取一點同情分不是,順便給葛軍楊奇上上眼藥水。
跟當兵的斗,哼。
斯新良充當了“審判”的角色,問道:“陳夏,你承不承認自己在村里收糧,進行投機倒把行為?”
“我沒有投機倒把,是葛副主任和楊站長冤枉好人。”
葛軍和楊奇一陣牙疼,四院的幾個領導則怒目而視他們。
斯新良又轉頭問楊奇:“楊站長,你是怎么知道陳夏在進行投機倒把?”
“我,我那啥,是有群眾舉報。”
“是哪位群眾,現在請你指出來,我們公社馬上派人去核實。”斯新良問得很快。
楊奇只是道聽途說,哪里真有什么舉報者?現在讓他交人,那不就要了他的命了,“我們的政策對舉報者都要保護的,所以我不能提供。”
顧偉他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氣得葛軍狠狠瞪了自己連襟一眼。
“那么楊站長,你們今天去村里調查,調查結果如何?”
“咳咳,這個陳夏的確收糧了,而且一收就是2000斤左右,這個我們基本認定是投機倒把。”
這時候陳夏舉手了,斯新良示意他說話,“我想問一下楊站長,2000斤稻谷輾成大米,可以得到多少斤?”
“嗯,這,大概可能是1400斤左右。”
“那么請問楊站長,我家里有三個人,一天的口糧應該是多少?”
任元非趕緊神助攻,“一天1斤,三個人就是3斤,一個月要大米90斤,一年12個月剛好需要1200斤左右。”
楊奇是聰明人,馬上想通了其中關節,不禁汗如雨下。
陳夏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未來師父,繼續說道:
“我是四院的職工,我弟弟妹妹都在上學,我們家三口人現在已經不種田了,那么一年的口糧怎么辦?我不買難道準備餓死?”
顧偉這時候聽出來了,道理絕對在陳夏這邊,口氣馬上強硬了:
“買點口糧都要抓起來坐牢,怎么西浦公社的天下不是我們***的天下了?哪怕是GMD時期也沒有這么狠的吧?”
這話說得葛軍都要吐血,這就上綱上線了,把西浦公社的領導比喻得比舊社會還不如。
張執中作為陳夏單位領導,馬上開口幫道:“陳夏,那你收了這些糧食后,有沒有出售過?”
“沒有,我都堆在家里,如果我要出售糧食,我用什么途徑運輸出去?又賣給誰?我一個剛參加工作的高中生有什么能力去聯系到糧商?再說現在還有糧商嗎?”
楊奇腦子duang一下,他漏掉了最關鍵一點,如果陳夏要去賣糧食,那么大量的糧食是怎么運輸的?
他又沒車沒船,靠他一個人手提肩扛從西浦運出去,可能嗎?
還有一個關鍵點,1980年或許在大城市有些黑市,但越州這邊明目張膽的糧商根本不存在,國家政策就不允許這些人存在,那么誰是收購者呢?
但他們誰又能想到,陳夏有那逆天的金手指,也是他敢到販賣糧食最大的資本,外人永遠也查不到。沒證據還不是隨便他狡辯?
要怪也怪葛軍和楊奇立功心切,當然也跟這個時代個別領導不注重證據有關系。
尤其是農村干部,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楊奇不就說他的話就是法律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要繼續調查什么?陳夏家里不種田了,買點口糧儲備合情合理,也合法。
那么做為反派的葛軍和楊奇今天的所做所為,就成一樁誣陷無辜群眾的丑聞。
顯然四院的領導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殺雞儆猴的好機會的,這年頭單位領導都護犢子得厲害,否則一個領導根本不可能在單位服眾。
張執中回頭問斯新良,“老斯,這件事情你怎么看?陳夏可以走了嗎?”
斯新良內心一陣狂喜,表面上還是一臉歉意,“可以走可以走,不好意思幾位領導,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冤枉了陳夏同志。”
顧偉很生氣,指著葛軍和楊奇罵道:
“我再告訴你們,陳夏的父親幾個月前為了搶救國家財產英勇犧牲,剛剛被評為了烈士,今天你們這樣對待一個烈士子女,是覺得他一個孤兒好欺負?
等著,這事我一定會向地區,向你們縣里匯報,一定要替烈士討回一個公道。”
這下葛軍再也硬氣不起來了,這事哪怕他是地區書記的兒子恐怕也不敢包庇,而楊奇已經嚇傻了,知道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審判”結束,陳夏直接被四院的吉普車接走了。
事后顧偉的確去越州地委反映了西浦公社個別領導聯全起來對烈士子女制造冤假錯案的事情。
1980年社會的秩序剛在恢復正常,剛上臺沒多久的老領導們,對于冤假錯案有天然的敏感和憎恨,
處理結果很快下來了,楊奇雙開,發回原籍繼續去修地球。
葛軍作為分管領導負有主要領導責任,撤銷革委會副主任一職,降為普通科員,可惜工作地點還是在西浦鄉。
陳夏在西浦一戰成名,當然這個名聲是陳夏并不想要的,人怕出名豬怕壯,經過今天的這個風波,陳夏以后再也不能在農村里大量收購糧食了。
不是人人都有正義感的,西浦公社和糧站,從此有不少人會盯著陳夏,尤其是被降職的葛軍,只要被他抓到一次就可以洗脫他的“冤屈”。
陳夏想要繼續做“糧商”,以后不得不想其他法子了,這么大的利潤他可舍不得丟掉。
不過眼前對他來說,最大的事情就是正式去越州四院報到。
顧偉他們經過這次事件,對這小子的惹事本領心有余悸,為了省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帶回單位套上韁繩。
陳夏一進家門,陳秋和陳冬就撲了上來,死死抱住他不放,陳冬又一次哇哇大哭起來。
上午陳夏跟公社的人走的時候,是被警察押走的,很多小朋友都在跟陳冬說他大哥要去坐牢了,這把陳冬嚇得不知所措。
陳秋自己還是個孩子,哪里懂得安慰他,兩個人就在家里發愁。
陳夏蹲下來抱著兩個孩子,心里也說不出的感動,重生以來,他都是一種局外人的感覺,但現在慢慢的,他也把陳春、陳秋、陳冬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好好保護自己的家人,是一個男人應盡的責任。
天己經暗下來了,陳秋還沒有燒晚飯,陳冬在被安慰過后也終于慢慢露出了笑臉。這時候陳夏神秘兮兮地對陳秋說道:
“老三,快去把大門關上。”
關上院門,再關上大門,陳夏從廚房走了出來,手里拿著兩個盆子,一盆鹵肉,一盆肉包子,那誘人的香味,讓兩個孩子都看傻了。
“老二,這是什么,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小聲點,別說別人聽到”,陳夏把盆子放在桌子上,“趕緊吃吧,不要多問,注意保密,千萬不要說出去。”
兩個小屁孩馬上坐在自己位置上,伸手拿起一個包子就張嘴要咬,一邊吃一邊還不敢相信,家里居然會有香噴噴的肉包子,還鹵肉,這簡直太幸福了。
吃完這頓豐盛的晚餐,兩個小朋友都躺在椅子上,摸著小肚肚表示自己吃撐了。
陳夏又像變戲法一樣,從廚房拿出一個西瓜,一刀下去,汁水四溢。
“哇,老二,我們家哪來的西瓜!”
“嗯,我知道你們吃不下了,這西瓜就歸我了。”
陳冬一手撐在桌子上站了起來,“沒事,我還能堅持吃下去的,爸爸教育我們不能浪費食物的。”
陳秋和陳夏都笑了起來。
傍晚的時候,陳夏打開收音機,陳秋和陳冬一左一右都抱著他的手臂。
陳秋對著天空的星星說道:“大哥,你說爸爸媽媽知道我們今天晚飯能吃到肉包子,會不會很高興?”
“會的,爸爸媽媽會在天上保佑我們,相信哥,以后想吃什么哥就給你們準備什么,不會讓你們再受到一點委屈。”
“哥,我有點想爸爸媽媽了。”
“我也想了。”旁邊的秋冬輕輕說道。
“不要難過,來,哥給你們唱首歌吧,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媽媽的心啊魯冰花。
家鄉的茶園開滿花,媽媽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