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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237.鏖戰,婚禮,魔女叛變,“呂產”的真實身份

更新時間:2021-07-14  作者:剪水II
綠柳山莊,是遠離皇都的一座僻靜山莊,只不過這山莊卻和那傳說里作為禁忌“六座山莊”并不相同。

這里是一座真正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住所。

山莊的主人是一對姐妹。

姐姐叫柳舒,二十有八,是個寡婦,妹妹叫柳媚,二十出頭,風華正茂,都是這亂世里的美人兒。

只不過,姐妹倆似是畏懼外面的世界,所以除了三個侍女之外,山莊里再沒外人。

路道不會經過此處。

周圍環繞密林,所以也不會有人誤入此處。

山莊靜靜坐落在此處,唯有從高處俯瞰,才能看到這一顆云霧白紗之間的明珠。

很美,很靜謐。

山莊里有農田,有畜牧。

水質則是不遠處的山中清泉。

吃喝完全自給自足,無需往外。

此處原本的男主人卻已經死了。

山莊缺乏一個新的男主人。

任何一個無意誤入此處的男人,在了解了情況后都會生出旖旎的幻象,都會做著令人燥熱的春夢,幻想著自己可以成為這樣一個山莊的新主人,坐擁姐妹花,過著美好的生活。

可是,姐妹倆的警惕心卻極強,根本不信任外來者。

兩姐妹,再加上三名侍女都有修行武藝,再加上山莊中的種種機關、毒藥以及豢養的一些蛇蝎之類的毒蟲,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如今這被稱為莊盤的少年顯然是個例外。

騰騰的熱氣糅裹著濃郁的米香,竄入轆轆的饑腸,引得人食欲大開。

柳舒細細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眉眼之間有著一種關切,她這般的女人已經懂得了許多事...除了男子的模樣外,還會透過眼睛去看到男人內心的一些東西。

她緩緩地講著山莊里的情況和一切。

她一邊講,一邊觀察著這少年。

少年眼中沒有色欲貪欲,清明似琉璃,堅毅如山嶺。

柳舒很滿意。

所以,姿勢動作越發溫柔,聲音也帶著一種親切。

任何男人看到女人這般的態度,都該明白女人的內心,更何況這還是個美麗優雅而成熟的女人。

柳舒一口一口地喂著臥榻在床的少年,然后又說著三天前忽然發現他暈倒在莊門外,瞧著眉眼不是壞人,就把他領入了山莊之類的事。

喂完后,她又讓這少年不要多想,好好休息,說罷就走出了屋舍。

入夜后。

另一個裹著鵝黃衫子的少女跑入了屋內,手里端著作為晚飯的米粥。

這少女自然是被徐寶寶入夢的柳媚。

柳媚笑嘻嘻地看著床榻上的少年,一副在審視未來姐夫和未來夫婿的模樣。

待少年問到時,她只說姐姐有些感染風寒了,所以由她來送餐。

少年想自己吃,卻被柳媚壓住了手,然后喂給他吃。

很顯然,柳媚比起姐姐柳舒更加的外向,雖然沒有那么溫柔,但胴體卻充滿了青春活力,好似一只活蹦亂跳閑不下來的小鹿,動個不停,而小嘴兒更是如黃鸝鳥般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家長里短,對外面世界的憧憬,什么都說。

她的話題極具跳躍性,天馬行空,無跡可尋,一會兒扯到東,一會兒扯到西,卻又很是自洽。

魔女的演技,在此處表現的淋漓盡致。

入夢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但這些只是她們的表象。

而她們的骨子里,卻依然是邪惡扭曲冰冷卻又悲傷哭泣到麻木的靈魂。

夏極的演技也不差,畢竟是利用先天八卦鏡活了數千年的人了。

雙方互動著。

你一言我一語,天南海北地聊著。

很是和諧。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很難區分是不是“演”。

真正的“演”是不帶任何感情的。

可是,此時卻很難說秦厭和徐寶寶對這個叫莊盤的少年有沒有感情,若是沒有,何必放他,又何必救他?

而夏極一向重情重義,尤其在內心深處那恐怖的殺意在滋生之時、在明悟了此生必入殺道之時,更是珍惜“人性”的每一分每一毫,視之為讓他不迷失在風暴的線,視之為讓他不迷失于浪潮的錨。

他固然是在利用秦厭和徐寶寶,這真的只是“演”嗎?

人和人是相互的,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豈有“演”的說法?

這么說來,每一對談戀愛的情侶豈不是都在演?

夏極和妹妹聊完之后,

又提出自己感到舒服多了,想去探望了一下感染風寒的姐姐。

柳媚帶他去了。

夏極見到柳舒后,在得到了她允許的情況下,則是輕輕扣住她的手腕,然后利用灌輸真氣、理順經脈的方式為她驅趕了風寒。

片刻后,被褥里的美婦全身香汗淋漓。

待到少年松手離開她手腕時,她竟已經痊愈了。

姐妹倆很欣喜,很震驚,又很崇拜地看著夏極,問他是不是傳說之中的陸地仙人。

對于普通人而言,四境基本就可以算是陸地仙人了,因為這是普通人終其一生無法逾越的門檻。

夏極卻搖搖頭,說他在外面什么都不是,根本算不上高手,更別談陸地仙人了。

說完之后,三人忽地沉默了下來。

屋內光線黯淡,但卻沒有半點陰森的感覺。

柔和的燭光照出姐妹花柔和而誘人的輪廓。

空氣里還彌漫著女子閨房獨有的胭脂水粉味兒,飾物梳妝盒子等等一應收拾的整齊干凈,而雅致的木桌上還擺放了三兩枝新摘的白梅花。

暗香浮動,雪夜凄寒。

床榻上的美婦忽道:“郎君便留下吧,在我姐妹眼里,郎君就是陸地仙人。”

她眸光閃爍著能融化每個男子雄心的溫柔。

更何況,這個男子是個失意的男子。

失意的男人,最渴盼如此的溫柔鄉,如此的美夢...

現在美夢成真了,哪個男人會拒絕呢?

柳媚抓著少年的手,輕輕搖著,“留下吧...這里需要一個男主人呢...只要你留下,我們姐妹都可以侍奉你,做你的妻子。”

噼里啪啦的燭淚,在沉默里跳動著,炸響著。

三人都有些微微喘氣。

緊接著,柳媚撲到了少年懷里,雙手摟住了他那健壯有力的腰。

夏極沒有推開柳媚,也沒有表現出終極直男的模樣,該有的反應都有,只是該有的行動卻沒有。

他輕輕撫魔著柳媚的頭發,柔聲道:“不行啊...”

柳媚本來以為都成了,卻聽到了拒絕,詫異道:“為什么?”

夏極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決定了去做的事,半途而廢,此非有所為也。

還未了解,卻因貪財貪色貪圖安逸就直接將你們納入房中,與趁火打劫又有什么區別?此為有所不為也。”

柳媚還要說什么,卻被一聲輕輕的咳嗽打斷了。

床榻上的美婦從枕下取出一封信,遞了出來,道:“小郎君看看這信吧。”

夏極愣了下,接過信。

信上的內容很不簡單。

直接從一個很高的視角剖析了如今的形勢。

然后表明了“無論是原本莊盤效忠的皇后呂雉,還是如今的效忠的黑龍泰山都不是善茬,至少不是普通人該被卷入的地方,莊盤在其中,只是個無足輕重的炮灰罷了”。

這是一場戰爭。

最可悲的不是死在戰爭里的人,而是連戰爭的真相都還不清楚,就莫名其妙死去的人。

莊盤為皇后取來了天人尸體,這件事根本無法否定,而這就為他打上了“原本呂雉一方的烙印”。

如今,他卻加入了“黑龍泰山”,試問“黑龍泰山”的存在怎么可能信任他?

這一次爭奪呂雉的交鋒就是一個證據。

黑衣樓的殺手,都是拋出來的死士,而他也在這些死士之中,足以證明...他根本未曾得到信任,只是一個被作為炮灰消耗的棋子。

他所效忠的對象,根本沒有信任他。

他所為之戰斗的,不過是將他當做隨意損耗、連棋子都不算的炮灰。

如果說他對原皇后呂雉有仇,那么...現在大可不必擔心,因為呂雉已經消失了,已經被“黑龍泰山”的存在擄走了。

落在“黑龍泰山”手里,呂雉注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這仇,算是報了。

他自由了。

如今既然脫了身,那么就不需要,也沒有理由再卷入那兩個龐然大物的戰爭之中了。

綠柳山莊,是一個世外桃源,這里有兩個很溫柔的女人需要人去照顧和關心。

與其再去關心那些虛無縹緲的事,不如真正地珍惜眼前人,莫要錯過。

人生百年,匆匆而逝,如露似電,且行且珍惜。

信的落款是空白。

夏極看完。

即便在卦算世界里早就讀到了。

此時,卻依然生出了一些小小的感動。

他自然不會認為什么魔女愛上了他,這算是魔女真正地在為他考慮吧,或者說是以善意對待一個人類吧?

是的。

她們表現出了善。

因為,她們被贈予了善。

能“以德報德”豈非已是美德?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柳舒看他沉默,于是道:“你暈倒在山莊門口的時候,這封信就在你旁邊...應該是將你放在此處的人留下的。”

夏極折起信,放入懷中,輕輕道了聲:“謝謝。”

他知道這信是魔女寫的。

柳舒笑道:“你該對寫這封信的人說謝謝,我也該對那個人說謝謝...”

她眸光流轉,其中隱有秋水瀲滟,紅櫻的唇輕輕開啟,溫柔的聲音響起:“留下吧。”

“過去,我不知道這里的男主人還會有誰,因為我不曾再想婚嫁,只想著靜靜悄悄地過完一世,也挺好。”

“現在,你來了,我的想法也改變了。”

“也許你會說,我們才見面。”

“但是,人的眼睛,人的心都是一本書...看遍了書的人,在見到最心愛的那本時,總會情難自禁。”

“若是不想失去,那么...就要抓緊了不松手。”

“我失去了太多,所以才學會了去主動。”

“留下吧。”

夏極看看床榻上的美婦,再看看身側眼波流轉的少女,神色里似顯出些茫然,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皇都。

寒風呼嘯,家家戶戶已然關門。

黑暗的巷道里,卻不時傳來交鋒之聲。

戾氣縱橫,氣浪翻滾。

血紅燈籠高懸的屋檐下,被投落了寂靜的屋影。

而風,拍擊著這燈籠,又不時照耀出遠方的刀光劍影,還有深巷里那圓睜雙眼死去的人。

普通人看的是“攝政王”呂產和皇帝身后的劉家勢力的交鋒。

但本質上,卻是得到了“小青龍”句芒的青龍侍們重新煥發了活力,氣運增強之下,實力也紛紛增強。

劉恒的表現也是中規中矩,似乎體現出了一代明君的樣子。

而這諸多青龍侍在祝融、共工、后土還有樹妖們的暗中幫助下,開始了與魔龍一方的試探性交鋒。

青龍被困三十三天或彼岸,魔龍亦不可能親自下凡...

其余四龍皆在沉睡之中。

如此局勢,雙方也算暫時表現出了旗鼓相當。

而這...是因為呂產還沒有動用“紫薇諱魙印”,那傳說之中,原為一品天神紫薇大帝的大印,那在幽黑的底面兒刻著詭異的“魙”字、然后又被魔龍之氣感染而形成的鎮壓異域氣運的玉璽!!

呂產在想什么,沒人知道。

至少他不是那種“會無能狂怒,會為屁大的事震驚個不停,會把底牌一股腦兒撒出去”的無腦蠢貨。

那么,他有沒有察覺到天人尸體的問題呢?

也沒人知道。

那么,魔龍之子這樣直接降生的存在,體內又是怎樣的神魂呢?

這神魂又是從何而來,有什么過去,有什么未來?

更是沒人知道。

所有人都覺得這位“攝政王”該暴戾,該猖狂,該跋扈。

但偏偏所有人都錯了。

能夠形容呂產的只有四個字——溫潤如玉。

皇宮深處,呂產正坐在雪夜的庭院里下棋。

雖說是下棋,但卻只有他一個人。

左手執黑,右手執白。

下的興趣盎然。

而若有人在此觀看,定能發現這棋盤的落子,每一步都堪稱經典。

如果只看棋盤,還以為是兩個風格迥異的國手在對弈。

但事實上,只有呂產一個人。

是的。

他是呂產。

是魔龍之子。

但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他是另一個人...不過,那已經久遠到他無法記清的年代了。

既然還能重新活過來,那么...是為誰效力,又有什么關系呢?

呂產面帶微笑,安靜地落子、吃子、宮子。

過去他或許是人類之中的英雄豪杰,甚至是某位不可一世的帝皇,現在的他,只是魔龍之子。

他的想法,他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改變,不再為人。

刷!!

忽地,一道扭曲的黑影在他身后成型,那是一個披著古式重鎧的武士。

武士半跪在他身后,靜靜等待著。

良久,

呂產停下動作,道:“說。”

那武士把如今皇城里發生的事情對他事無巨細地匯報著。

呂產點點頭,卻沒有任何表態,只是揮揮手,示意這武者盯著就可以了,不需要有什么動作。

活久了的人,總是很怕麻煩。

總是很怕打完了一個又出來一個...

呂產也一樣。

所以,他喜歡一網打盡。

他的降生,為人間的魔龍一方添加了一種新的力量,那就是魔龍侍。

剛剛的武士,就是魔龍侍。

魔龍侍去后,呂產也未曾繼續下棋,而是靜靜感受著身體的狀態,繼而一雙瞳孔微微瞇起,唇角露出一絲輕笑...

顯然,經過這許久的觀察,他已經發現了這具身體雖然好,但卻根本沒有那么好,對比人類那是強了許多,但對比一具完美無瑕的天人軀體,卻是差了許多。

呂產垂首喃喃道:

“沒想到我的前任居然被坑了...”

“有趣,實在是有趣。”

“太有趣了!”

他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但是,笑完之后,他卻又顯出一種落寞的表情。

因為他知道,只要有“紫薇諱魙印”在,那么...無論敵人蹦跶的多兇,都沒用。

當他祭出這至寶時,敵人所面對的只有一條道路,那就是失敗。

但至寶的使用,都是有限制的,所以...他在等,等著越來越多的敵人跳出來,那時候他才會出手。

然后,畢其功于一擊。

世人終究無法抵擋大勢的輪轂,一切擋道的,都只會是被碾壓成塵的擋車螳螂罷了。

“人類終究是太渺小了,秉持著可笑人性的...終究只會是螻蟻罷了。”

“長生...歷經萬古,朕,終究還是得到了長生!今后,朕還將成為這個世界的新神,真是...寂寞啊。”

綠柳山莊。

“姐姐已經擇好了良辰吉日,七天后,我們就完婚吧?”

“我們三個一起拜天地”

“一起入洞房”

柳媚,或者說徐寶寶抱膝坐在冬夜的亭子里。

飛雪初歇,漫天星光,靜謐而唯美,照耀的她眸子里倒映出星河的光影。

她說話的對象,自然是那個名叫莊盤的少年。

夏極道:“柳姑娘...”

徐寶寶道:“什么柳姑娘,叫媚兒吧!還有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要支支吾吾的。”

夏極道:“我有時候經常想,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一輩子過去,也就死了,死了之后又會如何?又會去哪里?”

徐寶寶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些東西,愣了愣。

夏極繼續道:“如果世上真有輪回臺,那么...前世的你我是誰,來世的你我又是誰?今世的你我卻已無法記得前世的事,那又何其可悲?真是...真是希望...”

“希望什么?”

徐寶寶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冷。

她對于“長生”兩個字的憎惡,是刻在靈魂里的。

不僅是她,秦厭、莊魚甚至許多魔女,都如此。

因為她們或多或少,生時都是“長生”的犧牲品,死后卻以另一種方式獲得了“長生”。

可,這“長生”卻根本不快樂。

夏極撓了撓頭發道:“沒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徐寶寶道:“你不想長生不死么?這樣,就沒有什么前世,來世,每一天都是今世。”

夏極笑道:“那該多累...”

“累嘛...”

“當然累,若是你所有認識的人全部死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然后又要去重新開始,重新接受新的家人。

可是,你必須隱瞞著那些新的家人,不告訴他們你是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老怪物,然后你還必須偽裝出符合你年齡的模樣。

真的很累。”

徐寶寶沉默了,她忽地問道:“那你覺得,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老怪物,卻去偽裝出符合年齡的模樣,她是怎么想的呢?”

夏極道:“應該是厭倦吧...”

徐寶寶問:“那你覺得她們想要什么?”

夏極道:“應該是能重入輪回吧,這樣,前世就前世,來世就來世,至少會是重新的開始,會是不一樣的風景。”

徐寶寶忽地喘起了粗氣。

因為,面前這男人說的每一句話居然都是對的!

“你...到底是誰?”

徐寶寶忽然問。

夏極詫異地看著她。

徐寶寶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輕輕咳嗽了兩聲,道:“我只是覺得你的想法很特別,正常人都不會從這個角度來考慮問題呢。”

徐寶寶幽幽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忽地想說什么,但嘴唇嚅動了兩下,卻是什么都沒說,而是投入了他的懷抱,輕輕閉上了眼,感受著人間這渺小軀體相擁而得到的廉價的溫暖。

五天之后,皇都爆發了一場大戰。

原因是,青龍侍一方居然潛入皇宮刺殺呂產。

這一次,連樊大將軍都參與其中,除此之外,還有樹妖等等...力量空前之大...

皇宮的力量居然沒有能夠阻擋這次刺殺。

呂產這才出手了。

戰斗很激烈,且逐漸升級,樊大將軍一馬當先,身穿神甲,手中高舉著當年先生贈予的大戈,披荊斬棘,四處沖殺。

面對這種攻勢,呂產除了“紫薇諱魙印”沒用,其他的力量之類全部使用了。

顯然,他的力量相當恐怖,那不僅是魔龍的氣運之力,而且還糅雜著一種古老的力量。

刺殺者們紛紛戰死,樊大將軍也失去了生命,倒在血泊之中。

而青龍一方,很快遭到了清算。

呂產見他們明面暴露了,也就直接派出了明面的力量去調查,要將一切刺殺皇帝的幕后力量全部揪出來,但事實上,他還是留了一線...這一線就是釣魚,他喜歡釣魚。

當然,這一系列的出手,自然少不了秦厭和徐寶寶的配合。

而在配合之后,兩女卻是有些默然了。

答案很簡單...

因為,兩女覺得這“呂產”像一個人。

之前的相處里,就有些隱隱覺得,但覺得太過荒謬。

這一次的“皇宮刺殺戰”,卻讓她們確認了這一點。

不,已經不能說是確認了。

而根本就是。

無論是動用的力量,還是處事風格,行為方式,日常習慣,都可以確認...

換做旁人根本無法確認,但秦厭卻可以。

因為,“呂產”所相像的人乃是她曾經的父親,那位在她剛出生就將她按入水中,然后殺了她母親的男人。

那位為求長生不擇手段的皇帝——秦玄天!

那位活在遠古的皇帝。

這極其不可思議,但細細想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那么,在那個時代究竟發生了什么?才使得一個追求長生不老藥的皇帝成了魔龍用來降生為魔龍之子的靈魂,一個公主則是變成了可悲的魔女?

除此之外,徐寶寶的“父親”也是為了“長生不老藥”而將徐寶寶當做“試藥人”,那么...這個“父親”所煉制的“長生不老藥”是不是還是為了秦玄天呢?

兩個魔女如此...

其他魔女呢?

莊魚呢?

她們會否都和這個極其遙遠的時代有關聯呢?

或者說,她們在成為魔女之前,還彼此相識,彼此有著聯系?

那個時代,究竟是什么?為何會顯得如此特殊?

再往深處說,長生不老藥究竟有沒有煉成?

如果沒有煉成,秦玄天現在這副模樣...豈不也是一種另類的長生不死?

綠柳山莊之中。

距離大喜的日子就只有一天了。

三名侍女早把山莊里貼上了喜慶的剪紙窗花。

“囍”字到處可見。

恰逢天公作美,天氣亦是晴朗,氣溫回升。

夜空的星河格外清晰,月色如水,靜靜流淌在人間的大地上。

良辰美景,本不該虛設,新郎和新娘們亦是本該都處于歡喜之中。

但,柳舒卻在瑟瑟發抖,劇烈地咳嗽著,甚至咳出了血絲。

侍女們非常著急,她們從未見過女主人病成這幅樣子。

很快,她們去告知了即將成為山莊男主人的那位。

夏極再度來到柳舒的閨房。

陰暗的燭光里,柳舒面頰慘白,美麗的雙瞳神經質一般地左看右看,好像黑暗里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會突然跳出來似的。

夏極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柳舒病了,而是秦厭病了。

秦厭的病因,他也知道。

這也是此時的他為什么在這里的原因。

很快,這魔女在世上唯一信任的人就只有他了。

原本無論發生什么,都只會讓魔女頂多產生一點心理觸動,而不可能發生絕對的改變。

除了...魔女“生前”所遭遇的事,除了那些在她們心底永久地留下了創傷的人或者事。

魔龍之子,或者說呂產,或者說秦玄天,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讓秦厭憎惡、而又恐懼,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幸好,目前看來,呂產似乎還沒有認出她,否則...秦厭甚至覺得自己會一瞬間崩潰,變成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姑娘,而不是叱咤風云、玩弄人性的魔女。

因為,秦玄天是她靈魂深處最恐懼最憎惡的那一個黑影,是噩夢般的黑影。

她生時從來都沒有想過能逃脫秦玄天的控制...

但她沒想到,這魔龍之子里的靈魂居然就是秦玄天。

夏極坐在床榻邊的時候,他看到那原本優雅的美婦面容扭曲,在被褥里顫抖戰栗不已...

他問:“發生什么事了?”

秦厭機械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卻說不出話來。

她想要從這個男人懷里汲取一點兒虛假的溫暖,于是就輕聲道:“冷...”

夏極上前,抱緊了她。

沒有那種旖旎的氛圍。

卻如在凜冬里彼此取暖的小獸。

秦厭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超越男女色欲的安心感,她輕輕笑了笑:“夫君真是讓人有安全感。”

她又想起之前在天人陵墓的事,只覺這個正抱著她的男人有一種玄奇的魔力,他似乎總能振奮到她,讓她在一次又一次冰冷的絕望里尋到真正的溫暖。

很奇怪。

凡人根本不可能擁有這種氣魄。

她活了這么久,一個都沒遇到過。

但偏偏,眼前這位就是。

在他的懷抱里,秦厭莫名地感到舒服了許多。

而這時...

抱著她的男子忽然道:“我想殺呂產。”

秦厭:

這五個字,直接讓秦厭在經歷了短暫的不敢置信后,陷入了更大的“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的狀態中。

但是,抱著她的男人卻堅定不移地道:“我要殺呂產。”

“呂產,是禍根所在...

呂雉雖然不在了,但是一切的罪因都轉移到了他身上...

或者說,呂產本來就是這浩劫的主因吧?”

秦厭:

夏極輕聲道:“那一天,我離開了彤云城,一路往西,到了個小城鎮,那城鎮很特別卻也很排外。

我以為他們會趕我離開,但是卻沒有。

那里的人告訴我,說我很可能認識了不得了的女人...這個女人被稱為魔女,是藏在歷史陰影里的禁忌。

而我之所以能安然脫身,完全是因為那魔女的暗中庇護。

我不信...

因為我不過一個山野的小子,根本不認識什么魔女。

但很快,我被展示了遠超過我所理解的力量,也認知到了魔女真的存在...而說話的那一位根本沒必要騙我。

我...

被魔女庇護了。

然后,他們告訴我這世上正在發生著一場戰爭,是人類和異域的戰爭,人類若是輸了,那么今后人間兩字也可以改改了。

我不是個會被大義打動的人,因為我不喜歡被這種莫名的道德至高之物所束縛。

可我...

被打動了。

因為,仇恨吧。

因為,那一位的真誠吧。

因為,我想著世上還有師父,還有無數的家庭,無數的如同我和師妹一樣的人...

他們都想活下去。

人間只有有了他們,才是真正美好的...

所以,只要殺了呂產,那么...一切的禍患根源,至少能消停片刻了。”

夏極緊緊摟著秦厭,耳鬢廝磨之間,他用最溫暖的聲音輕輕道出三個字:“謝謝你”

秦厭剛想說話,聽到這三個字卻又是顫了顫。

此時的她被“秦玄天”破了防,正處于極度敏感的狀態。

夏極繼續道:“那個人告訴我...他有后手,只要我能弄清楚‘紫薇諱魙印’所在,他就可以想辦法去盜取“紫薇諱魙印”,然后殺死呂產。所以,我來到了這里...

這...是我所有的故事。

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都已經知足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認識真正的你,而不是現在這樣的你。”

說完,他長舒一口氣,雙手抱緊了秦厭,感受著她胸口的起伏,身體的顫抖...

若在正常情況下,秦厭極可能做出囚禁這少年,甚至殺了這少年的舉動。

可現在...

她沒有。

她恐懼秦玄天,在無窮歲月里甚至沒有生出殺死秦玄天的想法。

可是,這個少年卻直接說出了口。

秦厭發出一聲自嘲的笑。

門外,

一道幽幽的身影也推門而入,是徐寶寶。

徐寶寶對秦玄天的恨與恐懼也不比秦厭少。

她破門而入,看著夏極。

夏極上前,也把她摟入懷中。

徐寶寶很乖地被摟了過去,她全身也在顫抖,又是憤怒,又是恐懼。

“是...我是魔女...我就是你嘴中所說的認識的人全部死了,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然后隱瞞著新的家人,不告訴任何人我其實是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老怪物,而且我還需要扮嫩,裝出符合我年齡的模樣。

你說對了,我很累。

你說對了,我厭倦了。

你說對了,我想要的是重入輪回。

徐小福是我,現在的柳媚也是我,可是真正的我...你永遠不想見,因為連我自己都已不想再照鏡子。

我和你探討蝴蝶標本,探討一切...還和你說把尸體作為標本凍結在地下冰窖里作為珍藏...

其實吧,那些不是尸體,而是被我殺死的人,我在最美好的時光殺了他們。

其實,我不喜歡笑,我特別憎惡那些能笑出來的人,所以...我也愛珍藏別人的笑容,然后看著看著,自己就能笑出來了。

這就是魔女...

這就是...扭曲而丑陋的怪物。

而且,我對你也生出過殺心。”

徐寶寶閉上眼,發泄似地一口氣說了很多,說完長舒一口氣。

夏極認真地聽她說完。

徐寶寶以為夏極會發怒,會說些什么,這都很應該。

可這少年只是輕輕抱著她們,然后溫柔地說了聲:“抱歉...昨天我那么說,只是因為黑龍泰山的那一位告訴了我這些。

而且,他說,他可以發誓,一定讓你們安然地進入輪回之中。

他還說,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你們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的存在只是一種特殊的狀態,所以才無力突破,所以才可以隨意地進入別人的夢。

比起你們的惡,更需要解決的是制造這一切惡的源頭吧?”

兩名魔女輕輕嘆了口氣。

秦厭道:“那一位說的...全對。他憑什么保證可以讓我們重新進入輪回,終結這無盡的痛苦呢?”

夏極搖搖頭,然后道:“那一位說,他和另一個魔女已經締結了這樣的誓約,他也已經找到了云夢澤后的門,并打開了那扇門,甚至進入過門中的世界。

他可能無法徹底地肯定會成功,他說,如果世上還有人能夠幫到你們,那個人一定只會是他了。”

徐寶寶道:“鎮守人間的龍,卻要來幫助我們這些無惡不作、扭曲黑暗陰冷的魔女,不覺得可笑么?咯咯咯...”

她最討厭笑,所以笑的格外歡快。

夏極緊緊擁抱了她,認真道:“不可笑。”

徐寶寶:

氣氛沉默了片刻。

秦厭道:“我需要他的誠意。”

夏極道:“相信他已經知道了...我相信他會給出誠意。”

秦厭點點頭,卻還是有些茫然。

因為,一旦那位真的給出了誠意,那么...她和徐寶寶就會踏上一條“反叛”的道路。

這不僅僅是因為“秦玄天”,還因為她們本身真的對永生厭倦了。

是時候做出決定了...

屋舍里,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良久...

夏極柔聲道:“明天是良辰吉日,也是我們的大婚的日子...不知我能否知道兩位娘子的名字呢?”

秦厭:...

徐寶寶:...

兩名魔女今天震驚的太多了。

徐寶寶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你還要娶我們?可我們...我們不在這里,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你你...你有病嗎?”

夏極柔聲道:“我要娶的是真正的你,不是柳媚。”

徐寶寶語無倫次道:“可是我不可能出現在你面前...也不可能...”

夏極道:“沒關系。”

徐寶寶驚慌失措道:“我...我我我...我還沒嫁過人呢...”

秦厭則是大概明白眼前這少年的意思了,他是想救贖她們,即便結了婚,也只是精神上的婚禮,這是給她們在黑暗冰冷中送去一根人性的拐杖,以便能夠探路。

再嚴格來說,這其實也不是婚禮,只是一種深層次的精神聯系。

她淡淡道:“你這孩子真是心善,但不能委屈了你,算了吧。”

夏極道:“我認前所未有的認真...”

這一點,他確實想過。

在和魔女的互動之中,他感受到了一種“人性的落定”。

從表面看,是莊盤和徐小福、柳媚柳舒相處。

再深一層,是夏極在攻略徐寶寶和秦厭。

若是再深一層呢?

豈不是也是徐寶寶和秦厭在成為夏極的“線”?

只有怪物才能理解怪物,這是夏極攻略兩名魔女的出發點,但反過來...他自己,也是怪物啊。

他需要的另一半,是不會有肉體結合,但卻可以彼此成為羈絆,讓對方不會越過瘋狂的線。

雙方可能永遠不會見面,但卻可以做到極其親密,彼此信任。

這種關系,人類是無法理解的,但偏偏這種關系,卻是為了維持人性。

秦厭和徐寶寶默默地對視了下...

輕輕點了點頭。

“我叫秦厭。”

“我叫徐寶寶。”

說出名字,就代表著接受。

代表著,明天出嫁的不再是柳媚和柳舒,而是兩名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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