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時分,
天寒地凍還未化去,
蒙蒙白霜覆蓋著萬物,使得人間大地沉寂而無言,冰冷的仿佛一具仰望天穹的尸體。
夏極帶著虞清竹來到姑獲山城,去見呂雉。
這幾天的時間,他再度確認了一下呂雉的身份和狀態,在確認沒有問題之后,他想確定呂雉的心意。
是愿意開開心心地活過一世,還是愿意成為他的“線”?
選擇前者,她可以在姑獲山城里享盡榮華和清靜。
姑獲山城雖然是小城市,但內里早已齊集了前朝的財富和權貴,可謂是一個隱形的、沒有勾心斗角的財富與權力之都。
活在這里,尤其是作為和整個山城崇拜的龍密切相關的女人,能活的非常舒服。
而選擇后者,則意味著需要面對極大的風險。
因為...那意味著她需要搬入芥子世界,成為芥子世界的常駐民。
芥子世界雖然看起來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那是建立在夏極還活著的基礎上。
如果夏極死了,神魂俱滅了,即便他死前再怎么把芥子世界藏好,也會被發現。
因為能殺死他,能讓他神魂俱滅的存在,肯定可以發現芥子世界。
夏極活著的時候,沒有他的同意,芥子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出,但若是他魂飛魄散了,就不一樣了,殺死夏極的存在肯定會發現并好奇芥子世界這等至寶,然后試圖煉化。
到時候,等待著呂雉的命運,就只有死亡了。
若是夏極安安穩穩地待在泰山哪兒都不去,那沒什么問題。
可是,事實并非如此。
樹欲靜而風不止。
天地動蕩,禍起于宇宙星空、神佛之地,如此...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若不居安思危,那么等來的將會是隨時可能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屆時悔之晚矣。
無論是外界形勢的傾軋,還是內心殺戮之念的膨脹;無論是客觀的責任,還是心底的渴求都在讓他必須走下去,去尋找到在道路盡頭的答案與真相,并且擁有對應的力量。
所以...他的路很危險,所去的地方,會越來越危險,這種危險是無法想象,無法預測的,就如同他之前那一次又一次的花式死去。
是的。
強者和弱者的區別,不在于前者可以秒殺后者,而在于...后者被秒殺了,可是卻不知道怎么被秒殺的,即便你告訴了后者,后者還是很茫然。
因為,這已經是超脫于他認知和理解的力量了。
今后的夏極就是會和這些力量去斗爭,并且去擁有這些力量。
這樣的路,豈會不危險?
他就不可以武斷的、自以為是的為呂雉做決定,將呂雉帶入芥子世界,而該讓她自己選擇。
所以...他帶來了虞清竹。
女人和女人間的交流,會比他有效的多。
如果他來說的話,呂雉很可能會礙于情面,而直接選擇后者,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縹緲山霧,覆籠小城,還未散去。
薄紗般游離的霧氣里,一座座房屋都如在仙境之中。
呂雉正在這樣的仙境里讀書,小青小白在泡茶...
裊裊茶香與云霧纏在一遭,窗前的水仙剛剛盛開,濃烈的花香飄揚在這人間安靜的邊角小城,此番比之皇宮,自有獨特的美和意境。
一個人經過轟轟烈烈,還能回歸到這樣的生活,實在是難能可貴。
呂雉很珍惜,也很感激。
雖說青龍氣運的衰弱,她幾乎功力全廢,成了普通人。無論是青龍恩賜,魔龍恩賜,魔呂雉修行的歹毒功法全部都沒了,如論境界,她現在頂多算是個能動用真氣的武林好手而已。
可是,她很知足。
強大就會快樂嗎?
不會。
呂雉已經明白了這一點,現在還不遲。
木柵欄輕微的吱嘎聲響起。
三女抬頭,她們看到了站在門前的先生,也看到了先生身旁的白衣女子。
先生變化和初見時很大,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而那白衣女子...三女也知道是誰。
小青和小白很懂事,起身、欠身、行禮,然后都走開了。
院落里,只剩下三人。
空氣安安靜靜,連遠處泥土里蟲豸的輕微鳴叫都能輕微入耳。
奇怪的是,呂雉沒看夏極,她看著虞清竹。
虞清竹也好奇地看著呂雉。
因為夏極的關系,兩女早就知道對方的存在。
而顯然,兩女是特殊的。
她們完美地“分割”了夏極。
夏極遇到呂雉的時候,是人間混亂的伊始,虞清竹在那之前剛好進入了芥子世界。
之后呂雉爭霸天下,幕后稱帝,權勢滔天的時候,虞清竹則是在苦修。
雙方可謂是完美的錯過了。
虞清竹幽居芥子世界,一心修煉,也不太清楚外面世界的變化,只是隱約知道眼前這女人曾經是雄霸天下、開創了新朝的女帝。
呂雉在知曉先生身份后,自也動用力量調查過先生,知道先生曾是武當弟子,而與這師姐最為相熟,而這師姐卻是道鄉一等一的天才,只是后來突然失蹤了,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無半點消息。
虞清竹的天賦恐怖無比,這一點僅從桃花山莊存在噩夢虞清竹就可以看出,她是“天道欽點”的天驕,在芥子世界苦修的這些年也完全可以看出她那開掛般的天賦。
論武力...現在一百個呂雉加起來,都會被她隨手秒殺,論實力巔峰,呂雉所得皆來自于外,根本無法和她匹敵。
呂雉則是在陰謀陽謀里洗盡鉛華、全身而退,更曾無數次操縱大局,坐鎮一方,看似是常常遭遇敗勢,但若仔細想想她所面對的局,就可以明白“她沒有全軍覆沒就已經是很強了”。
在這方面...虞清竹比起她來,還是個單純的溫室里的小姑娘。
兩女,一武一文。
經歷截然不同。
擅長之事也截然不同。
若是沒什么意外,兩女本該一世也沒有交集。
但是,她們卻因為一個男人而聯系了起來。
兩人邊走邊聊。
呂雉通過虞清竹,知道了先生過去的事,還有小時候的事,知道了那么強大的先生也有曾經有弱小,被嘲笑為“繡花枕頭”的時候,甚至第一次外出就功力全廢而不得不隱居到后山的事情。
呂雉不禁捂嘴而笑,眸子里皆是難以置信之色。
這實在太奇妙了。
在她眼里神秘莫測、恐怖強大的男人,居然還有這樣的過去。
不過,正是知道了這些過去,夏極在她心底變得更為完整和真實了。
虞清竹通過呂雉,知道了夏極后來發生的事,包括在新朝舊朝更迭的浪潮里,舞弄風云,名震天下。
她也很是震驚...
她知道夏極做了許多事,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已經徹底地縱橫人間了。
化作先生站在呂雉身邊,幫她上位,又化身龍武王以一己之力鎮壓天下,隨后再度急流勇退,做了許許多多事。
這些事呂雉都不清楚,她只是通過各方信息以及冰山一角進行了一些推斷而已,可只是這個推斷就已經足以讓她震驚。
先生好像和她們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無論是力量還是視野,盡皆不在同一層面上。
而現在,根據老道隱晦的提示,夏極很可能已經不再是人類了,而是龍,是那古老禁忌里口口相傳的龍。
兩女聊著聊著,發現了彼此的性格互補,再加上夏極的緣故,很快變得親密起來,一副要發展成好閨蜜的架勢。
呂雉心思何等玲瓏剔透,便是虞清竹沒說,她也猜到了,于是笑道:“先生是想給呂雉一個選擇,可是卻擔心呂雉礙于情面,而做出違心的選擇,所以才讓虞姐姐來找我的嗎?那么是什么事呢?虞姐姐不妨直說。”
她雖曾是女帝,但卻不再自持身份,而是稱呼虞清竹為姐姐。
虞清竹嘆息著吐出一個詞:“殺劫...”
呂雉奇道:“什么殺劫?”
虞清竹道:“他注定沉淪殺道,注定步步登天而上,他的身邊會是世間最危險的地方。
可是...他需要羈絆。
只有有血有肉的羈絆,才能在他沉淪殺道時將他拉著,讓他不至于成為只知道毀滅、沒有了半點人性的瘋魔。
這樣的羈絆必須很強大很強大才可以,他想你和我們一起成為這羈絆之一。
可是,跟隨在他身邊很可能會遭遇前所未有的恐怖,甚至連死亡都會成為一種奢侈,都轉生都會成為可望不可即之事。”
呂雉道:“所以,他擔心我礙于情面,違心地答應他,是嗎?”
虞清竹沒說話,這是默認。
呂雉停下腳步,仰頭看著天空:“先生錯了...”
“歷史上的呂雉已死,姓名可棄...今后只為先生而活,那么又談何選擇?”
“我...從一開始就已經選了。”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先生幫了我,在我瀕臨毀滅的時候,是先生救了我...
我一生雖短暫,但所經歷之事卻是前無古人,在這般的風暴里,多少人憎恨我,多少人詛咒我,我權勢滔天時無人冒犯,皆是垂首低頭,叩拜如馴服之獸。
但一旦我失勢了,疏忽了,這些人就會暗中密謀,欲妄殺我,而我必然不得脫身,即便未曾被魔種所種,卻也會死無葬身之地,不得好死。
入得風暴,卻能安然歸來,此皆先生所賜。
而先生即將踏入更大的風暴,我若能成為羈絆住他的一根線,只會感到心中歡喜,又豈會拒絕?
便是死亡,便是連轉生都不可得,呂雉也心甘情愿,絕不后悔。”
虞清竹能感到她的真誠,心底也是暗暗感動。
兩女并沒有立刻回去,而是開始了聊天,聊一些彼此的生活習慣,喜好之類。
很顯然,她們都意識到,在今后...在余生,兩人之間的關系會變得無比親密,甚至在某一場未來的大戰里,她們還會死在彼此的身邊。
聊到后來,兩女已經無所不聊了。
可是話題聊不完。
她們準備先返回了,然后在今后的朝陽與暮色里,飲茶聊天。
此時,夏極還在等她們。
她們必須返程。
路上,
虞清竹忽地問:“呂妹,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娶那三個魔女為妻...”
呂雉笑了笑,神色里包藏著一種洞徹的意蘊。
她洗盡鉛華,全身而退,可從另一個角度,也是一種升華。
她之前所有的爭霸、幕后、陰謀陽謀、甚至魔呂雉、魔龍、青龍等等...各方之事、各方謀劃都已被她消化,而使得她在“謀略”一道上更進一步,對世事的洞察更深了一層。
所以,她有了猜測。
然而她卻無法說。
所以只是道:“虞姐姐,無論如何,我們相信他,支持他就是了...”
虞清竹點點頭,她也只是隨意一問。
沒多久,遠處的邊城小屋已在眼前。
呂雉向院中的男人投去溫柔的目光。
其實,她的推測是...先生既已不再是人,甚至連人性都需要羈絆來維持,喜愛之人又豈會再是人類的女性?
但先生卻又很糾結,所以...魔女就成了他最好的選擇。
此其一。
其二,
先生需要羈絆。
那么,依然殘留著人性,卻需要通過救贖而喚醒人性的魔女,依然是他最好的選擇。
可即便真是這樣,也無所謂。
余生,她會守在先生身邊。
諸多思緒閃過,她已走到夏極身邊,柔聲道:“先生,我愿意。”
夏極道:“你可曾真的想清楚?”
呂雉道:“永世不悔。”
至此...三名魔女,以及呂雉全部安定下來了。
隨后的日子,夏極去往了黑龍泰山的一個隱秘山洞里。
魔呂雉被特殊鐐銬鎖著四肢,關押其中,顯得極其虛弱。
夏極想通過她多了解一些有關魔龍的事。
但,魔呂雉像是瘋了一樣,只要感到夏極走入山洞,就開始謾罵。
罵完了又嚎啕大哭。
哭完了又求饒,讓夏極原諒她。
但很快,又開始謾罵,但半點有關魔龍的事都不說。
若不是她的軀體是天人之軀,怕是早就被自己折騰死了。
這種丑態,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山洞里關押的女人是曾經身兼青龍、魔龍氣運,執掌紫薇諱魙印,修建無清宮的魔龍之女。
對于魔呂雉的這種情況,夏極也大概了解一些。
魔呂雉是生長于主神魂上的衍生神魂,正常來說,她只有吞噬了主神魂,才能變得完整...
可是,呂雉一直在反抗她,導致兩邊的神魂并未融合在一起。
此時,魔呂雉這個衍生神魂從主神魂上剝落了下來,自然顯得偏執、極端,因為...她是不完整的,殘缺的,她極度缺乏自我控制力,且充滿了自我懷疑。
主神魂和衍生神魂的關系,很奇特。
某種程度上,魔呂雉可以說是呂雉的“妹妹”。
她提取了呂雉的陰暗面,然后又在魔氣的影響下,而形成了衍生神魂。
一體兩魂,莫過于此。
呂雉是痛恨魔呂雉,但世上也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魔呂雉。
于是,她自告奮勇,在夏極同意后,去到了這山洞前。
兩旁值守的傀儡讓開,
傀儡后土陪同著呂雉一同走入其中。
滴答,滴答的聲音傳入耳中。
洞頂有嶙峋的鐘乳石,地下水流使得這里潮氣很重,而水滴正于石尖匯聚,繼而落下。
隨著走入山洞的深處,陽光從一處窟窿射落而入,照明了洞里的一個幽幽的深潭,譚中似乎還有在冷水里游動的魚兒,不是從水下冒頭,青色魚尾拍打出圈圈細密的漣漪。
深潭再往里約莫十多米...
一個肌膚雪白無暇、只著寸縷的美麗女子正被鐐銬鎖著。
她低垂頭顱,披頭散發。
濕漉漉的黑發如水草般從面頰上鋪下,而縫隙之間,露出一只又怨毒又恐懼的瞳孔。
在看到來人不是夏極后,她稍稍愣了愣。
那顆瞳孔猛然大睜,仔細地看去。
這一次,她看清了。
那是一個裹著白色斗篷,手握書卷,面色恬靜的女子。
女子氣質從容,雙眸里暗藏乾坤,好似是洞悉了世間萬物般,給人以清除一切、明白一切的感覺。
魔呂雉開始瘋狂地搖擺腦袋,把遮在臉前的頭發全部甩開,然后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女子。
“還給我!”
“還給我!!”
“這是我,這是我才對!!!”
“真漂亮,真是太漂亮了!!!”
“還我!還我!還我!!”
她瘋狂地大喊著。
但呂雉卻平靜地看著她,面色無憂無喜,她對魔呂雉太熟悉了,熟悉她那殘忍邪惡的一面,所以...也能理解此時這宛如喪家母犬的一面。
后土看著這瘋狂的女子,心底也是有些好奇。
她之前陪主人來過許多次,這女子都是這幅瘋狂的姿態。
看來這次還會無功而返吧?
她有些無奈。
但想要從神魂里直接讀取信息,這事兒太難,可是...如今魔呂雉這副發瘋的樣子,即便她說了信息,又真的可以相信嗎?
正想著的時候,她耳中忽然傳來聲音。
“后土大人,您可以先出去一會兒嗎?”呂雉忽然開口。
后土愣了下,但考慮到夏極只是讓她聽從呂雉的話,便是又審視了一下魔呂雉,在確認魔呂雉不可能帶來半點兒危險后,點點頭道:“如果感到能量波動,我會進來救你。”
“感謝后土大人。”呂雉很溫和地道謝。
“不用這么客氣...”后土應了聲,轉身離開。
空曠的山洞里,只剩下兩人。
滴答...
滴答...
鐘乳石上的水滴每隔十多秒滴落一次,卻顯得更加幽靜。
魔呂雉也不叫了,和呂雉四目相對。
忽然,呂雉笑了。
魔呂雉那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瞳惡狠狠地瞪著她。
呂雉問:“很痛苦吧?當初的我被你囚困在神魂深處,也是這般的痛苦。”
魔呂雉一言不發。
兩人從前同在一體之中,雖是彼此做對,但卻也是最親密和最了解對方的人。
呂雉忽然道:“你已經被魔龍拋棄了。”
魔呂雉還是不說話。
因為,她的所有想法,呂雉都知道,她不需要辯解不需要否認,辯解和否認都沒用。
呂雉繼續道:“你其實很可憐,其實不該出世,甚至你自己都這么覺得,不是嗎?
在之前,你靠著對魔龍的瘋狂信仰,而支撐住了這股不自信...但現在,其實你的信仰已經沒了。”
“別說了...”魔呂雉難得的沒有發怒,聲音顯得有些凄涼。
呂雉道:“你知道呂產嗎?
魔龍之子,你的后繼者。”
魔呂雉問:“呂產...怎么了?”
呂雉道:“你就不好奇他那空降的神魂是從何而來么?”
不待回應,呂雉繼續道:“已經確定了,那是距今至少數萬年前的靈魂,是一個名為秦玄天的皇帝的神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魔呂雉別過頭,看著地面,卻不回答。
呂雉道:“你猜到了,可是你不愿意承認。那我來幫你說出來...從一開始,你就是棄子,一個被臨時利用,用完就丟的棄子。
你只是個衍生神魂,并不是獨立的神魂,魔龍用你,是因為他需要在我的青龍氣運里種出魔龍氣運...你不過是個順帶的結果罷了。
等到你為祂開辟了疆土,穩定了局勢,祂就讓祂自身的嫡系降生,從而將你貶去了教會做些無足輕重的事。
祂從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好了拋棄你,你...還信仰什么?”
魔呂雉神色變得極其煎熬,她嘴唇動了幾動,想反駁,但卻無話可說。
她壓抑不住地長嘆一聲。
呂雉繼續道:“其實,我是恨你,非常恨你。
但我最近想明白了許多事。
你從我身上生長而出,也將我所有的陰暗面全部取走了...
所以,那一天你說的對。
你說讓我不要憎恨你,因為其實我亦是這般惡毒。”
魔呂雉:
她似乎根本沒想到面前的女人會說這種話,更是陷入了沉默,眸色之間更是有些觸動。
呂雉繼續道:“你我兩位一體,而對魔龍的忠誠,其實已經沒有必要了...
這樣吧,你若是能夠幫他對付魔龍,只要能夠真正的傷及魔龍,那么,我愿意和你重新融合為一體。”
魔呂雉猛地抬頭,愕然道:“你這么愛那個男人?”
緊接著,她本能地瘋癲地大笑起來:“你知不知道,他已不是人類,你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犧牲,都只是...”
“我知道。”
呂雉打斷她,緊接著道,“我愿意。”
“你知道?你愿意?”魔呂雉更加愕然了,“你瘋了嗎...他不是你想象之中的人,他也不可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甚至他在和魔龍作對,他會...”
呂雉再次打斷她,“他盜取了紫薇諱魙印。”
魔呂雉:
短暫的沉默后,她爆發出嘶吼:“不可能!絕不可能!”
但很快,她意識到呂雉沒必要騙她。
于是,嘆息道:“那就更危險了...跟在他身邊,你可能連死亡、甚至神魂俱滅都會成為奢求。”
呂雉微笑著看向她:“你愿意幫助我嗎?”
魔呂雉沉默良久,冷笑道:“幫助?你居然要我這么一個曾經囚禁你的人幫助你?”
呂雉道:“是!因為,在我眼里,其實你是我妹妹...”
“你...”
魔呂雉愣了愣。
“妹妹嘛”
魔呂雉仰起頭,靜靜看著面前的女人,似乎想從她眼里看出一些說謊的表情...但是,就如同呂雉了解她一樣,她也極度地了解呂雉。
呂雉不會通過這種方式來欺騙她。
“你真傻。”魔呂雉聲音變得柔和了。
這段時間,比起死亡的恐懼,她對自己的存在更是處于瘋狂地自我懷疑和否定中。
因為,她空空蕩蕩,不僅沒有了自己,更和一切都沒有了因果。
現在,呂雉居然跑來對她說“你是我妹妹”。
魔呂雉心底好似多了一些暖流,在治愈著那已經支離破碎的殘缺世界。
呂雉問:“怎么樣?愿意幫助他嗎?”
問完,她就開始等。
山洞里,寂靜了很久。
魔呂雉開口道:“好,我幫他,但是我是為了親眼看著他怎么被魔龍殺死才幫他的,可不是被你說動了。”
呂雉點頭笑了笑。
“對了,呂雉既然已經死了,這個名字我想舍棄掉。因為現在的我既不是青龍之女,亦不是魔龍之女...我換個名字,就是重生了。”
她仰頭,看向深潭不遠處的窟窿,聲音悠悠。
霞光正從那窟窿里投落,顯出絢爛的光澤,寧靜而美好。
想來此時的山外,當是千山萬壑都披著這樣的晚霞。
魔呂雉道:“你若是換了名字,我就叫呂雉了!”
然而,那神色恬靜的少女并沒有理睬她,她瞳孔里映照著美麗的霞光,隨口道:“以后,我就叫紫霞。”
“那我就是呂雉了!”魔呂雉很開心。
但她稍稍沉默了一會兒,道:“算了,我一個人叫呂雉沒意思...你叫紫霞,我就叫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