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是一月初,也是天寒地凍的時候。
世界的冷的像要死掉了。
忽地,所有的冰雪燃燒了起來,在人們所不理解的目光里發出“哧哧”的融化聲。
雪融化了,匯聚成一條條細流,匯聚流淌向附近的河流,但更多的則是形成了一汪汪閃亮的水域,對照著天光發出刺目搖曳的光華。
很多人對這等奇景都無法理解,紛紛跑出家門,贊嘆不已。
有人抬手貼在額前,仰望高處那一輪懸掛天穹的火球,喃喃道:“天氣咋就忽然轉暖了呢?這太陽好大...”
又有人立刻反駁:“你沒覺得天氣忽然一下子變暖了嗎?而且...暖過頭了...”
“是啊,好熱。”
“怎么可能?寒冬臘月的天...不對不對不對,溫度還在上升,這是怎么回事?”
經過了短暫的詫異后,人們終于開始察覺異常和不對勁。
天氣,在短短三個時辰內,從零下提升到了春夏的溫度,還在暴增。
現在明明是夕陽的暮色時分,太陽已經落山,在地平線的厚重蒼云后躺成了一道半圓的剪影,明明氣溫該下降了,可是卻還是在升高,不停地升高。
許多人脫下了棉襖,換上了夏天的裝束。
還有的男人直接赤著膊,扇著扇子,但汗依然止不住地從毛孔里滲出,化作一個個晶瑩的小汗珠子,然后又掛拉在一起,在身上臉上縱橫交錯,竄入雙眼里,又酸又漲賊難受。
終于...
太陽下山了。
皎潔的冰輪高懸夜幕。
可是,溫度卻越來越高。
所有人都恐懼了,再怎么下去,怕不是人都要被煮熟了吧?
許多人急忙打了井水,開始往身上澆,以此緩解。
沸騰的夜,深沉的冬,詭異的氣溫上升,這一切...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心底的恐懼越來越盛,甚至不少人都匍匐跪倒在地上,開始向那虛無縹緲的神靈祈禱。
皇都里...
呂產驀然抬頭,周圍的空氣都熱得有些扭曲了,好似置身在熏爐里頭。
而以他的聽力,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一聲又一聲的“啪嗒啪嗒”聲傳來,那是宮女或太監無法忍受這溫度,而暈過去了。
“這...”
“這是什么?”
呂產驚疑不定。
此情此景,何曾見過?
他努力地回想。
結論是,不曾。
是的。
他從未見過這等異象。
按理說,會改造人間的只有他,只有魔龍,他們都是為了徹底地燃起異域氣運的火種,讓這片特殊的土地上的主人改上一改。
但現在,此情此景,他卻毫不知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呂產負手起身,背后的黑暗里走出十個穿著古代武者鎧甲,面照龍角盔兜的魔龍侍。
“隨我去無清宮。”呂產聲音淡漠,他心底充滿了不解。
魔龍侍沉默著緊隨他身后。
外出的路上,果然遭遇了一些劉家青龍侍的刺殺。
但魔龍侍頗為輕松的擋了下來。
然而,才離開皇都,一群肚皮上畫著太陽的樹妖就從土里竄出,緊接著...是“噠噠噠噠噠”的尖銳聲音響起。
密集的蓮紋子彈呼嘯著劃出一道道軌跡,鋪天蓋地的射來。
魔龍侍們急忙圍繞成陣,將呂產護在中央。
蓮紋子彈可殺傷四境,呂產雖然不懼,但被攻擊到卻是魔龍侍們的失職。
呂產神色陰鷙而冷漠,心底狠狠詛咒著魔女那群浪蕩的表子。
如今,任何人想要離開皇都,任何人落單了,都會遭到樹妖們的突然襲擊。
更煩的是,這些樹妖的襲擊簡直是惡心到了極點。
簡單來說,就是...你來它打,你打它跑,你守它耗,等耗的差不多了,它們會一窩蜂上來干死你。
惡心,惡心到了極點,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想出來的戰術。
呂產狠狠咒罵著。
不過,他心底也不得不承認,比起魔來說,神出鬼沒的魔女配上神出鬼沒的樹妖,確實更加適合。
而且那些樹妖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戰斗的時候總會很開心,好像視死如歸一樣,根本沒有恐懼感。
這就是泰山上那一位的勢力嗎?
不過這種力量的樹妖,應該和龍氣改造武者類似,并不會有多少吧?
可惜...
呂產不知道的是,夏極是能夠量產樹妖的。
事實上,這么多年來,夏極也已經量產了不知多少樹妖。
很多樹妖被他安排在外,扎根在某處值守,他卻忘了喊回來,以至于...樹妖們依然乖乖地守在外面。
樹妖,這種存在和人不同,它們在一個地方能夠扎根成百上千年,一動不動。
只要夏極不喊它們,或是它們沒發現什么對于夏極不利的信息,說不定能站上一萬年。
夏極的樹妖機動隊已經近乎十萬大軍了,這也是在擁有魔女之后,他刻意地擴張。
羅睺吞日炎,擁有著強大的將普通之物轉化為妖的特性。
而芥子世界里的那兩輪燃燒著煉妖炎的芥子太陽,則可以在極短時間里將普通樹妖轉化為大妖,雖然耗盡了潛力,但幾個妖能成大妖?
所以,樹妖們都格外感激夏極,在文化熏陶之下,都以在肚皮上畫上黑色太陽為榮,同時親切的喊夏極為老爹,而夏極的夫人們則被稱為媽媽。
可憐魔女活過漫長壽元都還沒有子嗣,這才嫁給夏極,就多了十萬兒女!
不過,這家庭組成自然和人間正常家庭組成遠遠不同了。
古怪,詭異,甚至“夫妻”都只是個名號,卻又不是名義上的夫妻。
這就是...相親相愛的怪物一家子吧?
呂產在損失了六名魔龍侍的情況下,終于趕到了無清宮。
無清宮的道童都知道這位攝政王,也不敢阻攔,任由他破門而入,直接走入無清圣人金身像的大殿。
呂產閉目。
沉浸。
等著魔龍的出現。
這里是祖龍之地,魔龍若要見他,那么就會出現,可一般沒有大事,魔龍侍不會出現的。
不一會兒......
魔龍果然出現了。
呂產緊急道:“父親,出大事了,外面氣溫陡然提升,覆蓋區域不知有多大,再怎么下去,這一片區域所有的人都會死掉!!到時候,我們的計劃就無法執行了!!”
是啊。
若是人死光了,還怎么分肉?
還怎么覺醒神佛?
還怎么悄無聲息地改造異域火種?
呂產繼續道:“孩兒...孩兒實在不知是何人所為。”
“祂為什么要這么做?”
“祂是想把整個人間都毀掉嗎?祂瘋了嗎?”
呂產的聲音很是驚疑不定。
那漆黑紅瞳的巨大龍形輪廓沉默良久,道:“是他。”
“他?”
“他?”
呂產疑惑了下,忽然道:“夏極?!!黑龍泰山的人間鎮守者?”
魔龍道:“對。”
呂產差點跳起來:“為什么啊,他不是要鎮守人間,保護人類嗎?現在他在干什么?”
魔龍道:“突破...而且,成功了。只不過,他...可能失控了。”
呂產:......
呂產喉結滾動,之前流下的汗在這高溫無法入侵的森然無清宮內卻又迅速凍結,讓他生出一種發自靈魂的冷意。
良久,他古怪地問道:“所以說,父親...我們要去阻止他?”
魔龍道:“必須阻止,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高層們處于激戰之中,平衡無法被打破...在這個時候,只有你們能夠阻止他。
皇位放一放,青龍要奪權就讓他們奪去,日后還有轉機。
現在當務之急,你帶所有力量去找他,阻止他,打斷他,否則...這片區域怕是會被烤熟,會被他徹底毀滅掉。”
呂產心性再好,此時也是徹底懵逼。
他從出生以來都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人類的生存而去奮斗,而去阻止一個即將毀滅人間的怪物...
反了吧?
明明毀滅人間的應該是他們,而阻止他們的應該是那個夏極才對,現在為什么變成了他們要去阻止夏極?
強烈的古怪感在他心底生出。
“快去,時間不多了。”魔龍的聲音鉆入他耳中。
“記住,我說的話...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
“否則,一切都會走向另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呂產壓下心底震驚,沉吟道:“兒子明白了。只是,是否可以讓四大天魔隨兒子一起出手?”
魔龍道:“四大天魔...正在戰斗,無法分身。不過,你可以帶走九個魔,白衣侯,李刑,蒙蘇不可以帶,他們已經被定了天命。”
“戰斗?”呂產疑惑無比。
但魔龍沒有再回應,那精神虛空里的身影正在緩緩地消散,不見,無蹤。
空寂而陰森的無清宮內,“攝政王”呂產睜開眼。
四大天魔在戰斗?
黑暗神佛在戰斗?
祂們會和誰戰斗?
呂產本以為自己知道的很多,可現在才發現...他或許還未曾看到真正的戰場...
諸多思緒閃過,他霍然起身。
白衣侯,李刑,蒙蘇是實力前三的魔,他無法帶,原因大概也能猜到,那就是這三個魔怕是已經成了被一些黑暗神佛里大能看中的軀體,那他只能帶挑選其他九名了...
此時...
一處山谷里,一切溪流都在蒸發著濃濃的水霧,一切樹木都如在焦灼火焰烘烤下而死亡。
只是,這些樹木在死前竟然還會誕生靈智,化作妖魔,然后看向那山谷中央,狂熱地高呼著不知什么。
就如迎接著邪神降臨的信徒。
歡快而虔誠。
死亡對它們來說已經不是死亡,而是回歸。
山谷里,
是一團扭曲閃爍,似有無數變幻觸手的怪物。
但那怪物其實只是火焰。
而火焰中,則是一個垂著頭,拖拽著步子,正在歪歪斜斜走動的男子,濃郁的黑火從他周身瘋狂涌出,形成了那類似克系的怪物,帶動著天地異景。
可如果細細去看,就能發現...
這男子好像根本不是一個實體的存在。
而是一個懸浮在虛空,低低笑著的幽靈。
他笑的很開心。
前所未有的開心。
好舒服,好快樂...
忽地,遠處山頭出現了一批身穿教會異端裁判所黑衣的狂信徒,那些狂信徒看著那在山谷中踏步的黑色幽靈,紛紛抬起手中的蓮紋槍。
這是三色蓮紋構成的槍,分別由一葉黑蓮、一葉青蓮、一葉白蓮構成,是有著蓮紋炮強度,卻又濃縮成蓮紋子彈的恐怖兵器,在這樣的兵器面前,正常四境強者就如普通人一樣,一槍就可以秒殺。
而這一批狂信徒,也是異端裁判所里的精英了。
教會的反應極快,運用了各種技術,將先鋒部隊運來了目的地。
狂信徒精英看著此情此景,都是心生恐懼。
他們見過太多異端,可是眼前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從外看,已經完全看不清是什么,就像一團在半空變幻無窮、張牙舞爪著觸手的高溫詭物,內里還傳來低沉、瘋狂而開心的笑聲。
狂信徒們神色肅穆,虔誠。
“以山之天父之名。”
“以山之天父之名!!”
“以山之天父之名!!!”
低沉的祈禱聲,似是賦予了他們無窮的力量,而“山之天父”只有極少數達到了某個層次的教會之人才能說出這個名字。
狂信徒們眸子里閃爍著狂熱,旋即身形閃爍,仿如山間魔猿,靈敏如風地攀樹援枝,向遠處竄動。
一道道身影在群山間拉出黑色軌跡,伴隨著軌跡的是一道道槍響。
砰砰砰砰砰!!
三色蓮紋槍里的子彈,向著那漆黑高溫詭物射去。
然而...
子彈在觸及那黑色時,都紛紛融化,化作金屬汁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山間。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攻擊,那漆黑高溫詭物稍稍停頓了下。
緊接著,難以想象的一幕出現了。
無聲無息,高溫灼熱。
那徘徊于虛空的漆黑高溫詭物,驟然漲開了,如同一個不規則的黑色刺猬,尖銳黑火化作細弱毛發的長刺,往外炸開。
一個瞬間,近乎所有的狂信徒都被這毛發黑火刺中,然后...身體在虛空里消失,好似是一幅正在被橡皮擦去的畫!!
“這是什么鬼東西?”僅剩的兩三名狂信徒躲避在某個山洞里,而異常僥幸地暫時躲過了第一次攻擊,而能夠做短暫的交流。
“以山之天父之名,祂必被凈化!!”另一個狂信徒喊道。
最后一個狂信徒倒是還有些理智,他喉結滾動道:“我聽主教說,這是...是來自中土的魔鬼,是來自星空的巨魘,是毀滅一切的惡魔...”
話音才落,三根黑火閃電般竄來,扎入他們身體里。
靜謐火焰的焚燒里...
他們的身體在被“擦”去,在從這個世界里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