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江宅。
素霓生、李伯陽二人一同來到門前,敲響門環。
很快,大門打開,露出鐵膽一張滿是胡茬的大臉。
“喲,二位就是神光道長和那個啥、啥……羊道長吧?”
沒等二人說話,鐵膽已經咧開大嘴,露出大白牙說道,只不過說到一半,倒想了半天才把李伯陽的名字“想”起來。
“那個,咱侯爺已經交代過了,您二位若來了,可以去碧云樓喝兩杯清酒,那個架子大得離譜的病夫……呃公子,也和咱侯爺一塊兒去了,有好些時侯了。”
二人相視一眼,旋即說道:“多謝了。”
二人也不多留,道了聲謝,便轉身前往碧云樓。
他們本應在幾天前那一場驚天動地的行刑后,就和林疏疏一道來尋江舟的。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江舟竟然真敢做得這么絕,做得這么大。
二三十個仙門大派的高手被他全斬了。
連寶月和尚也被以那種震憾人心的方式斬殺。
莫說他人,就算是他二人也感心中不適。
并非對江舟所為有什么不滿,大梵寺與龍虎道、純陽宗雖同屬六圣地,平日里也多有來往。
但說到底,佛道有別,他們之間,道統之爭才是常態。
況且大梵寺近年來的行事,越來越霸道,也令道門頗為不滿。
尤其是這六如之一的寶月和尚,行走天下,頗有四處挑撥,興風作浪之舉。
兩家長輩都早有定言,此僧行事已偏離佛門本心,遲早招致禍患,如今應驗,倒是死不足惜。
他們有感不適,只是因為心中觀念受到沖擊頗大。
堂堂仙門名宿,一品至圣,竟然說殺就殺,死得這般輕易,還是被當眾以法理審判,死于區區一介差役手下。
雖是鍘刀之利,卻也著實令人難以接受。
不管怎么說,青天三鍘,法外之法,刑外之刑,威名自此震懾天下。
真正地令王侯權貴、仙門名教,都心存忌憚。
“江舟”之名,也令天下人膽寒。
但此事除去一些人被狠狠地震懾外,此番殺了這么多仙門中人,也著實是一件大麻煩。
二人本就是有心來相助江舟,自不能坐視。
便連夜趕赴各門各派,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示之以威,以龍虎道、純陽宮之名,倒是真暫時勸服了不少門派。
雖仍有一部分是打定主意要找江舟報仇雪恥,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那些門派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以江都之力,倒也不是無力應付。
很快。
二人來到碧云樓。
勾欄煙花之地,鶯鶯燕燕,胭脂紅粉,與一身道裝的二人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二人也是道門天驕,一身道行境界皆不俗,心中坦蕩,倒也從容。
“禪院佛剎,萬古千秋”
“金尊十萬聚寶光,大悲大智無貪歡。諸惡莫作口中道,眾善奉行離厄難。”
“佛爺的法駕好威風寶仗朝天蹬金光閃閃耀眼明”
“我佛慈悲合掌中,上打著一把黃金傘,下踏著眾生骨一層天大地大王法大龍圖青天把令來揚教他頭落地也把孽來償!”
“好!”
“好!唱得好!”
才踏進碧云樓,便聽聞一陣依依呀呀的唱曲聲,隨之便是滿堂喝彩。
素霓生、李伯陽相視一眼,都見彼此眼中異色。
這才幾天?
竟就有人將此事編成戲曲,他們也是卓有見識之輩,知道此曲極好,怕是要不了多久,便會流傳出去。
這曲中所唱……也會盡為人知。
“神光兄,你這位江兄,真是好……手段啊。”
李伯陽本想說的是“好狠的手段”,話到中途,卻吞回了一個字。
以小見大,短短幾天,就編了這么一場戲,天曉得他還有什么手段?
也不用別的,這一出戲,就能令大梵寺甚至佛門在民間的名聲大挫。
莫以為,仙門就不食人間煙火。
若是如此,那仙門還傳什么道,爭的什么道統?
仙人仙人,仙在前,人在后,人是因,仙為果。
仙人終歸還是需人來做。
“哈哈哈哈!”
樓上傳了一陣暢快大笑。
二人抬頭,只見江舟在樓上如眾星捧月。
上首處坐的雖是襄王,但此地最耀眼的,仍是他,一眼便能看到。
“江兄……”
二人來到樓上,素霓生看著左右皆是嬌娥艷伎、喝得滿面酡紅的江舟,宛然一副紈绔子弟模樣,不由微微皺眉。
江舟轉頭看來,見到二人,頓時一笑:“神光兄,李少君?你們可來了,來來來,一起喝兩杯。”
襄王等權貴看他二人一眼,笑著點點頭,盡了禮數,便不再理會,自顧談笑。
素霓生走了過來,搖頭道:“江兄,恕我多言,酒色傷人,江兄也是有道真修,怎不知此理?為何如此放縱聲色?”
說著,還朝一旁的林疏疏瞪了一眼,顯然是怪他不僅不勸,還陪江舟一塊胡鬧。
他星夜奔程,為江舟盡力周旋,誰知回來卻看到這樣一幕,著實令他心下不快。
林疏疏卻翻了個白眼,無視了他。
“誒,神光兄,你也太無趣了。”
“人生及時須行樂,漫叫花下數風流。”
江舟搖頭漫吟道:“你呀,不懂。”
“好!”
“天波侯果然不愧是當今陛下金口所贊文武全才之人,好詩!實不在謫仙人之下了!”
一眾賓客紛紛贊道。
“過譽了過譽了,不敢與李白師兄相提并論。”
江舟連連搖首,旋即又舉杯笑道:“不必多說,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
“接著喝,接著唱,接著舞!”
“好!”
“好一個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當浮一大白!”
素霓生和李伯陽面面相覷,旋即又看向林疏疏,顯然是不知才區區幾日,江舟怎的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林疏疏雙手一攤,撇了撇嘴,表示他也不知。
不過與素霓生心中不快想比,他倒是很喜歡現在的江舟。
以前那股虛偽勁,看了都嫌膩歪,讓他老忍不住懟上一懟。
“二位且請暫坐,天波侯心懷大暢,偶有肆意之舉,也不足為奇。”
這時,江舟另一邊,有一個二十許上下,面容俊秀,儀容甚偉的男子對二人笑道,邀二人入席。
素霓生與李伯陽朝此人看去,心下微驚。
此人望之如皓月清風,一身氣息清靜無垢,顯然不是凡人。
聽聞此人話語,似乎江舟此時作態,似別有隱情……
當下便走了過去,在席間落座。
“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素霓生、李伯陽都不是一般人,此人雖面容年輕,二人卻看出他年歲不淺。
此人笑道:“在下張文錦,二位高門子弟,前輩之稱,萬不敢當。”
“地仙張文錦?!”
二人顯然聽過這個名字,都是一驚。
看了一眼江舟,他竟與此人相識,似乎還交情不淺。
“張前輩,江兄他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