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江舟并沒有避著旁人。
那王善惡已經過去,江舟也撤去了道法。
三個戴著草帽、鬼鬼祟祟蹲在人群里的家伙,對于旁邊的人來說還是很顯眼的。
已經招來了幾道怪異的目光。
聽到他這話,邊上便有一人道:“自然是來祭拜三元帝君。”
江舟奇道:“哦?怎么都趕在今日祭拜三元帝君?”
據他所知,三元帝君位雖尊,卻實屬“冷門”仙神。
大抵是這三位太低調了,也從來不搞事,甚至連人間香火都不爭。
世人雖尊祟,但香火總比其他“熱鬧”仙神淡了許多。
那人也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他們三人一眼,也沒有追根究底,很好心地道:“這你也不知?自然是為那龍虎榜了。”
“那龍虎榜聽聞乃是唐王詔請上元天官帝君靈應,”
“凡拜過三元帝君,于三官廟中點上靈香三柱,香燼之前,凡斬妖除魔,皆有靈應,能得天官賜福,龍虎榜上也隨之而變。”
高科技啊……
江舟聞言心中感嘆了一句。
回頭用目光盯著高柢,意思是:這你沒和我說啊!
人這么多,早知道就不來了,這不是自投羅網?
高柢回了個眼神:……我也不知。
他只是去找許氏兄妹時道聽途說,雖然打聽了一下,也就證實了消息后便趕回去,誰想其中還有這般曲折?
“那女子是誰?竟能與北海神子同行?”
那人跟他們說了兩句,很快被別的熱鬧吸引,便也懶得再理這幾個藏頭露尾的家伙。
人群因為那北海神子的到來再一次騷動。
“聽聞北海神如今于北海威權極重,甚至壓過了天庭敕封正神,名為北海之主的北海龍王,”
“不久之前其與北海龍王于北海玄溟之上大戰,大勝之,一時威權無雙,北海龍王差點連龍宮都舍了,躲到東海去求救,幸有玉帝旨意調集,才保得一命,”
“如今,這北海神宮卻是連天庭都要讓其三分,這位北海神子可是北海神獨子,將來若繼承了北海神宮,立時便能躋身上三霄神位,不在上洞諸仙眾神之下。”
“真是好大的排場啊。”
眾人議論紛紛,嘖嘖稱奇。
卻不僅是為那北海神子,尚有與其一同出現,幾乎并肩而行的女子。
這女子滿頭白發如瀑,一身白紗如素,身姿曼妙,如神似仙,望之非凡塵中人。
靜坐在一架寶輦之中,這寶輦竟是由四條碧蛟拖行。
前后云氣涌動,有十數位仆婢踏云簇擁。
有捧香者,有鼓樂者,有散花者……
又有十數位執戈甲士前后護衛開道。
著實是好大排場。
李真顯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女人是誰?”
旋即又咬牙恨道:“禺帳里那小子,明明有了良配,竟還敢到紫元圣境求親,早知道這小子不是好東西!”
那北海神子騎金睛異獸行伴寶輦之側,時不時與那女子相視,兩者親昵之貌,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關系不一般。
“姓江的,你干嘛?”
他忽然發現邊上江舟一言不發,死死盯著那白發女子,面無表情。
但李真顯和高柢都看到他雙手緊攥。
“那女子該不會與你有什么關系吧?”
李真顯頓時興奮起來。
若是如此,這小子就不能和我爭太真妹妹了。
還能看他與禺帳里斗上一斗,太好了!
高柢微微皺眉,拍了拍他肩膀:“沒事吧?”
江舟回過神來。
搖了搖頭。
卻也沒有解釋。
他看的并不是那白發女子。
而是擁侍寶輦前后的侍婢。
因為他在那些侍婢中看到了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纖云、弄巧那兩丫頭,還有一點紅。
她們怎么會在這里?
難不成也和許氏兄妹一般,是被現世突增的無間洞虛卷進來的?
那個白發女子……
江舟并沒有見過此人,不過他對這女子的氣息卻莫名地有一種熟悉感。
這讓他覺得這并不是一個巧合。
莫說現世中被無間洞虛卷進來的概率有多大,地仙界如此廣大,即便被卷進來,又哪里有這么巧,讓他撞上了?
再加上白發女子那莫名的熟悉感,這么多“巧合”湊到一起,就絕不會是巧合。
“又有人來了!”
且不說江舟心中疑惑。
人群中又紛嚷起來。
一道浩浩蕩蕩、如紅日經天的劍光呼嘯而來。
于長安上空現出真形,飄落下來。
卻是兩個身穿素白道袍,胸前后輩皆有陰陽黑白雙魚街尾而逐。
有人驚呼:“羊角山正陽洞天!”
亦有人不識:“這是何人?”
同樣有人解惑:“傳聞太上立教,不以門戶別,化現眾相,于人間點化根器深厚之輩,”
“那正陽洞天的正陽祖師,正是太上化現點化的一位上洞真仙。”
“正陽祖師成仙之后,其成道之所羊角山因其常吞吐真炁,亦成洞天勝境,匯聚了幾位曾得其點化的真修,漸成一脈。”
人群議論之際。
江舟與高柢四目相視,眼中都現意外之色。
因為來的兩人正是他們的老朋友,素霓生與林疏疏。
一別數年,這兩人的道行又增長了不知多少。
江舟只觀其氣,竟是幾不在自己之下。
周身法炁圓融,有相生不息之意,明顯已經成就五行之境。
正陽洞天?
那便是素霓生師門純陽宮的真正根腳?
正陽祖師……正陽……
鐘離權?
江舟念頭轉動,他所知之中,似乎也只有這位喚作正陽祖師。
若真是這位,那真是來頭夠大、根腳夠深的了。
民間廣為流傳的八仙之中的漢鐘離,說的便是這位了。
不由暗嘆,這有根有腳,有師承靠山就是不一樣。
這種厚積薄發的底蘊,若非他有鬼神圖錄,再加上數次奇遇,是根本不可能比得了的。
心中顧忌,他和高柢也沒有招呼的意思。
待兩人走過,許久也不見再有人到來。
人群的注意力,已經被剛剛走過去的幾撥人吸引了過去。
接連到來的,似乎都是來頭極大之輩。
三官廟前,又走出了十數人。
從人群議論聲中,得知是早前就已經到來的玉府雷城、天師府、閣皂山葛家道等,還有慈云寺、天龍寺等西方教之人。
看模樣,都是因那大德觀的王善惡到來,都出來迎接來了。
由此可見,這王善惡的名頭端的是十分響亮。
若只是尊大德觀之名,大可不必如此。
江舟三人也隨人流涌動,朝三官廟方向擠去。
“王真人,久違了。”
“不想此番竟連王真人也驚動了……”
“看來龍虎榜之爭,果真是龍爭虎斗,有王真人在,我輩怕是難有建樹了……”
好不容易擠近三官廟,便見到諸多真修聚于廟前,相互見禮。
大多數卻竟都聚在王善惡周圍,多是吹捧恭維之語。
“真人”二字,在地仙界可不像在現世那么泛濫。
所謂真人,一般是專指凝煉真意真陽,成就陽神之境,有登仙之機的大德仙真,方有此稱謂。
眾多真修之中,能有“真人”之稱的,也就只有三人。
除王善惡外的另兩人,分別是來自天師府的張鶴鳴,與葛家道的葛稚川。
三人都未成陽神,卻有真人之稱,足見一斑。
如素霓生、林疏疏這樣的,也只是因“正陽洞天”之名,能讓王善惡之流,多看上一眼,道上一聲“有禮”,便再無人在意。
二人也并不硬往“圈子”里擠,見過禮后,便默默走進廟中上香。
“諸位道友,且待善惡為三元帝君敬獻香火,再來一敘。”
眾人寒喧一陣,正要進廟上香,卻忽聞有人問道:
“諸位東土高修皆已至,不知那位江舟,江道友今日可曾到來?”
眾人微微一靜,停下腳步。
說話的卻是那北海神子。
他與那白發女子并肩一道走來,目光四巡。
人群中但有接觸,皆是心頭如重錘,紛紛低頭。
暗道:此人好霸道的神意,竟連目光都如此咄咄逼人。
“江舟”這個名字,似乎有魔力一般,令得剛剛還喧囂的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眾人面上神色各異,卻都在各自以目光掃視。
似想探詢他人心思,又暗藏戒備提防。
只有王善惡、張鶴鳴、葛稚川等寥寥數人,仍是面淡微笑,或是淡然無波,并不為所動。
“呵呵呵,神子方才遠道而來,何必心急?”
其中有一僧人,目光微轉,揚聲笑道。
北海神子淡淡掃了他一眼:“你是誰?”
僧人面色微微一滯,旋即隱去,笑道:“貧僧慈云寺慧范,不足與諸位道門高修并論,神子未曾聽聞,也不足為奇。”
北海神子輕揮衣衫,如趕蚊蠅,淡淡道:“既是無名之輩,不足與論,那便退去一旁,休來攪擾。”
饒是慧范定力再深,面上也不由有青氣閃過。
終究是忌憚北海神子之勢,強笑一聲,合什念了聲佛號,拂袖轉身走入廟中。
“禺道友,我等先來,倒是未見那位江道友,不過聽聞此番龍虎榜之爭,這位江道友乃是關鍵之人,”
有一人笑道:“這幾日,相尋江道友之人不在少數,卻無一人知曉其下落,縱然推衍天機,也不見其蹤,無處可尋。”
“想來是唐王陛下早已布署周全,不會輕易讓江道友涉險,更不會出現在此地了,如此倒也是好事。”
“不,我早已得知消息,他定會參與這龍虎榜之爭。”
北海神子冷冷道:“既然如此,與其讓他不自量力,自尋死路,不如相助我等除妖積功,也免得葬知妖魔之手,倒累得如此多人白費功夫。”
人群中。
李真顯轉頭道:“你什么時候有這念頭的?我怎么不知道?”
江舟茫然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高柢道:“你若真想爭上一爭,倒也不是不可以,那真陽之種十分珍貴,而且除此之外,還有諸多異寶仙丹,我聽說,那榜首還會賞賜一座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
江舟真心動了。
此時眾人聞言神色各異。
雖然有此想法的人是大多數,但如他這般直說出來的,還是第一個。
不過,既然他將事情挑明,眾人卻也不能退讓了。
有人笑道:“神子,想請江道友相助的,可不只你一人,但人只有一個,縱他有分身之能,卻也難全各家之意。”
北海神子毫不在意道:“那也簡單,尋他出來,誰想要,各憑手段,爭個高低便是。”
人群里。
李真顯又幸災樂禍道:“看樣子,你已經成了待宰的羔羊,板上的魚肉了。”
“咦?不對啊,這么熱鬧的事情,我堂堂蜀中龍橋一脈真傳,也是道門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怎能不參與?”
李真顯忽然反應過來。
這什么龍虎榜分明是對他也有極大的吸引力。
不由道:“要不然,你出血肉,我出力,事成之后,賞賜我分你一成?”
“……滾!”
江舟不想理他。
此時有人道:“神子此言過了,那位江道友舍身誘魔,解救蒼生,本是大義之事,我等豈能視之如物,爭來奪去?”
北海神子看了一眼說話之人,卻是與張鶴鳴一道的天師府中人,冷冷道:“冠冕堂皇,虛偽之輩。”
“你!”
那人大怒,卻被張鶴鳴攔阻了下來,又對北海神子笑道:“神子倒是好大的氣魄,既然神子要爭,那我等也不好撫神子之興。”
“只是,如今那位江道友蹤跡難尋,我等在此爭論又有何義意?”
“此地乃三官廟,還是先參拜三元帝君,莫擾了此地清靜。”
說完便率天師府眾人轉身入廟。
其余如王善惡等人也是對北海神子淡淡一笑,也相繼走入廟中。
待眾人都已入內。
北海神子卻仍在廟門外:“我就不信,他能藏到哪里去。”
“美人,你不是說你有法子找到此人?”
他身邊的白發女子嫣然一笑:“呵呵,倒是確有個法子,卻不是找他,而是讓他自己出來。”
“自己出來?”
白發女子微微一笑:“以我對此人的了解,他必定不會甘于寂寞,也許……他此時就藏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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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章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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