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巴掌都拍紅了,嗓子都喊啞了。
當然,還有笑得太多,變得有些僵硬的臉。
但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實在是太好玩了。
太值當了。
一次返場,少說也得三五分鐘。
十次返場,那就是半個多小時。
時間上算,跟多聽一段大活差不多。
其實不然。
返場的活,都是精品。
幾句鋪墊,直接就是包袱。
你要不笑,他這返場就算是失敗了。
哪怕就是唱,也挑拿手的,能展現自個兒手藝的小段來唱。
沒有什么前戲,直接來干(注:一聲)的。
這能不過癮嗎?
當然,再怎么不舍,也沒辦法。
大實話還是出來了。
熟悉的觀眾都知道,這就是結束的信號。
最終,觀眾們紛紛帶著一臉滿足的離場。
有同伴而來的,一邊走,還一邊討論剛才的包袱,結果話說一半,自己倒先忍不住樂了。
這就是相聲藝術的魅力所在!
進場時,不管你的心情是喜是悲,是傷心,是難過。
但你走的時候,我一定得讓你開心的走。
呃,這個走,不是那個走。
做不到這一點,那就是我手藝不行,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相聲藝人!
觀眾們直管樂呵就完了,但同行們不是。
他們直接被德蕓社的招式給打蒙了。
腦子里,一直懵懵地在數著數字。
一次、兩次、三次……八次、九次、十次。
十次呀。
整整十次。
我的天吶!
相聲門傳承一百多年,誰干過這么瘋狂的事兒呀?
難倒我學了這么多年,學得是假相聲?
難道師父教給我的規矩,都是屁規矩。
難道我們呆得不是同一個相聲門嗎?
郭德剛瘋了么?
德蕓社瘋了么?
這個世界是瘋了嗎?
搞不懂呀。
想不通呀。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腦子里迷迷糊糊地,最后連自己是怎么離場,怎么回家的都記不太清了。
同時,心里隱隱還覺得委屈。
嗚嗚。
不帶這樣的。
為什么我就要老老實實地守規矩,別人就可以七搞八搞的?
他們的師父都不管的嗎?
這不公平嘛!
只是,不管是同行,還是觀眾。
他們都不可能看到,后臺有兩個半老頭,半癱在椅子上,相互瞧著,嘿嘿傻樂。
……
……
不知睡了多久。
等唐云風再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在醫院的輸液大廳里。
身下是一張簡易的輸液床,床邊趴著小岳。
不遠處,還能看到燒餅和欒蕓平,都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欒蕓平雙手抱臂,腰板子挺得很直,只有頭微微的低頭。
這也是個奇葩。
睡著了,還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個,就很沒形象了,背靠椅子頭靠墻,抑著的臉上還流著哈喇子。
鼻子里聞著醫院特有的來蘇水味,唐云風有些無奈。
這下好了。
一天跑兩趟醫院。
頭一回是把師爺給折騰進來,現在自個兒也吊上藥瓶子。
緣分吶!
扭頭看到墻上的掛鐘,發現現在是晚上11點。
劇場的紀念專場已經結束了一個多鐘,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樣?
不過,他在小房間里,聽郭德剛講述著往事時。
雖然他的語氣貌似很平靜,但唐云風從中聽出了一股勁兒。
一股不服輸的勁!
這是屬于郭德剛的勁。
他就是靠著這股子勁,一路走到了現在,也會走向未來。
換一個詞也行。
斗志!
有他在,這次的紀念專場是不會讓人失望的。
說不定,還會有驚喜哦!
正琢磨著,旁邊一個也吊著藥水的小孩,許是身體難受,許是做了噩夢,突然哭了起來。
這一亮嗓,驚醒了不少人。
比如小岳。
小岳抬頭一看,見唐云風正瞅著自己笑。
一臉開心道:“師哥,您醒啦?”
唐云風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開心,心中一暖。
他輕聲道:“流口水了。”
小岳下意識的抬手一擦,再一看手掌,啥也沒有。
疑惑道:“沒有啊!”
“哈哈~”
看著師哥一臉的壞笑,小岳知道他又在逗自己玩兒。
他突然想了什么,一拍腦門。
“哦,對了,我得給師父打電話說一聲。”
說完就跑了。
轉眼欒蕓平過來。
“大師兄。”
唐云風點頭笑道:“辛苦你了。”
欒蕓平道:“師哥說的什么話。”
看著他這滿臉的嚴肅勁,唐云風樂了。
開玩笑時這樣,說客套話時也這樣。
唐云風好奇的問道:“蕓平,你會笑嗎?”
欒蕓平:“……”
我沒笑嗎?
我剛剛明明笑了吧?
呃,好吧,笑不笑不重要。
“大師兄,醫生說您是感冒,但屬于急性的,所以癥狀來得有點猛。問題不大,打針吃藥,緩過這一陣就好了。咱們剛到醫院不久,師娘就來過了,安頓好您輸液,她又趕過去照顧師爺和張先生。師父和師大爺剛才一下場也來過電話,那邊忙,一時半會兒走不開,我就讓他們忙完回去歇著算了,有我們幾個在這邊,能照顧好您!”
唐云風聽聞,頻頻點頭。
他沒那么矯情。
自己生個屁大點的病,就得勞師動眾的。
劇場才是最重要的。
它是師父的命根子,也是自己這一幫子師兄弟頭頂的傘,大伙遮風擋雨的,都全指著它呢。
只是欒蕓平這一副工作匯報的模樣,讓唐云風心里覺得既好玩,又佩服得緊。
邏輯清晰,做事有板有眼,考慮問題也理智周全。
這家伙,真他娘是個人才!
是一把干實事兒的好手。
“哎呀,坐吧,怎么到哪兒都這么嚴肅的?”唐云風笑著招呼道。
“好。”欒蕓平點頭坐下。
唐云風頓時放棄了。
小岳打完電話回來,旁邊還拉著燒餅。
“大師兄,師父讓您這幾天回家住,大娘懷著孕,不方便照顧您。”
“好。”
燒餅湊過來,伸手想摸唐云風的額頭。
唐云風一臉嫌棄道:“你洗過手沒?”
“洗手干嘛,我拿袖子擦的。”燒餅倒也機靈,滿臉得意,還伸出自己的袖子,“您瞧,這上面還有印子呢。”
“噗~”唐云風吐血。
師兄弟三人小聲的打著趣,旁邊某人看著他們打趣,不時嘴角還抽一抽。
唐云風猜測,這可能就代表他在笑吧?
時間緩緩而過。
轉眼臨近12點,幾瓶藥水也快輸完了。
這時,師娘王慧腳步匆匆地進來。
“師娘!”幾人打招呼。
旁邊的那些人,聽到這個稱呼,都覺得有些奇怪。
這年頭,還有人這么叫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