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從年關開始,一直熱度不減的德蕓社,再次引爆了網絡和報紙。
話題點,當然是廣德樓劇場的開張。
前面傳言種種,現在終于塵埃落定,變成了實錘。
這下剛絲們高興了,所有捧場的人高興了。
人多力量大,大伙把整個剪彩流程的照片、視頻,傳播得到處都是,而且均是溢美之詞。
“郭德剛是拯救相聲的英雄!”
“致敬傳統相聲的代言人郭德剛。”
“江湖最后一位相聲傳承人!”
“一班雙園,開創歷史!”
坐在廣德樓劇場后臺的唐云風,不斷翻看著這些消息,越看越覺得牙疼!
這完全是要出事的節奏呀!
過猶不及,物極必反,福禍相依……
先人們有太多的真理,告誡我們,事不能做絕,話不能說死。
他半點都不懷疑,這些人對郭德剛的喜歡。
但喜歡歸喜歡,事兒不是這么辦的。
這一頂又一頂的高帽子,就好比一把又一把鋒利的刀。
削一刀,郭德剛便往土里埋一截。
以后不說,只說眼前。
就這么一天的工夫,都不知道讓多少人記恨上了他。
什么叫往死里捧?
這就是。
真他娘的要命!
可輿論這玩意兒,不是由他說了算的。
哪怕就是郭德剛本人,對此都無能為力。
但凡有的選,唐云風不想都知道,這些帽子師父一頂都不會要。
要不然,為什么他明明時刻都在宣傳傳統相聲,卻從來不敢說自己是在拯救相聲?
帽子太大,那是真會壓死人的。
唐云風無奈搖頭,繼續往后翻。
不時,一條消息讓他眼睛一瞇。
心里暗道一聲:來了!
標題言簡意賅:一班雙園,離死不遠!
光看標題,唐云風便聞到了專業的味道,趕緊點開全文查看。
大致意思如下:
一個班子,兩個園子。
縱觀所有傳統藝人行當,這是從未有過之事。
有人說這是了不得的創舉,但它其實是上吊的那根繩。
哪怕以前那些有名角大蔓坐鎮,轟動一時的曲藝班子,頂了天也只撐一個場子。
為什么?
不是人家不想多賺錢,而是根本撐不過來。
是舞臺,就得有大角兒、臺柱子鎮場,否則園子遲早得黃。
可一個班子,再大能大到哪兒去?
里面有一個大角兒就很不容易了,哪里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大角兒存在?
不說以前的班子,就說現在的德蕓社。
整個德蕓社,有一個算一個,除了班主郭德剛勉強算是相聲門的大角兒以外,還有大角兒嗎?
別說稱得上大角兒的,哪怕算個角兒的,有么?
沒有。
既然沒有大角兒鎮場,那這園子能賺到錢嗎?
賺不到錢,又如何能開得久呢?
花那么多錢,做一件注定要賠本的買賣,班子的人心還能穩嗎?
人心不穩,那德蕓社這招牌還能立得住嗎?
等等。
一系列的論證,最后得出結論:廣德樓一開張,德蕓社的喪鐘便已敲響。
可能咬牙勉強撐個一兩個月,也可能十天半個月它就得沒了。
反正活路沒有,就看你什么時候死。
帖子不長,但貌似說得有理據,很有一套邏輯。
只是唐云風從這篇帖子背后,還看到了瓜子、花生,和一杯茶。
嗑著瓜子,嚼著花生,喝著熱茶,這熱鬧真好看!
不得不說,這帖子并不是無腦亂噴,滿篇都是專業的味道。
如果對于曲藝行當不了解的人,是琢磨不出來這么多道道的。
所以帖子的后面評論,自然亂得一塌糊涂。
支持的,反駁的,各有各的說詞。
評論,他沒興趣看細看,掃幾眼了事。
其實唐云風自己,對于新園子也存了幾分擔心。
畢竟開張時間,比后世確實提前了許多。
園子租下來,每天可是要真金白銀花出去的。
哪怕這錢不是他出,也算不到他頭上,但師父師娘是外人么?
原本是運轉的,他不清楚,反正現在這壓力他肩膀上至少扛了一半。
誰讓他是攢底的呢?
正琢磨著,燒餅急匆匆地小跑進來。
焦急的喊道:“師哥,師哥,不好啦!”
唐云風眉頭一皺,心里一沉。
燒餅現在被他調教的性子收斂了許多,尤其是那副粗嗓門,已經很少聽見了。
因為見一次,罰一次,唐云風可從來不跟他客氣的。
瞧他眼巴前這動靜,八成是真急了。
一溜小跑,燒餅轉眼到了跟前,抬手將一份報紙遞給唐云風。
“師哥,您快看看,上面師父的新聞!”
唐云風自然不會認為,燒餅指的新聞是什么好事了。
果然,抄起報紙,拿眼睛一掃,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
有人跳了。
唐云風一言不發,皺著眉頭將內容全部看完,最后臉上只剩下凝重!
報紙是一份燕京本地的晚報,影響力不小。
關鍵是里面的內容,那是相當勁爆,說是實錘猛料都不為過。
郭德剛未入京之前,在津城某家單位呆了六七年。
報紙上的猛料,說得就是他在那家單位的事情,全是污點。
之所以說實錘,因為跳出來的人,身份上非常有說服力。
他便是曾經不承認郭德剛是他徒弟的那位相聲門先生。
先不論這些報料的內容是真是假,單說這時間就透著詭異。
這也太巧合了吧?
德蕓社和郭德剛去年冒頭,今年竄紅,廣德樓劇院昨天開張。
今天,這人就跳出來點炮。
反應速度好快!
世界短跑冠軍都比不過吧?
更詭異的是,對方身在津城,卻把內容發在燕京的報紙上。
說沒有特定的目的,誰信呢?
總不至于是人家來燕京出差,順道上報社隨便聊了幾句吧?
要不怎么說,世間之事,是真的經不起琢磨。
不琢磨,世界太平。
一琢磨,滿是腌臜!
不過,現在事情已經出了,而且據唐云風所知,這還只是開始。
想了片刻,唐云風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誰知,占線。
也是,這個時候,郭德剛的電話被打爆都有可能。
唐云風嘆了一口氣,將手機揣回口袋里。
抬頭見眼前的燒餅依然滿臉的擔憂,這讓唐云風心有不忍,也有些溫暖。
作為徒弟,知道關心師父,既然是本分,也是孝心。
挺好。
只是燒餅畢竟才十六歲,半大小子一個,著實沒必要跟著操這份心。
“燒餅,你跟師父說過這事兒?”
燒餅搖頭:“沒呢,我先來找得您。”
唐云風笑道:“好啦,這是大人的事兒,小孩別跟著摻和,去準備活兒吧。”
“可,這,這……”
“你只要把活兒使利索嘍,師父比什么都高興,明白了嗎?”
“明白了,師哥!”燒餅這才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