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真希終于停下腳步,卻依舊沒看越發慘不忍睹的禪院扇,而是望向子彈的來處,從樹叢中走出來的雙胞胎妹妹。
后者擦去鼻子里滲出的血絲,強忍著手腕的抖動,故作鎮定地耍了個槍花將競爭者插回腰間的槍袋。
不等真希說話,真依搶先一步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我多管閑事。”
不算周圍的各路保駕護航的,以真依的裸眼狙擊視力能夠清晰地看見真希肌肉的緊繃,自家那個不當人的老爹絕對不會有半點機會。
“我沒這么想。”真希卻是搖了搖頭,“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救我。”
“誰,誰救你啦。”真依漲紅了臉,聲音瞬間高了八度,手也變得無處安放,“我是不爽有這么個父親而已。你沒聽他說嗎?我和你都是他的污點,我一直以為我多少比你好那么一些。”
“誰讓我們是姐妹呢。”真希淡定地聳了聳肩,“你接下來打算這么辦,連續開了著兩槍,禪院家應該是回不去了吧。”
“不要你管!”真依還是那副傲嬌的樣子,“我也沒想過再回那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地方,就趁這個機會說清楚好了。”
“嘿”
真希推了下眼鏡,來了興致,自家小老妹兒以前最怕的就是老爹,這回居然這么勇。
真依沒理他,徑直走到禪院扇的身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說道:
“我不是真希,不像她那樣一心向上,什么都可以不管。你把我視為阻攔和障礙其實沒有錯,但我就是這樣的人。既然我上不去,就把其他人和我一起往下拽,大家一起沉淪,一起比爛,這也是人類的劣根性。
真令人遺憾啊,父親,遇上我們這樣的孩子,不過從今天之后你自由了,你一個孩子都沒有了。”
言下之意是,我也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
同樣是通過攻擊的方式償還生之恩。
真依是知道的,姐姐既然已經斷絕了父女關系,那么父親最后的偷襲就不會再手下留情。
一旦讓真希再次出刀,禪院扇絕對無法保證身體完整,大概率被卸掉一兩條膀子,這就是真依作為女兒的,微不足道的關心。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同卵雙生,幾乎是同時出生的姐妹,也在同一時間,同樣的方式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為人父母到這個地步,不得不說是一種莫大的失敗。
“嗬——嗬——”
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站不起來的禪院扇依舊沒有悔改之意,有的只是怨毒,手中咒力涌動,竟是還沒放棄使用咒術。
真依見狀無奈地撇了撇嘴,正要換口徑小一點的左輪,再給出一點關心。
人影一閃。
獨一無二的金邊武袴衣袂飄飛,同樣獨一無二的酒葫蘆重重敲下。
正中禪院扇的后腦,一葫蘆將他敲暈過去。
“終于出現了嗎?當主大人,還以為你不會來了。”真希一語道破來人的身份。
禪院直毘人,禪院家的現任當主。
“其實早就來了。”直毘人倒是半點不隱瞞,“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次的事情,所以只好躲起來靜觀其變。”
“你還真是——”
形容詞真希沒想好,說誠實吧,這老頭明顯有自己的想法。
你要說他多奸猾吧,好像也談不上。
他的目的說穿了就一個,盡可能為禪院家保留多的種子,不管在內在外,為家族的延續保留更多的可能性。
想不出來,真希索性不想了。
隨個響指,丑寶從天空落下,重新回到真希的背上。
“來的正好,扇已經倒下了,甚一和其他人被惠搶走,就剩你了。”
真希連直毘人都要挑戰。
沒想到一向給人以武斗派印象的老人卻是搖了搖頭:
“今天就算了吧,你已經打過幾場了,對于咒具也不夠熟悉——告訴你個秘密,甚爾的咒具有一大半是和我做的交易,你覺得我會像扇一樣輕視你么?”
這句話,意味著咒術界享負盛名的老牌術士,徹底認可了真希的實力,就像他當年認可甚爾那樣。
要知道,當年禪院家唯一有能力和甚爾互角的就是直毘人。
真希也看出了強打下去,自己不會有好結果,除非自己愿意帶著美納斯一起上,而這也未必能保證必勝,主要是老頭子“投影咒法”的超高速太過難纏。
直毘人堂堂家主都愿意先退一步給臺階下,真希也沒再糾結下去:“那你來是為了——?”
“帶他們回去,這一場鬧劇該結束了。”直毘人說著仰起頭,看向高處,東京高專真正的話事人,“五條小子,明小子,做個交易,治好他們,之后和精靈相關事宜,禪院家全力支持,這一次的訓練家名額也不需要再給我們。”
因為不給,也已經有三個,伏黑惠、真希真依姐妹,不管姓不姓禪院,他們身上留著禪院之血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老爺子的心里透亮著呢。
五條悟對著直毘人遙遙舉起易拉罐,以示碰杯,又對明理道:“精靈的事,你說了算。”
明理點點頭:“加一個條件,某些斷絕關系的人以后就別再出現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沒問題。”直毘人爽快答應,“不過只能保證我活著的時候。”
“足夠了。”明理也沒苛求。
有自己在,不管澀谷事件會不會發生,老爺子都不可能橫死,看這身板怎么都能活個幾年。
等真希徹底成長到巔峰期,到時候別說是一個扇,柄和俱留軀一起來,真希也沒什么好怕的。
“至于精靈的事,其他人就算了,如果有合適老爺子你的,我親自給你送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這下想不多活幾年也不行了啊。”
不管是明理還是直毘人,又或者對這方面不是很感興趣的真希真依姐妹都能看出來,目前禪院家的穩定都建立在老家主一人身上。
如果他沒了,禪院家會立刻二極管化,并在短時間內分裂。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得想辦法化解伏黑惠或者真希內心的不滿,并且兩人中的一人要能成長到接近五條悟、明理的那種統御級的壓制力,最終繼任家主。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當務之急是把眼前的事解決,不讓事態繼續惡化下去。
以咒力為緩沖,明理從屋頂一躍而下。
先來到真希面前,隨手治療好她的燒傷和輕微的刀傷,高手對決的時候,還是被刀鋒碰到一點,破了點皮。
之后才把手伸向禪院扇,反轉術式的輸出也肉眼可見的降了一些。
目的,當然是讓這個不當人父的家伙繼續難受。
有可能危急生命的傷,我給你治好的,其他的自己慢慢恢復去吧。
這種咒力(咒具也算)留下的傷勢如果不能及時抵消治療,就會留下難以磨滅的疤痕。
我要你一輩子都帶著女兒留下的失敗者印記,永遠都困在自尋死路的囚籠中。
既然不能殺人,那就徹底誅心,讓你永墮深淵。
明理狠起來,連自己都怕。
之后的其他人也是類似的處置,治,但不完全治。
俱留軀隊的成員都是小人物,留下一兩處印記,小懲大誡即可。
隊長禪院信朗稍微多奶兩口,雖然嘴上不客氣,也有過打罵,但好歹讓真希入隊了,該給的待遇和鍛煉也沒少。
真希提起此人的時候,并無怨恨。
等明理“治好”這一批人,伏黑惠那邊的戰斗也結束了。
不完全的領域也是領域,哪怕只有個主場效果,也足夠對付特級之下的咒術師。
看上去是禪院甚一一方人多勢重,實際打起來,卻是無處不在的影子反過來圍毆人類。
嵌合暗裔庭之中,伏黑惠的影法術徹底解除數量限制,可以隨意制造,隨意投放。
俱留軀隊用肉體作戰,哪里擋得住無孔不入的咒靈?
長壽郎倒是可以用操控土石抵擋,但伏黑惠的影子已經完成了對地表的覆蓋。
長壽郎已經徹底失去先機,每次想要搞出點大動作都會被伏黑惠先一步壓制。
沒了這些輔助,單靠一個“只會打拳”的禪院甚一,如何是伏黑惠的對手?
滿象的力量,鵺的飛行、玉犬的速度、大蛇的攻擊范圍、脫兔的靈巧、蛤蛤的生命力。
沒錯,十種影法術的正體就是布雷斯塔警長,而且是加強版的。
伏黑惠咒力不絕,影法術就可以無限再生。
甚一不是沒想過擒賊先擒王,但如今的伏黑惠已經能和耿鬼一樣躲進影子里,還能制作以假亂真的影子分身。
好不容易突破重圍殺到面前,一巴掌拍過去卻發現是一攤影子,這攤影子還變成了其他的式神,反打一波。
簡直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
就算禪院甚一將肉體強度練到了禪院家第一(受了弟弟甚爾的影響),真的到達范馬勇次郎的“人體,很奇妙”的境界,也擋不住幾乎是物理免疫,攻還賊高的影子集合體,最后被類似“影暴大葬”的方法鎮壓。
當然,這種不計損耗的大范圍打法對于術者的負擔非常大,但伏黑惠其實是來支援的,沒有真希的負擔,打到哪算哪。
一架打完,人直接躺了都沒事。
反正五條悟和明理都在旁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
很遺憾,禪院家沒那個本事,所以領域解除后,所有人都躺了。
五條悟第一時間趕到,將軟軟倒地的伏黑惠接住,送到休息室休息。
明理隨意地把血線拉到能走路的程度,正準備揮手趕人,忽聽頭頂傳來一聲“球嚕”,七夕青鳥俯沖之下,嘴里噴出灼熱的龍息,將附近的一小片森林都化作火海。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黃毛躥出森林,瘋狂逃竄,卻被沙奈朵以念力絆了一跤,再起身時,哈克龍的臉已然近在咫尺。
在黃毛的衣服被汗水打濕的之際,明理的聲音姍姍來遲。
“差不多可以了。今天老爺子在,不能駁了面子。而且,他還算有點B數,沒出現在我面前,讓他走吧。”
這黃毛自然是禪院直哉。
與夏油杰初戰之后,因為動了青綿鳥,被明理威脅別再出現。
直哉雖然也是個渣,但有一點好,懂得挨打認慫,所以一直都都躲得遠遠的,沒想到還是被記仇的七夕青鳥發現了。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直哉一句話都沒說,“投影咒法”全開,全速離去,連往真希、伏黑惠那里多瞧一眼都不敢。
明理也信守承諾,召回了追擊的寶可夢們,只是在直哉的身影完全消失前用超能力投射過去一句話:
“真希會超越伏黑甚爾,我可以保證,你就用你的眼睛好好看著吧。”
直哉作何感想,明理毫無興趣,一個跳梁小丑而已,不值一提。
直毘人也很明智地什么都沒說,命令有意識的帶沒意識的,相互攙扶著離去。
這一次,禪院家毫無疑問是大失顏面,要不了多久,整個京都都會知道他們在“叛徒”手中吃癟的消息,少不了挨嘲諷。
但也只限于嘲諷,實際做點什么還是不敢的,因為禪院家并沒有傷元氣。
除了矛盾的焦點禪院扇,他們的班底仍在,這才是禪院家強盛的根本。
更別說真希和伏黑惠表現出單殺一級咒術師的強橫實力,在有心人眼中,他們同樣是禪院家的一部分。
在直毘人的斡旋下,他們與家族之間的關系已經不是死結,日后未必沒有回歸的機會。
就算不肯回家,在禪院家真的遇到為難的時候,也有了由頭請他們回來幫一把。
面子是丟了,里子卻是賺的足足的。
關鍵還不讓人覺得反感,不愧是御三家中最年長的家主,好厲害的手腕,比我那個便宜老爹都強,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這頭老狐貍,不動如山的便宜老爹,還有基本和自己穿一條褲子的五條悟,有了這三位的支持,精靈推廣的事宜基本不會有問題了。
剩下的只有——
一邊思忖,一邊回轉的時候,一條馬尾辮滑過眼前。
不等明理開口,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伴隨著溫熱柔軟的山丘撞上了少年的肩膀與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