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你媽天天忙上忙下已經夠辛苦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跟她說,給她壓力太大了呀。”于漢聲話鋒一轉,教訓了于東一句,然后轉頭笑兮兮地看向秦芳:“哎,老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正有事情要個跟你說,咱們兒子啊……”
于東站在后面笑了笑,老頭子啊老頭子,雖然你態度轉變得很機智,但是你退半步的樣子卻很狼狽。
父親于漢聲也不知道具體的事情,跟秦芳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點子上,于東干脆跟他們把認購證的事情給說了。
但是也只說自己這幾天出去主要是考察情況,然后覺得不錯就用稿費買了一些認購證,具體買了多少則沒說。
隨后于東又對老倆口說道:“這認購證的事情,還是不要跟別人說了。”
于漢聲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沒錯,這事不好跟別人說的。你們想啊,要是這認購證沒中,回頭不得讓人笑話。要是中了,看我們賺錢,別人又該怪我們沒帶他們。”
于東點點頭,看來老頭子還是看得清楚。
秦芳白了父子倆一眼,“就這個事情,怕我給你們泄露了機密是吧?”
“沒有,絕對沒有。”于漢聲立馬擺手道:“我也是跟你一樣,才知道什么認購證的事情,這小子剛才也沒跟我說。”
得,被賣了個干干凈凈。
秦芳瞥了一眼于漢聲,然后關心地問于東:“兒子,這什么證的事情靠得住么?這要是沒中,是不是錢都打水漂了?”
“我也是聽別人說說還可以,就想著試試了。你跟爸這些年一直為著我操心,我現在長這么大了,也該為家里面操操心了。如果這次真的能賺到錢,你們兩個以后也能輕松些。”
聽到于東這番話,秦芳感覺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樣甜。世上的父母大都如此,未必一定要兒女成龍成鳳,只要能夠得到兒女們些微的關心,就已經心滿意足。
“我跟你爸年紀都還不太大,還能忙。對了兒子,這次那個什么證花了多少錢?你自己手里還有錢么?”
于東笑道:“之前寫書賺的錢還剩一些,夠我自己花了,你們不用擔心。”
“那就好。”秦芳放下心來,“錢是你自己賺的,怎么用我跟你爸沒有什么大意見。但是不管怎么樣,要給自己留一條路,別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為自己的事情考慮考慮了。”
其實秦芳是不知道于東寫書賺了多少錢,她心里想著于東也沒登幾篇文章,了不起賺個千兒八百的,花了也就花了唄。
假如讓她知道她兒子豪擲二十來萬買了一堆紙片回家,估計當場就會爆炸。
……
過小年的前一天,于東去了一趟收獲雜志社。
因為沒有直達的公交,他只能提前下車,隨后抄近路穿過四明邨弄堂,到鉅鹿路上。
上滬弄堂的生活情調,在這四明邨里就可窺一二,一路上可見不少在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
無一例外的,他們臉上都帶著溫和的笑容。在四明邨這樣的地方,笑容實在不算什么奢侈的東西。
穿過弄堂,不一會兒于東就到了上滬作家協會中心。
復古的大門正敞著,旁邊的瓷磚墻上掛著一個個牌子,上面寫著收獲、萌芽等字樣,這些都是上滬作家協會的下屬單位。
“儂找誰?”
于東剛盯著牌子看了一會兒,一個老大爺就跑了過來。
每個單位總有個門衛老大爺,而每個門衛老大爺又好像都風格差不多,就如同是經受過統一的培訓一樣。
“我去收獲,之前約好的。”于東笑著說道。
大爺聽于東口音是本地人,也就沒有為難,點了點頭,“你自己可認得路。”
“認得,我自己進去就行。”
這不是于東第一次來作家協會,收獲的辦公室他也知道在哪兒。
對于東這代人來說,從小就是看收獲、萌芽等雜志長大的,這里是他們心中非常向往的地方,說是“圣地”都不為過。
要是走過鉅鹿路,肯定要往里面瞅上幾眼,即便不能進去,就那么看上幾眼,也能感覺到自己距離文學殿堂更近了。
雖然于東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是這里的環境依舊讓他感嘆,從入口進去就是一道寬敞的走廊,再往里走,視野變得更加開闊起來,一片復古的院子就豁然出現在眼前。
正前方過去,矗立著一座線條細膩的普緒赫雕像。這座雕像,也恰能代表整個莊園的整體風格。
在作為上滬作協辦公地點之前,這里被稱作愛神花園,是大亨劉吉生的居所,也是劉吉生送給妻子的四十歲禮物。
此時院子里面有幾個人正在花棚下聊天,看樣子是在這里工作的人出來放風。
于東徑直穿過院子進了樓里面,找到收獲編輯部所在,進去之后他四處張望了一會兒,離門口很近的位置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于東便湊過去問道:“請問王瑜王編輯在么?”
中年男人抬頭來,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看向于東,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找王瑜有什么貴干?”
于東覺得這人反應可真有意思,旁人遇到這種情況,通常都會先看向對方所尋之人的位置,他倒好,反而查問起來了。
說不定他就是王瑜。
“我叫于東,之前跟王編輯聯系過,約好過來拜訪的。”
聽到于東自報家門,男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帶著激動的笑容,“于東老師你好,我就是王瑜,歡迎歡迎。”
于東握住了王瑜伸過來的手,心說這家伙還真是王瑜,倒是巧了。
“于老師你坐,我去給你……”王瑜想了想,又說:“這里有些亂,我帶你去休息室坐會兒吧。”
隨后他又將于東引去了休息室。
“于老師,我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上次去信中,邀請你過來看看,只不過你沒有回復我,我還以為你不愿來。”王瑜一邊給于東倒水,一邊笑著說道。
于東則笑著解釋道:“因為收到你信的時候,我已經快要放假返滬,就沒有再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