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晚,吃過晚飯后,于東一家串了會門子就回家看春晚了。
外面煙花燦如飛星,電視機聲音不開大點都聽不到。
因為前幾年上滬放煙花出過大事故,所以這幾年本市一直嘗試對煙花炮竹進行管控,幾年下來,用了不少招。
之前直接一刀切,規定環內不準出現煙花炮竹,還實行責任制,統一管控。
不過條例一出,上滬物議沸騰,民眾認為都放了這么些年,已經是多少代的傳統了,哪能說不放就不放,大不了放的時候小心點就好。
今年市政府抵抗不住壓力,政策放寬,之前禁放的地區又改成限時燃放。
不過這些政策對吉旺鎮這邊沒什么影響,這里算是農村,政府對煙花炮竹的管控也到不了這邊。
許家今年也買了兩桶“高升”,一桶吃完晚飯后放過了,另一桶準備留在元宵節再放。
聽著外面的煙花炮竹聲,秦芳嘖嘴道:“等什么時候兒子你把媳婦帶回來,我也去買個十桶八桶的回來放個夠。”
許漢聲看著電視,笑呵呵地說道:“有這錢買什么煙花炮竹,去買點好吃好喝的不好嘛。這煙花炮竹,不就看個亮,聽個響。外面家家戶戶都在放,亮也看到,響也聽到。”
“照你這么說,咱們每天出門披塊破布就行了,反正自己穿的衣服自己還看不到。要是都是你這么想,這天底下還能聽到炮竹聲么……”
秦芳正說著,家里的電話又響了起來,她離得近,起身進屋去接。
許漢聲見自己老婆進屋,小聲跟于東說:“兒子,別聽你媽的,留這錢給對象買點衣服、首飾什么的,她穿著戴著的時候都能想起來你的好。這煙花炮竹,聽個響就完了,不持久。”
于東笑道:“幾桶煙花的錢就能買衣服買首飾啦?”
“首飾買不了,衣服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了,什么叫集腋成裘,聚少成多,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河,萬丈高樓……”
于東挑著眉毛打斷父親的話:“爸,你這最近一段時間怎么說起話來老是掉書袋。”
許漢聲哈哈一笑:“這不是老跟別人介紹你是大作家嘛,我這自己也要充實充實才行。”
“呦,小品來了。”
熬過了一段時間的歌舞戲劇,許漢聲早就看得無聊透頂,正好來個小品,立馬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等到一段小品看完,秦芳還在屋里沒出來,許漢聲嘀咕道:“這是接了誰的電話,怎么聊不完了呢?”
“說不定是她那些平時玩得好的好姐妹吧。”于東不以為意地說道。
許漢聲搖了搖頭,“絕無可能,她那些姐妹平時都見得著,而且她們一個一個比你媽還摳搜,電話費能舍得么?我去聽聽。”
這邊許漢聲剛站起來,秦芳就在屋里喊:“兒子,小程找你。”
于東一拍腦袋,起身跑進了屋,秦芳正拿著電話跟對面說:“小程啊,有時間到上滬來玩呀,阿姨做紅燒肉給你吃,于東他來了,我把電話給他啦。”
說完秦芳就笑兮兮地把電話給了于東。
于東接過電話,先沒說話,看著秦芳出去之后,才開口:“你剛才一直跟我媽在聊天?”
電話那頭的程硯秋笑道:“是啊,我之前打電話給你,有幾次都是阿姨接的,也挺熟的了。”
除夕過后,于東在家待了好幾天,到了初五的時候,被母親拉著一起去走親戚。
“你天天不見人,別人要說你現在成大作家了,不把這些親戚放在眼里了。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你要為我跟你爸著想,你以為我們老了還能天天湊在你身邊?有親戚朋友走走,我們老了能給你省不少事情。”
母親的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于東自然不敢再說拒絕的話。
不過仔細想想,母親說得也對,自己有時候還是太自私了,總覺得自己不在乎就好,但是把父母考慮少了。
父母想帶他出去跟旁人炫耀炫耀,這一點他應該要理解,都說天下父母心,父母把孩子當寶貝,自然也希望別人也看到自家寶貝的好。
今天是去于東表叔家,父親這一邊的親戚都約好了去他家。
于東一到地方,嘩啦啦一堆人跟他打招呼,一則他現在成了知名作家,算是家族名人,二則他經常不露面,算是個稀客,所以見到他之后,大家都表現出一股熱情勁。
應付完滿堂之后,于東那幾個老表就圍了過來,這幾個老表跟于東差不了幾歲,小時候經常一起玩,大多讀到初中就沒再往下讀。
他們對文學了解不多,平時也不,只知道于東成了大作家,都覺得挺神奇的。
在他們心中,那大作家大文豪應該那種天生異象,不論是長相還是家世都與常人不同的。
但是于東卻不是,雖說他打小就聰明,學習也不錯,但是跟大作家的形象還是很有差距。
其中一個老表李小波還說:“我記得以前你語文成績還不如我,你說要是我去當作家,是不是也可以?”
另一個附和道:“是啊,我聽說現在作家都不要文憑,像是于東這樣大學畢業的都是高文憑了。”
“作家靠什么文憑啊,那可是靠時運的,你看咱們以前小學老校長,那詩寫得那么好,不還是那么落魄么,真正的大家還得在民間……”
于東聽著這些酸言醋語,一點也不惱,反而鼓勵道:“沒錯,這寫小說啊沒什么技術含量,字認得差不多就行。我知道幾個作家,也就認識幾百個常用字,但是書賣得特別好。你們平時也可以寫寫,多寫寫總能碰到賞識的人。而且寫書比工作賺錢多了,一篇小說稿費幾千那都是少的,寫得長點,幾萬也不是不可能。”
這話一下子把他這幾個老表都給說動心了,他們態度一轉,開始問于東要怎么才能發表小說,哪家雜志社給的稿酬最多,大有回去就要寫作的架勢。
“沒錯,沒錯,沈從文不也才小學文憑嘛,他都能寫,我們當然也能。”
于東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倒還知道沈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