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東跟上隊伍之后,洪峰笑著問了一句,“在學校還有熟人?”
“以前同班同學,畢業后留校了。”于東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洪峰他們當然不相信那女的跟于東只是普通同學,剛才女人那眼神大家都看到了,可做不了假,但是看到于東不太想說,他們也就沒問。
夜宵最終是顧海洋代表學校安排的,昨晚省下來的經費正好放到一起,大家隨便找個排檔白的啤的喝了點,都喝得不多,主要是聊天,一直聊到后半夜,一群人才晃晃悠悠回了酒店。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洪峰、馬原、劉振云他們三人先走了。于東他們買的25號晚上的車票,還要在燕京待一天多。
馬原他們走后沒多久,余樺也走了。回一趟燕京不容易,他要抓緊時間回去看看妻兒。
“幫我跟胡院長解釋一聲,以后有機會我在登門拜訪。”
走的時候,余樺跑到于東屋里叮囑了這么一句。
昨天上午胡月明就邀請他們幾個今天過去吃飯,當時都答應了的。
于東笑道:“沒事,我會幫你解釋的。你先回去,明天上午我們到你那兒看看。”
“我那兒有什么好看的,地方逼仄,你們過去都沒地方坐。還是等以后吧,以后換了地方再說。”余樺說道。
“海菓自出生我們還沒見過,再不去不像話。這事就這么說定了,明天我跟飛雨他們一起。”
余樺想了想,點頭:“也行,不過你們不要帶東西去,不然我還得管飯。”
這會兒畢飛雨正好進來,聽到余樺這話,笑道:“于東,聽出來這話的意思了么,咱們過去要是不帶東西,他就不管飯。”
“聽懂了,余樺老師伸手要東西還挺講策略。”于東笑道。
余樺笑著搖搖頭,“行了,隨你們吧,我先回去了。”
等到余樺走后,畢飛雨笑道,“也不知道余樺怎么想的,早該把陳紅他們娘倆接到金陵的。學校把房子都給分好了,又有我們這些朋友在那邊,總歸有些照應。”
“他估計擔心金藝那邊的工作不穩定吧,畢竟沒有編制。”
“嘁,只要他自己不走,老吳不可能放他走的。你看吧,過不了多久,老吳要找他重新簽合同。退一萬步說,就算金藝這邊不要他了,他在金陵搞個房子住,也比燕京這邊好。”
“他有自己的想法吧,這事咱們就不要多問了。他現在情況比以前好多了,選擇也更多,不需要咱們操心。”
中午去胡月明家吃飯,除了于東和畢飛雨,還有莫言、蘇桐跟阮小虎也都在。
幾人陪著胡月明在客廳聊了會兒,于東起身朝廚房走,“我去看看師母要不要幫忙。”
胡月明笑道:“不然說你師娘最喜歡你呢。”
“老師,我也來。”阮小虎也跟著站了起來。
于東頭都沒回,朝后面擺了擺手,“歇著吧。”
站在廚房門口,于東探頭朝里面看了看。
“師娘,有什么要幫忙的?”
徐青華看了看于東,指了指案板上的青菜,“幫我把青菜擇了。”
于東還想著師娘肯定會攆自己出去,沒想到竟然叫他擇菜。他將青菜籃子端到一旁,一邊擇著菜,一邊看著師娘,他估計師娘大概是有什么話要跟自己說。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徐青華笑著開口,“交流會還順利吧,我聽老胡說,反響挺熱烈的。”
“是師弟師妹們捧場。”
“看到小夏了么?”
于東頓了頓,隨后繼續擇菜,“看到了。”
徐青華轉頭看了于東一眼,“小夏前兩天過來坐了一會兒,雖然她沒說,但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你們兩個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也不太想多問。我只是想跟你說,你如果心里還放不下,不要太顧慮以前發生的事情……”
“師娘,我已經訂婚了。”
徐青華愣了一下,隨后臉上浮現了欣慰的笑容:“這事你早說啊,害得我還操心。既然已經訂婚,代表以前的事情你已經放下了,小夏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昨晚見她的時候有沒有把事情說清楚?”
“說清楚了。”
“那就好,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這種事情一定要講清楚,不能不明不白的,不然是對你未婚妻的不負責。訂婚的事情,你老師知道么?”
“還不知道,準備今天跟他說。”
“我來幫你跟他說……”徐青華拿圍裙擦了擦手走出了廚房,笑著對胡月明說,“老胡,小于訂婚了,你不知道吧。”
胡月明聽到于東訂婚的事情,先是有些意外,隨后又翻了個白眼。
于東從廚房出來,正好看到了這個白眼。
“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于東笑道,“就上個禮拜才訂的婚,還沒來得及跟您說。”
“上個禮拜訂的婚,現在跟我說倒也不算遲。不過我倒要問問你,你這對象處了多久了?上次過來的時候怎么沒說,前幾天小夏到我家坐了半天,只要知道你有對象了,我一句話就能給她打發了。”
“這事我知道。”畢飛雨笑著開口,“他對象叫程硯秋,是咱們學校的音樂老師,處對象估摸著有個一年多了吧。”
蘇桐跟著笑道,“我見過,跟于東很般配。”
“那長相是沒話說,氣質也很好。”畢飛雨嘿嘿笑道,“胡院長,你要是想見,那就趕快安排燕師大這邊的老師去我們學校指導工作。戲創學生們的寫作水平還不夠看,需要你們這些德高望重的老師去鎮住他們。”
胡月明看了看畢飛雨,“飛雨你倒是挺會打蛇上棍的,我之前就在想,這于東怎么去金藝之后開始變得油腔滑調起來,他以前多老實一孩子,我看多半是跟你學的吧。”
“老師慧眼如炬。”于東笑道。
畢飛雨則大呼冤枉,“胡院長明鑒,去金藝之前我也是個純良小子,后來遇到于東才變成這番模樣。”
聽他們兩個插科打諢,胡月明覺得挺有意思,“其實這樣也挺不錯,于東之前在學校有時候太軸了。至于去金藝的事情,我也在安排,童慶炳那邊已經說好了,就剩楊老師那邊沒說。應該不會太久,這學期就能成行。”
“那我先代戲創的學生們謝過幾位老師了。”
胡月明擺擺手,“不用謝,我們這次過去也想著要學習學習。說起來,戲創跟我們中文系專業并不對口,你們教的東西,很多我們中文系是不會接觸到的。其實我也挺好奇,你們兩個中文系畢業的教戲創到底是什么樣的。”
蘇桐笑道:“教得很好,之前他們學校還有人去找學生寫劇本,這事還上過新聞,當時在金陵挺出名的。”
“沒有,上次去的那位算是個騙子。”
“還有這事么?你們給我說說。”
幾人圍著茶幾聊了一會兒,快到吃飯的時候,于東起身往客臥跑,“老師,我去參觀參觀你書房。”
“哎,你小子別——”
于東腳步很快,胡月明拉都沒拉住。
胡月明喜歡買書,家里面到處都能看到書,但是珍藏的書基本都放在客臥里。
他家沒有書房,客臥基本上就算是書房了,除了一張床,其他地方都是書。于東有事沒事喜歡進去逛逛,遇到比較喜歡的,就借回去。
一來二去,胡月明有些怕于東去逛“書房”。
其實這也是胡月明縱容的,雖然有時候會不舍,但是只要于東來借,他從來沒有拒絕過。
院里面好多學生都說胡月明把于東當親兒子,殊不知胡月明親兒子都很難從他這里借到書。
“我去看著那小子。”
胡月明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起身朝客臥走去。
他雖然口中說是看著,其實也就是想進書房給于東分享分享最近新買的書。
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聊天的地方換成了客臥。
他家的客臥不大,放了一張單人床后,只有一個書桌。書桌是嵌在墻上面的,側邊和頂上打了一格一格小柜子,里面放的全是書。
于東掃了眼柜子,笑道:“老師,最近沒什么新書上架啊。”
聽到這話,胡月明反倒不服氣了,“怎么沒有?”
他搬來椅子,踩著上去打開頂上的柜子,從里面掏出兩本書來,
“這本法文版的《吉檀迦利》是我好不容易通過朋友買到的,里面還有一張泰戈爾手寫的便簽。還有這本,西語的《百年孤獨》,雖然沒有簽名,但它是首版。我就是怕你惦記,特意放在了上面。”
畢飛雨他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胡月明嘴上說怕于東惦記,卻是主動把書拿了出來挨個介紹。
于東則笑道:“您老別怕我惦記了,我又不懂法語和西語。”
隨后他又拍了拍阮小虎,“小虎,這里的書,能看懂的我基本上都看過了,所以沒什么好看的了。你呀,要抓住機會,好好看看,要是有喜歡的,可以借回去看嘛。”
他將“借”字咬得很重。
胡月明嘴都氣歪了,“你這小子,好的不教,凈教這些。小虎,你老師這些壞毛病你可不能學,不過你今天第一次過來,我送你一本書,你好好看看,如果有喜歡的,就跟我說。”
“不用了……”
阮小虎正要拒絕,于東卻拉了拉他的胳膊:“老人家如此盛情,你怎么好意思拒絕。你要是不會選,我幫你選吧……就那套,追憶似水流年,挺不錯的。”
“呵呵,你小子可真會選,這套追憶似水年華是前年譯林出的,也是首版。我讓他選一本,這有七本了。”
“不就是一本書,拆成了七本嘛。再說了,您老不是有一套法文版的,就在旁邊放著。”
胡月明笑道,“你雖然不懂法文,卻能認出書來。行,就這套吧。”
阮小虎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不用……”
胡月明卻已經將書從書架上取下來塞到阮小虎手上,“你老師說得對,我有一套法文版的了,這套中文版也沒什么用。譯林的這套書做得不太行,合譯本不說,有些地方還很粗糙,與原版區別很大。以后等你看完了,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可以來問我。”
“謝謝胡老師……”
于東拍了拍阮小虎后腦勺,“叫師爺!”
阮小虎被拍得一個激靈,趕忙改口,“謝謝師爺。”
“好好好,走,咱們出去吃飯。就沖這聲師爺,中午咱們要好好喝一杯。”
吃完飯后,胡月明也沒留于東他們吃完飯,坐下喝了會兒茶于東他們就告辭了。
離開胡月明家,畢飛雨問,“咱們現在去哪兒?要不去找余樺?正好蹭他一頓晚飯。”
“人家夫妻剛團聚,你就去打擾?你還想吃他家晚飯,不拿掃帚給你攆出來算他脾氣好。”于東說。
“那咱們去哪兒?”
“要不在學校逛逛吧?”蘇桐說。
畢飛雨不太有興趣,“昨天逛了一會兒,早晨也逛了一圈,真沒什么好逛的了。”
“要不我們去找史鐵笙,或者另外找個學校逛逛?”
于東想了想,說,“去人民大學逛逛吧,鐵笙等到下次來再去找他。”
“為什么是人民大學?”畢飛雨問。
“因為不算遠,而且你不是沒去過么,我帶你去看看。”
于東其實是想去逛逛,看能否遇到王曉波。不過王曉波現在應該已經辭職了,想要遇到只能碰碰運氣。
對于去人民大學這個提議,其他人也沒什么意見,反正就是逛,去哪兒都一樣。
人民大學距離燕師大確實不遠,也就幾站的,很快就到了。
幾人在學校逛了一圈,又找個椅子坐了一會兒,覺得實在無聊,到傍晚時就走了,期間于東一直東張西望,不過始終沒見到王曉波。
他倒不怕見到認不出來,王小波身量奇高,長相特別,屬于那種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人。
畢飛雨注意到他一直都在張望,臨走的時候還一臉失望,便調侃道:“你是不是在人民大學有老相好的,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