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師哥,你新書怎么樣了?最近大家都挺關心的。”
楊朋忽然聊到于東的新書,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現在大家都知道于東要開新書,而且還是關于火星的。
“還在構思,沒有動筆。”于東開口。
胡長青笑道,“火星這個題材當時咱們一起聊到的,不過后來我回去想了半天沒想到該寫什么。不過于東你這要趕快了,我看很快這市場上就會出現一大批火星題材的。”
“這怕什么?”何洪偉不屑道,“就怕沒人寫,那些跟風的著急忙慌寫出來的東西能看么?到時候東哥新書一出來,肯定是橫掃遍地魑魅魍魎。”
“我看啊。”王靖康推了推眼鏡:“就算不是著急忙慌,恐怕也沒人能寫得過于東。火星一直在那里,誰都可以寫。他們之前沒有想法,難道就因為于東要寫,他們就能寫出好的來了?”
于東點頭,“沒錯,火星一直在那里,誰都可以寫。所以你們如果有想法也可以寫,不要顧慮到我。”
何洪偉擺手道:“不顧慮你,也要顧慮顧慮我們自己啊,到時候作品一起出來,受傷的還得是我們自己。”
其實何洪偉說的話也說出了其他幾人的心聲,跟風這種事情,也就那些不知名的作者能做一做,稍微有些名氣的作者都不太愿意碰。
在這波熱度下,跟風寫一篇關于火星的,或許會得利,但是更多的是反噬,肯定會被很多讀者罵。
第二天下午兩點半,銀河獎頒獎典禮準時開始。
雖然還是在酒店里面舉辦,但是這次的派頭確實不是前幾屆可比的。光是入場時的陣仗就把于東他們嚇一跳,記者里三層外三層的,而且很多都扛著攝像機。
記者后面圍著一堆讀者,這些讀者有些是自發過來的,還有些是雜志社邀請的。
今年雜志社為書迷們準備了個小福利,弄了個抽獎活動,送出了一百張入場券,中獎的讀者可以憑借入場券進到會場現場觀看頒獎典禮。
不僅如此,參加完典禮之后,還可以參加后續的科幻迷見面會,擁有跟作家們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運氣好的還有可能拿到作家親筆簽名的書籍和雜志。
眾人進了會場之后,發現現在的會場也跟以往大不相同了,座椅做了改造,降低了舒適度,卻增加了容納數量,能保證更多的人參加頒獎典禮。
還有舞美、燈光,看起來都非常專業,儼然是個小禮堂。
頒獎正式開始之前有半個小時的節目表演,也是用了心思的,歌唱,跳舞,舞臺劇,元素還挺豐富。
讓大家印象最深的還是結尾的那個太空舞臺劇,十分鐘不到的時間里,講述了一場星際移民的悲歡離合,這個舞臺劇也暗合了雜志社去年開啟的星際專題。
等到節目表演結束之后,頒獎正式開始,還是從三等獎開始。
楊朋憑借《銀河暢想》拿到了三等獎,胡長青跟何洪偉分別憑借《細菌入侵》和《旋臂戀人》獲得二等獎。
頒發二等獎的時候,于東已經在舞臺側邊站好了,等到二等獎頒獎結束,他便拿著話筒走了上去。
一見于東上去,場內便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因為來了不少讀者,現場氣氛很熱烈,之前其他作者上臺領獎的時候,臺下觀眾們就已經非常熱情地為作者們獻上了他們的掌聲。
只不過當于東上臺后,掌聲一下子上了一個量級。
于東的好不好另說,光是他這兩年在國外圖書市場的戰績就足以征服國內的讀者們。
太提氣了!
沒幾個人不愿意為這樣一個為國爭光的作家獻出掌聲。
人們習慣崇尚強者,而于東在科幻領域一騎絕塵,是無可爭議的強者。
等到掌聲漸弱,臺上的于東壓了壓手,“謝謝大家的掌聲,不過今天晚上,我只是一塊磚,一塊負責引出美玉的磚。第一次作為頒獎嘉賓來到這個舞臺,我感到非常榮幸。為什么呢?因為這讓我想起當年,我就是在這個舞臺上從康會長手里接過的獎杯。”
“上臺之前我還在想,我何德何能,也有這樣的機會,親手把象征中國科幻最高榮譽的獎杯交給今年表現最優秀的作者。就當我臉皮厚吧,我最終還是上來了。”
“哈哈……”
聽到于東的自嘲,臺下的觀眾忍不住笑出聲來。
等他們笑完,于東繼續說道,“其實我已經看到了特等獎的結果,這是一位我非常喜歡的作家,他的作品總是透露出一種蒼涼悲痛,筆鋒冷厲卻又不乏溫情。不過,假如你以為他真地要給你上演一段溫情橋段,那你可就上當了,因為沒有任何溫情能在他的作品中逃脫被斬斷的命運……好了,說到這里很多人可能已經猜到是誰,我也就不賣關子了。現在我宣布,本年度銀河獎一等獎獲獎作品是《星體》,作者王靖康!”
掌聲之中,王靖康激動地走上臺,接過于東手里的獎杯,正要跟于東寒暄幾句,于東卻將話筒塞到他手里,低聲道,“快去吧,現在舞臺屬于你了。”
說罷,于東就退到了臺下,把舞臺讓給王靖康。
這次的銀河獎獲獎作品沒有一部是前世有過的,全部都是新作。可能是因為這兩年國內科幻的迅速發展,使得這幾個作者的寫作思路也都改變了很多。
特別是去年雜志社推出了星際專題之后,更多的作者把目光投向了迷人的外太空。
而且,大家的文風也改變了很多,這一點受于東影響最深。
有一段時間,大家都在解析于東的,發現他看起來樸素的語言背后藏著很多寫作技巧。就是這些技巧,讓他的文字看起來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以前大家追求的華麗、有氣勢的辭藻,漸漸已經很少出現在人們的作品中。
大家開始追求一種更美麗的東西,叫做節奏。
一句話,一個段落,一篇文章,它的美不在于用了多少優美的詞句,而在于每個字和每個字組在一起形成的節奏。
楊蕭曾在和譚鍇私下聊天的時候說過,于東憑借一己之力提高了中國科幻作家們的整體寫作水平。
這句話或許有些夸張,但是并非一點道理都沒有。自從于東出現之后,人們發現,原來科幻竟然也可以這樣寫,那些充滿美感的語言未必只能在傳統文學中出現。
對于王靖康來說,今天是美滿的。
他年紀雖大,但是入行很晚,屬于大器晚成。如今剛入行沒兩年就獲得了銀河獎一等獎,讓他對未來充滿希望。
有時候王靖康也在想,他們這批科幻作家是幸運的,因為正好趕在于東的出現,中國科幻重新走向輝煌的時候。
現在寫科幻已經不僅僅是興趣,還能為他帶來一筆不菲的收入。
而且有了作家經紀人之后,他只管寫作,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操心,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幫忙安排好好的。
但是他也有憂慮,憂慮自己現在年紀大了,精力不夠,很多知識的更新也不如年輕人。在科幻界這樣需要充滿想象力的地方,這就是致命的缺點。所以他也一直在努力,努力提高自己的寫作水平,努力追尋最新的科學知識,不想被這些年輕的作家甩開。
等王靖康的獲獎感言說完,頒獎典禮也結束了。
不過今天的活動還沒有結束,下面的時間,所有人移步到餐廳去,進行接下來的活動,科幻迷見面會和記者采訪環節。
到了餐廳之后,最受記者們關注的當然是于東跟今天獲獎的作家們。他們都不是第一次領獎了,面對記者的經驗也都有。
大概十幾分鐘之后,于東他們就把記者們打發走了。
接下來的科幻迷見面會就隨意多了,大家分頭行動,讀者們會去找自己喜歡的作者聊天,求合影,求簽名的也有。
其實于東挺喜歡這樣的氛圍的,總共就一百個讀者,加上那些媒體記者也才不到兩百人,在這個大廳分散開來,每個人面對的讀者并不算太多。
即便于東更受歡迎,現在他周圍也就圍了二三十人,很多讀者見到于東這里人多,就會移步找其他作者,畢竟機會難得,逮著一個作者薅有些吃虧。
總體來說,要比簽售會輕松太多,于東一邊給人簽名,一邊跟大家閑聊天。
“同學,聽你口音是北方人啊……哦,燕京來的……也是燕師大的?校友啊,你好,你好。”
“新書啊,新書過段時間你們就能看到了。”
“朋友,你看起來三十多了,叫我大哥不合適吧……哦,四十多了,那更不合適了……”
“女朋友?沒有。不過我有未婚妻。”
“《向西》怎么跳票了?印刷廠那邊出了點問題,要等到九月份……嗯,還有簽售會,到時候出版社會提前通知。”
讀者們的問題都還挺家常的,于東也不用多花心思,就跟朋友聊天一樣應對著。
他們也受于東影響,也會聊聊自己的問題。
有些讀者不僅僅是科幻迷,也看于東其他作品,甚至有些讀者原本根本不看科幻,就是因為喜歡于東其他,才開始關注科幻,然后喜歡上科幻。
就拿其中那個問《向西》的讀者來說,從于東在《鐘山》發表《補天》的時候他就關注于東了,到去年才開始關注科幻。
前段時間他一直等著《向西》單行本發售,原本《當代》那邊放出消息是夏天就能出來,不過到現在也沒有具體通知。
其實《向西》單行本原本確實定在七月底發售,同時舉辦簽售會。不過因為印刷廠出了點問題,發售時間推到了九月下旬,于東自己也是一個月前才得到的通知。
還有讀者問到了《致命身份》和狼人殺游戲,不過因為今天這是科幻活動,所以于東就沒有多聊。
等到書迷見面會快結束的時候,于東正準備去找胡長青他們匯合,走到半路一個戴著眼鏡,面相憨厚的男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這男人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左右,發際線些微有點高,中間一撮頭發耷拉在額頭上,看起來有些憨。
看到男人時,于東瞇了瞇眼睛,因為他太像一個人了。
他應該是讀者,站在于東面前卻不說話,不過能看得出來,他是想開口的。
見他不開口,于東便先開口了,“你找我簽名么?”
對方這才點點頭,把手中的雜志遞了過來。
于東接過雜志看了看,竟然是91年12月份的那期《科幻世界》。于東的《一天》就是這一期在雜志社發表的,可以說這是于東在科幻界的起點,很多人也是從這一期開始認識于東的。
男人拿這本雜志能說明很多問題,他大概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又或者真地很喜歡《一天》這部。
“簽在哪里?”于東問。
男人指了指封面上的空白處,“簽這兒就行了,謝謝。”
這是男人第一次開口跟于東說話,他聲音低沉,聽起來卻很清楚。
于東在封面上簽了自己名字,然后又問,“你叫什么?”
問“你叫什么?”時,于東臉上帶著期待,他希望自己沒有認錯人,希望對方報出那個名字。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笑著說道,“劉慈新,文刀劉,慈祥的慈,新舊的新。”
于東會意一笑,將“劉慈新”三個字簽在了后面,隨后問他,“聽你口音,不是當地人吧?”
劉慈欣搖搖頭,“我是河東的,這次運氣好抽到一個入場券,所以就過來看看。”
“我們邊走邊聊吧。”于東看周邊有讀者又要圍過來,跟劉慈新說了一句,然后朝前走去。
劉慈新在后面有些摸不著頭腦,怎么還邊走邊聊了呢?自己就過來要個簽名,也沒說別的事情啊。
不過于東這樣說,劉慈新也不遠錯過這個機會,立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