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飯店,昏暗的房間里,朱塞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
傍晚的時候,羅西終于把《寡婦之死》讀完了,但是聽完這個故事之后,朱塞佩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窗外是一座被寒風吹得有些蕭瑟的城市,夜幕下的金陵,寂靜無聲。
吱呀——
朱塞佩忍不住打開窗戶,寒風找到空隙一下子從外面鉆了進來,隨即讓他打了個寒戰。
他又想起里面的女主角。
人們的嫉妒就像是這夜幕下的寒風,雖然沒有刀子鋒利,但是只要有哪怕一點點縫隙,它們都能乘機鉆進去。
先是凍僵一寸皮膚,然后是一只手,一條胳膊,半個身子,最終整個人都會被寒風淹沒,死于無形。
《寡婦之死》的藝術形式很有意思,雖然篇幅不長,但是視角很多,內容覆蓋也比較廣,講述的自然也不止是一個女主角的悲慘遭遇,更多的是一個時代的悲哀。
但是朱塞佩最為關注的,就是女主角的故事。
他感覺身體里面有些什么特別的東西突然動了,被這篇給勾了起來,只不過一時半會卻又抓不住。
今天上午跟YU的見面非常順利,把昨天下午沒有聊透的東西全都聊透了,現在《1900:獨白》的劇本已經基本上成型,之后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著手拍電影了。
經過兩個半天的接觸,朱塞佩也對YU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年輕、聰慧、沉穩有氣度,有著崇高的藝術追求,卻又如普通人一樣,對生活有著尺度合適的敬畏。
這樣近距離的觀察,朱塞佩似乎也找到了一個答案,YU之所以能夠同時寫出被大眾喜愛的暢銷書,又能攀登藝術的高峰,恰恰因為他是這樣的一個沒有脫離人民的藝術家。
朱塞佩將窗戶關了,寒風的呼嘯隨之戛然而止,他慢慢地回到床上躺下,思緒卻回到了生他養他的那片故土,《寡婦之死》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金藝已經放假了,但是校園里卻依然能夠看到有不少學生。
深空年會的消息傳得全國皆知,金藝的學生自然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所以有很多學生放假之后就沒急著回去,想要看看能不能見到那些明星大碗和知名作家。
十一號上午,天氣還不錯,不少學生跑到一進校門的那片草坪上坐下,手上拿著本書,曬太陽。
“周大爺,咱們學校的學生越來越愛學習了啊。”
傳達室門口,小方看著草坪上坐著的一堆學生,笑呵呵地說了這么一句。
周大爺端著茶杯,瞇眼朝學生們那邊望了一眼,笑道:“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小方啊,看事情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小方摸了摸腦袋,不解道,“怎么說?”
“后面你就知道了。”周大爺笑了笑,故意賣了個關子。
大概也就十點鐘出頭,一個眼睛不大,身形微胖的男人走到金藝門口,跟周大爺說了聲暗號之后就走進了校門。
他剛進去,草坪上的學生就齊刷刷地朝他看去。
莫言剛進去,見到這么多學生的時候還有些好奇,這都放假了,金藝怎么還有這么多人,隨后被他們盯著,奇怪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再之后,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有學生跟他招手。
一開始只有一個,隨后越來越多的學生跟他招手。
為什么我招手?
莫言一頭霧水,但他的手也忍不住抬起來招了招,算是回應了這些學生。
本以為這就結束了,又有學生喊,“歡迎來到金藝。”
這是……金藝安排的歡迎儀式?
怎么看都不像啊。
莫言一頭霧水地跟他們點點頭,然后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這邊莫言剛剛走了沒多久,張一謀、劉衡跟李雪建三人也到了。
這次,學生們的反應更加強烈。
“張導,歡迎。”
“李雪建老師,歡迎來到金藝。”
“歡迎三位老師。”
張一謀也有些奇怪,不過并沒有太當回事,金藝他不是第一次來了,這些學生甚至還有些他眼熟的。
笑著跟學生們招招手,張一謀還問了一句,“都在看書啊。”
“是啊,張導。”
“不錯,不錯。”張一謀笑著點點頭,然后帶著李雪建他們走了過去。
傳達室那邊,小方看得目瞪口呆,他總算明白這些學生今天為什么會集體跑到門口看書曬太陽了。
周大爺說得沒錯,他們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書是假,見明星大腕才是真的。
當即小方又覺得自己當個門衛還挺占便宜的,這些名人只要來學校,他都能第一時間見到,不會錯過。
張一謀他們來過之后,中間好長時間都沒人過來,一直到十一點多鐘,趙寶鋼、栁云龍、蔣文麗、顧常衛四人一起過來了。
趙寶鋼跟栁云龍都來過,趙寶鋼給學生們上過課,栁云龍拍《調音師》的時候更是跟學生們混過一段時間。
所以他們還沒到傳達室門口,就有學生認出他們來了。
“趙導,趙導。”
“云龍哥,云龍哥。”
栁云龍隔著大門跟學生們揮了揮手,然后沖周大爺笑道:“大爺,今天過小年,沒回家?”
周大爺笑著回道,“工作要緊嘛,小柳你們不也是大老遠地跑來么?我這算得了什么,你們快進去吧,張一謀導演他們已經到了。”
幾人點點頭,然后進了校園。
這時有人認出蔣文麗,又喊起了她的名字,熱烈歡迎了一番。
蔣文麗一邊跟學生們揮手,一邊笑道:“我這怎么有種去電影節的感覺?”
顧常衛點點頭,“確實,學生們都很熱情,不過好像沒看到有記者過來啊。這么好的新聞,沒人過來蹲點,實在是不可思議。”
“可能都撲到金陵飯店那邊去了吧。”趙寶鋼笑道。
蔣文麗點頭表示贊同,“我聽說金藝這邊大門不好進,估計這些記者都知道,所以都去了金陵飯店那邊。對了,云龍,我看你跟這門衛大爺挺熟的啊。”
栁云龍還沒說話,趙寶鋼笑著說道,“這門衛大爺是個有趣的人,跟于東他們都挺熟的,想要跟金藝這邊搞好關系,先跟大爺搞好關系準沒錯。”
“那還挺有意思的。”
趙寶鋼說得沒錯,記者們到了金陵之后,先去了金陵飯店的會場,在會場蹲了小半天之后,發現沒什么好拍的,才往金藝這邊跑。
前頭趙寶鋼他們剛走沒一會兒,就陸續有記者到了。
記者們長槍短炮,設備齊全,不過全被周大爺給擋在了門外。
讓周大爺放行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跟周大爺認識,直接刷臉,另一種就是有暗號。
要是兩者都沒有,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其實不少記者都來過金藝,也知道金藝的規矩。
還有些記者跟周大爺打過不少交道,上來先遞根煙,然后也不壞規矩,登記了一下姓名跟單位,并不吵著要進去。
對于登記了姓名跟單位的記者,周大爺都是厚待的,把他們請進傳達室,再給泡上一杯好茶。
趙寶鋼他們到于東辦公室的時候,張一謀他們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
一見到他們四人,辦公室里面的人都站了起來,跟他們打招呼。
他們大部分彼此都認識,無需介紹。
譬如顧常衛,他跟張一謀跟劉衡合作過不少次,熟得不能再熟。之前《紅高粱》也是他掌鏡,自然跟莫言也認識。
本來于東的辦公室還算寬敞,他們一來,十幾個人窩在一起就顯得有些擁擠了。大辦公室的凳子被他拖來不少,不然這么多人還真沒地方可坐。
請他們坐下之后,于東笑著說道,“其實應該是我去拜訪你們才對,還要你們特意跑過來一趟。”
顧常衛笑道,“其實我們也想來看看這金藝到底是什么樣,畢竟你們幾位寫的《黃瓜園隨筆》實在讓人印象深刻。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看那塊許愿石,確實跟余樺描寫的一樣,被摸得蹭亮。”
“其實本來沒有那么亮,自從《呂秀蘭》出來之后,就變得越來越亮。”畢飛雨笑道。
栁云龍搓著手說道,“可惜不在夏天,你們幾位在隨筆里面都提到了金藝的蛤蟆,我倒是很想認識認識。”
余樺笑瞇瞇地說道,“蛤蟆哪里沒有?”
“蛤蟆當然到處都有,但是只有金藝的蛤蟆能夠收到如此恩寵,被你們幾個寫進作品里。”趙寶鋼接過話茬,“我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好多學生在門口。好家伙,一見到我們就鼓掌歡迎,是不是你們特意安排的?”
聽趙寶鋼這么說,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
在他們之前,莫言還有張一謀他們幾個都受到了這樣的待遇,而且都提到了這件事情。
于東笑著解釋:“絕非我們安排,應該是學生們對你們太過喜愛,自發組織的。”
“今天還有其他人來么?”栁云龍問。
于東點點頭,“還有,而且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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