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胡浩也會玩摜蛋,余樺他們都說這次去燕京不至于太過無聊。
其實這次去參加作代會,肯定要見到不少人,熟人,生人,都有。
即便要打牌,也有一大堆人陪著他們,哪輪得到胡浩上場。
于東笑著說道:“你們放過小胡吧,這次他去燕京可是帶任務的,哪有時間陪你們打牌。”
莫言好奇問道:“小胡這次過去有什么任務?”
胡浩回答道:“咱們公司今年的年會不是要開始了么?正好去燕京,我就順便把邀請函給他們送過去。”
“哦,是這事啊。”
年會的事情,莫言他們之前就聽于東提過,倒是沒太放在心上,反正他們人都在金陵,到時候直接過去就行。
“聽說這次的規模比去年還要大?”蘇桐問。
“嗯,是這樣計劃的。因為早就開始準備了,所以各方面都要比去年周整一些。這次除了邀請的客人更多之外,深空中國這邊的員工大部分都會參加,國外的那些同事也會來不少。”
“深空美國也會來些人?”莫言有些詫異道:“這樣的話,花銷可不小啊。”
“是啊。”胡浩點頭笑道,“咱們私下都在討論說,這次老板闊綽。”
“嗯,吉米這次表現得確實很闊綽。不說多了,就算只來二三十人,光是花在員工身上的錢都得好幾十萬了吧。”余樺感慨道。
“不止呢,這次少說要來一百多國外同事,而且每個人花銷肯定也不止一萬。”
蘇桐咋舌道:“這手筆是大,不過這么多人,金陵飯店就有些局促了吧。”
“今年不在金陵飯店了,金陵這邊聽說我們要弄年會,非常支持,把金陵人民大會堂租給我們了,去個兩三千人完全沒有問題。”
聽說要去金陵人民大會堂,莫言他們不禁有些唏噓,這才幾年,深空開年會都要去人民大會堂了。
去年深空公司忽然搞年會,規模已經超乎他們想象了,沒想到今年的規模還要更大。
這樣看來,深空公司確實有錢,這一場年會下來,花銷估計得有好幾百萬。而國內絕大部分的民營公司,辛苦一年,也未必能夠賺到這么多錢,卻都被深空公司花到一場年會上去了。
胡浩透過后視鏡看了看于東。
其實這次對于國外的那些同事來不來中國,吉總是有些猶豫的,畢竟人太多,花費不少。
不過于東聽到這事之后,直接就給拍了板,強調今年一定要讓美國的同事過來看看。所以說,真正闊綽的還是于總。
開車出行,有個不太好的地方,那就是不能打牌,而且現在路不太好,比較顛簸,所以在車上聊了一會兒,余樺他們就昏昏欲睡了。
其實他們也可以坐飛機出行,不過金陵現在的機場出過不少次大事故,大家都有些怕,新機場到明年才會啟用。
中途,于東跟胡浩換了幾次,停車吃了兩次飯,半夜的時候才到酒店。
到的這么遲,自然沒人接。
本次代表大會各團的住宿都是統一安排的,于東他們也沒搞特殊,也跟著安排走。
在大廳辦入住的時候,幾個人已經昏昏沉沉。
雖然白天在車上睡了不少,但是路上太顛簸,睡眠質量不太好,越睡越累,這會兒從車上下來,睡意又上來了。
于東年輕,這段時間又補了不少,雖然開了挺長時間車,狀態倒還可以,他看著余樺他們:“作代會后天開始,明天沒什么事情,你們可以多睡會兒。”
蘇桐本來在閉目養神,聽到于東這話,微微張開眼看著他:“你明天還想睡懶覺?想得倒美!”
莫言笑道:“蘇桐說得沒錯,睡懶覺這事咱們想都別想了,不管是浙省代表團、上滬代表團還是蘇省代表團,他們都知道我們今天到,明天肯定要拉著我們去開小會。還有燕京這邊,熟人這么多,也一定會來找我們。”
另一邊,余樺已經快要睡著了,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嘟囔道:“明天早上,誰來我都不敲門,反正我肯定要睡到中午……”
余樺的話沒落音,忽然一道清亮的喊聲在酒店大堂響了起來:“唉,余樺、莫言!”
于東先轉身看去,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黑色大衣,一頭卷發的青年女性哈著雙手從酒店門口往里面走,跟在她后面的還有大概男男女女十來個人。
余樺還沒從沙發上坐起來,這女人笑瞇瞇地往他們這邊走,一邊走一邊說:“剛才在路上我還跟人聊,說這么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熟人。真沒想到,還真給遇到了。”
莫言笑著站起來,“鐵主席,你們也才到啊。”
“才到,才到。怎們就你們幾個,其他人呢?”
這時余樺也站了起來,解釋道:“我們自己來的,哪像你,到哪兒都是前呼后擁,一大陣。”
鐵琳不禁撇嘴:“你這話說的,我看是你余樺太清高,有人想跟你走近點,你都不樂意。”
說完,她又看向于東跟蘇桐,“這兩位是?”
莫言笑著介紹道,“蘇桐,于東,這位是《玫瑰門》的作者鐵琳。”
鐵琳挑了挑眉毛,撫掌道:“久聞兩位大名,今天可算是見到真人了。”
于東跟蘇桐也都笑著跟鐵琳打招呼,“久仰,久仰。”
鐵琳對于東跟蘇桐來說,算是文壇前輩了,她七十年代就開始發表作品,雖然她沒什么特出圈的作品,但是在文學圈還是很受認可的。
除了在文學上有些造詣,鐵琳在作協也混得不錯,現在已經是北河省作協主席,而且有消息說,這次作代會后,她就會從北河調到燕京來。
于東知道這個消息是真的,鐵琳不但被調到燕京來了,后來還會是中國作協主席。
鐵琳跟余樺他們聊了幾句,就去帶著他們省代表團的那些人辦入住了。
等到鐵琳走后,余樺看著北河的那群人,揉了揉眼睛,“好像沒幾個認識的。”
莫言笑道,“你是眼神不好使,我看到譚歌了。”
“是么?”余樺又看了看,撇嘴道:“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他也不說來跟我們打個招呼。”
“又不熟,人家不好意思吧。不過我也沒想到,都這會兒了還能見到他們。北河離得這么近,也搞到半夜才到。”莫言說道。
“人家離得近,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說不定就是吃了晚飯,然后晃晃悠悠坐著大巴車過來的。”蘇桐打了個哈欠,“行了,小胡過來了,我們先去房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一大早,于東就聽到隔壁傳來轟隆隆的敲門聲。
這敲門聲響了很多次,越來越響,越來越不耐煩。
后來于東又聽到有人喊,“余樺,出來啰。”
聽著有點湘江口音,頗為爽朗。
“余樺,出來啰。”
“余樺……”
叫門的人大概喊了有七八聲,余樺沒應門,對面的莫言被吵起來了。
于東在屋里聽到莫言的聲音,“你怎么這么大早就來了,余樺他肯定在睡覺。”
叫門那人有些驚喜道,“沒事,找你也是一樣的。”
隨后,敲門聲跟說話聲都消失了,大概又過了十分鐘,于東的房門也被敲響了。
于東本來就被之前那陣叫門吵得半醒,這會兒有人敲門,他不情不愿地爬起來,“哪位?”
“我。”是莫言的聲音。
于東嘆了口氣,跑去開門,“老管,你最好——”
話剛說一半,于東看到莫言后面還站了個人,中等個子,微胖,有點跑牙,年紀看起來也就四十歲出頭,不過鬢角已經能看到不少白發。
還沒等于東問,這人就自報家門,“于東你好,我是韓少攻。”
于東笑了笑,原來是韓少攻,怪不得感覺這么面熟。
韓少攻是HAN省作協主席,跟深空也有合作,他今年出版的《馬橋詞典》就是深空公司幫忙操作的。
對于韓少攻跟莫言認識,于東一點都不意外,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個共同的詞將他們系在一起,那就是“尋根”。
十年前,尋根文學引起潮流的時候,對于這種潮流,還沒有一個定義,到了后來,韓少攻寫下《文學的根》,等于是尋根文學的宣言了。
自那以后,人們開始以尋根文學來稱呼韓少攻、莫言等人的文學作品。
韓少攻會去敲余樺的門,于東也不意外,先不說余樺跟莫言兩個是老朋友,且說余樺跟李馱之間的關系,他跟韓少攻會認識都是理所當然的。
李馱是早期倡議“文學尋根”的人,而他跟余樺的私交也特別好。
“進來坐吧。”于東笑著將莫言跟韓少攻請進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臉沒洗,牙沒刷,見笑了。”
韓少攻爽朗一笑,“這有什么,隔壁還有一個,怎么敲門都不醒的呢。”
于東知道他說的是余樺,笑了笑,“莫言,你陪韓主席聊會兒,我去洗漱。”
“別叫韓主席,叫我老韓就行。”
于東點了點頭,跑去衛生間洗漱去了。
他這邊還沒弄完,就聽到余樺罵罵咧咧地進來,“韓少攻,剛才是你敲我門吧。”
韓少攻說,“應該是我。”
“大清早的,擾人清夢。”余樺嘀咕了一句,又伸頭到衛生間看于東,“你也是被他吵醒的?”
于東嘴里含著水,嗚嗚噥噥地說,“應該是他。”
韓少攻笑道:“不是我吵你們,剛才我在餐廳吃飯的時候,碰到鐵琳了,她說你們已經到了,我才來的。她還說,一會兒要來找你們。這女同志要過來,我要是不先把你們喊起來,肯定多有不便,所以,你們還要感謝我才對。另外,酒店的早餐到酒店便結束,現在已經八點多了,你們要是不搞快點,早飯都沒得吃。”
“我看你就是沒事干。”余樺揶揄了一句,走去跟他們聊天。
等到于東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三人已經一人捉著一支香煙,在吞云吐霧。
看于東出來,韓少攻站起身催促道:“快去吃飯。”
余樺看了看時間,“這不還早,急什么?”
“一會兒咱們一起去看看鐵笙。”
聽韓少攻提到史鐵笙,余樺他們便沒再說什么。
“你們先去,我去把師兄喊起來。”說了一句,于東就跑出去了。
韓少攻在后面疑惑道,“他師兄是誰?”
“蘇桐啊。”余樺說。
韓少攻恍然,“原來他們還是師兄弟。”
這次作代會,史鐵笙也是代表,但是他似乎沒有要參加的意思,于東一行人到他家的時候,他就在客廳里靠近門口的位置,捧著一本書在讀。
見到于東他們,他頗為驚喜,“你們來了?”
他又舉了舉手上的書,露出笑容:“巧了,于東,正在看你的《人群》。”
好些日子沒見,史鐵笙的狀態似乎差了不少,來的路上聽韓少攻說,前些日子他來見過史鐵笙。
史鐵笙的腎病還在持續惡化,很有可能發展成尿毒癥。
如果真地發展成尿毒癥的話,那他以后就要持續透析。
如此一來,一方面身體會承受更大的痛苦,另一方面,家庭也會遭到重創,畢竟尿毒癥的治療費用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不過看到史鐵笙后,于東卻發現,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樂觀一點,看來病痛只能摧殘他的身體,卻無法摧殘他的意志。
陳希米見家里來了客人,也很高興,要為于東他們沏茶,史鐵笙卻擺了擺手:“別忙了,我跟他們出去走走吧。”
這些日子,史鐵笙難得出去,陳希米自然高興,還囑咐他們中午一定要回來吃飯。
出門之后,于東推著史鐵笙,眾人朝著地壇那邊走。
走了沒多會兒,史鐵笙掏出一包香煙,給余樺他們讓煙,“家里地方小,容不下你們幾桿煙槍,只能出來了。”
等到幾人把煙點上,史鐵笙又轉過頭看于東:“之前電話里面聽你說,你跟余樺入作協的手續還沒辦?明天就開會了,時間還夠么?”
于東搖了搖頭,“不知道,作協那邊說是不要我們操心。”
“那就行。”史鐵笙點點頭。
韓少攻在旁邊抽了口煙,笑瞇瞇地看著于東跟余樺:“弄半天你們倆還不是中國作協會員,你們想混進來開這個會?”
史鐵笙說道:“我覺得他們現在跟作協之間的關系挺好的,既沒有矛盾,也不要太深入。”
“言外之意,我跟作協這樣的關系,就不太好了?”韓少攻說。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跟你開玩笑的。”韓少攻笑道,“這次你也是代表,要過去看看么?”
史鐵笙抬頭看了看天:“看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