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這么牛逼?”
畢飛雨見余樺這動靜,一臉好奇地走了過去,伸手要去拿余樺手中的稿子,卻被余樺一下子閃開了。
“我還沒看完,你急個什么勁。”
“這是什么?”畢飛雨問。
“于東的新書。”
畢飛雨看了看門口正在擺弄鞋柜的于東,意外道:“就是那篇跟符號學有關的小說?上次吃飯的時候不還說沒開始寫正文么,這才幾天,小說就寫完了?”
余樺嘿嘿一笑:“你呀,想法還是保守了,我跟你說,這不是那篇小說,而是另一篇。”
“另一篇?”
“昂,另一篇,于員外這家伙這些天突發奇想又搗鼓出來一部小說,我剛看了不到一半,寫的是真好。”
畢飛雨沒想到于東又寫了一篇小說出來,他看著余樺手里的稿子,也不算薄,那于東的這部新小說的篇幅應該也不短。
能在這幾天的時間,臨時蹦出來一個想法,又能把書給寫出來的,恐怕也就于東了。
于東在門外笑著說道:“也沒那么快,其實這部小說在初幾的時候我就有想法了,前些天整理資料,感覺一下子上來了,
就趁勢把小說寫完了。”
“好一個趁勢。”畢飛雨豎起了大拇指,“寫一部長篇小說,
到你于員外口中,
怎么就變得這么輕輕松松呢?”
隨后他又朝余樺伸手:“先把看完的拿給我,
我來看看,到底有多牛逼。”
余樺點點頭,
把稿子分了點給畢飛雨:“你看吧。”
畢飛雨接過稿子,在余樺旁邊坐下,還不忘朝著于東吩咐了一句,
“于員外,給我泡杯茶。”
于東撇了撇嘴,“得,
我還得來伺候你們二位大爺。”
他起身把茶泡好,送到畢飛雨面前,又問了一句:“你們不是說今晚組了個牌局么?老畢你還是來找余樺回去打牌的,
你們現在到我這兒來了,
牌桌上另外兩個人怎么辦?”
畢飛雨頭也不抬地說道:“讓余樺回去跟他們說一聲。”
余樺把身體往旁邊轉了轉,
根本就不搭理他。
畢飛雨又看向于東,“要不,
賢弟你幫咱們跑一趟?”
于東有樣學樣,也不理他,
跑到書房里面去了。
畢飛雨見他們都不愿意,
自顧自地說:“不用去找,
一會兒他們等急了,肯定要自己過來的。”
另一邊,莫言跟劉昌敏兩人在桌邊等了十來分鐘,
余樺沒回來就算了,
出去找余樺的畢飛雨也沒影了。
“什么情況?這兩個大活人丟了?”劉昌敏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八點了。
自從劉昌敏妻女來了學校之后,
他就很少打牌了,
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有機會才能跑來跟莫言他們組一局,
沒想到牌沒開始,已經跑了兩個人了。
他也不能玩得太遲,
如果這兩人再不來,
這牌也打不成了。
“要不,我再去找找?”莫言提議道,
“就這么點兒大地方,
他們能去哪兒?”
劉昌敏想了想,說:“咱們倆一起去吧,
別到時候你去了之后又不回來,讓我一個人在這干等著。”
“也行。”
說罷,兩人就起身朝于東家這邊走。
于東家門沒關,他倆到了于東家門口的走廊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余樺跟畢飛雨。
見他們倆老神在在地看稿子,莫言肝火大動,“好哇,我說你們倆跑哪兒去了
,原來跑這來躲貓貓了。”
畢飛雨抬頭看了看莫言跟劉昌敏,笑呵呵地說道:“我就說吧,他們等不到我們,肯定會過來的。”
余樺點點頭,眼睛都沒離開稿子,“正是。”
莫言跟劉昌敏莫名其妙地看著沙發上坐著的兩人,又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情況。
“你們看的是什么?”劉昌敏問。
“是好東西。”畢飛雨笑道,“來來來,今晚這牌估計是打不成了,咱們一起看吧,欣賞欣賞于員外的新作。”
一聽是于東的新作,二人都來了興趣。
“這么快就寫出來了?”
畢飛雨跟余樺笑了笑,都沒解釋,只是把稿子又分了一點給他們。
劉昌敏接過稿子,先給了莫言:“莫言,你眼睛好,看書快,先看吧,第一頁看完給我看,
咱們接火車。”
莫言也不謙讓,
點點頭,
接過稿子。
看到稿子抬頭上竟是《邊城》,
他頗為驚訝道:“怎么是《邊城》?”
“那是章節名,
哪有那么多問題,只管看就是了。”
莫言嘴角抽了抽,嘀咕道:“問還不能問了。”
于東在書房聽到莫言跟劉昌敏的聲音,伸頭出來看了看,見他們在看稿子,又把頭縮了回去,他怕這倆大爺又跟畢飛雨似的,讓他伺候茶水。
余樺當然是先看完稿子的,他把剩下的稿子拿給畢飛雨,自己則跑到廚房給自己的茶杯添了點水。
能看到這本小說,他著實高興啊。
除了因為這本小說寫得好之外,還因為于東在小說里把他的書給寫了進去,《邊城》后面的第二篇就是他的《活著》。
于員外這家伙,夠處。
喝了口茶,余樺又跑去書房,見于東又在伏案寫東西,笑著說道:“這篇小說剛出來,又要寫別的了?”
于東笑著搖搖頭:“沒有,只是把之前抄錄的資料給整理一下。”
他現在整理的都是常懷英的手書,他想的是,如果有機會,在出版的時候,把常先生的一些手書也放進去。
“抄錄的什么資料?”余樺問道。
“就是跟這篇小說有關的資料。”
于東放下手中的資料,又簡單地把他發現常先生手書的事情給余樺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余樺端著茶杯感慨道,“竟沒想到,這本書里面的常先生還有原型,他寫的這些東西能給我看看么?”
“當然。”于東點點頭,把抄錄的東西遞給了余樺。
谷數</span>余樺接過資料,大概地看了看,隨后笑道:“有些東西你在小說里面用了,有些東西又沒用。”
“常先生跟他愛人的故事,基本已經無法還原了,我只能從中抽出一些東西來構建新的故事。”
余樺呵呵笑道:“還原從來都不是我們作家要干的事情。”
于東微微點頭,余樺說得沒錯,作家不是新聞工作者,所要做的工作也一直不是還原。
作家往往只會提取,提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再用來構建自己想要的故事。
“這本書有名字么?”余樺又問道。
“沒有。”
于東搖搖頭,這段時間,他一直奮筆疾書寫故事,壓根就沒想過給書起名字的事情。
但是一本書寫出來,必須要有一個名字。
他看向余樺:“你可有什么高見?”
“我能有什么高見,你自己的書,自己想名字。”
“你覺得叫《舊書》怎么樣?”于東問。
“舊書?”余樺認真地咀嚼了這兩個字,隨后皺著眉說道:“聽起來沒什么感覺,沒覺得好,也沒覺得壞。”
“我暫時只想到了這個。”于東說道。
“沒關系,你慢慢想。”余樺笑了起來。
他覺得挺好,于東寫什么都快,總要有一件干不快的事情。
而且他也知道,有時候起書名比寫書還讓人糾結。
于東跟余樺在書房里聊了好大一會兒,畢飛雨他們幾個也陸續把書看完。
看完稿子的莫言一臉的興奮,將于東從書房里拖了出來,非要跟他好好聊聊這本書。
這會兒程硯秋正好從琴房練完琴回來,看到余樺他們幾個都在,有些意外道:“今晚在我家打牌么?”
畢飛雨笑道:“不是,我們來看看于東的新書。”
“已經寫完了么?”
“嗯,寫完了。”于東點頭道。
聽說已經寫完,程硯秋也松了口氣,這段時間他看于東為了這本書廢寢忘食,心里心疼,卻又不好說什么。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去把常先生的那些書找回來了,要是沒有那些書,于東應該也不會這么累。
從前她剛跟于東認識的時候,對他的情感更多是對一個年輕作家的欣賞,想著他能多多出些作品給世人看就好。
后來真正在一起了,她的想法就完全變了,什么作品,什么才華,都不如身體來得重要。
“我去給你們弄點零嘴,邊吃邊聊吧。”
“多謝弟妹。”
“麻煩了。”
看程硯秋去給他們找吃的,于東撇嘴道:“給他們吃,瞎子點燈,白費。”
“吃你點東西,看你這樣子。”畢飛雨笑著把手中的稿子揚了揚,“我可告訴你,現在你手稿可是在我手里,你要是惹我不開心了,小心我一把灰給它焚了。”
余樺嘿嘿一笑:“這就體現了用電腦寫作的好處。”
于東一臉無所謂地指了指腦袋:“放心,都存在這里,反正這稿子還要修改,重新謄一遍的。”
“行了行了,不開玩笑了。”畢飛雨忽然做出一副正經的表情,“你說說吧,是不是余樺給你塞紅包了,你還要把《活著》給寫進書里。”
提到《活著》,余樺洋洋得意道:“我沒問他要版權費就算不錯,還給他塞紅包?”
“呵,還抖起來了。”
“我看你是因為自己沒作品被他寫進去,泛酸了吧。”
畢飛雨摸了摸鼻子,“還別說,真有點。”
莫言白了眼他們兩個,“別鬧了,我想聽于東說說,這故事是怎么寫出來的。之前不好說要寫符號學么,怎么就突然寫了這篇小說,這中間是發生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么?”
于東笑了笑,起身去書房把那疊資料拿了出來,分給他們,余樺已經看過,自然沒接。
“這是?”莫言看著手中的資料,“好像是你的筆跡?”
“嗯,確實是我的筆跡,不過這里面的內容卻不是我寫的。這些內容全部來自一位老先生的藏書,原件我都收藏了起來,這是我謄抄的。”
畢飛雨看著手中的資料,有些明白過來,“這個老先生就是書中常先生的原型?”
“沒錯,正是如此。書中常先生跟妻子的故事,也大多來自于這些記錄。這位常先生是上滬人,住在靜安區
,跟我一位叔叔家離得不遠,小時候我去叔叔家玩的時候,見過……”
這次,于東把自己如何知道常先生,又是如何得到這些書的過程,給余樺他們詳細地講了一遍。
聽完之后,余樺調侃道,“我看啊,你應該在這部小說里面再加一條線,把你跟程老師的故事寫進去,特別是你回到金陵,程老師歷經千辛萬苦找到了這二百五十六本書的過程。”
不遠處的程硯秋笑道:“余老師你說笑了,哪有什么千辛萬苦。”
“我相信肯定是有的,這可是二百五十多本書,別的不說,肯定花了不少錢。”
挺余樺提到錢,于東挑了挑眉毛,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錢的事情。
不過現在想想,這些書還真有可能花了程硯秋不少錢。
他們雖然結婚了,但都是各管各的經濟。
家里的大物件一般都是于東來置辦,不過程硯秋平時也有不少花錢的地方,所以她應該也沒有存太多錢。
如果這些書買得貴點,說不定能把程硯秋的小金庫給掏空。
“其實也還好,人家基本上沒多要,大多都是正常價格。”
莫言說道:“常先生的故事固然感人,但是于東穿針引線的手法還是讓我驚嘆,特別是他能夠把故事都圍繞著某本書展開這一點,充分證明了他的控制能力。只是有一點比較可惜……”
“哪里可惜?”劉昌敏好奇道。
他看過整篇手稿,就感覺這書寫得可真好,各方各面都很好,完全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所以莫言說有可惜的地方,讓他有些好奇。
莫言笑著說道:“可惜的是,里面提到的這些書,我全都看過。要是能夠出現一些不太出名的文章,我看了之后,還能因此又找到一些好的作品,也是意外的驚喜了。我想,對于其他讀者也是,如果他們能夠因為你的小說而想著去了解你提到的這些小說,自然也是幸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