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哪有那么夸張……不過是些營銷手段而已……行,有時間你到金陵來聚聚……”
于東剛剛應付完韓少攻的電話,一抬頭就看到劉曄站在門口。
“于老師,我來交讀后感了。”
于東招了招手,“進來吧。”
劉曄進來之后,于東一邊給自己茶杯添水,一邊笑道:“你這書可讀得夠仔細,
離我把雜志交給你,這都一個月了吧。坐吧,把讀后感放茶幾就行。”
“我怕寫得不夠好,所以改了好幾稿。”劉曄將稿子放下,訕訕道。
于東點點頭,走過去拿起劉曄的讀后感,忍不住掂了掂:“嚯,這么厚……《那山那人那狗》原文也沒這么長吧。你這得有……”
劉曄撓了撓頭,回答道:“加上標點符號,總共八千多字,本來有一萬多字的,我給刪了一些。”
“行,你坐會兒,我來看看。”
其實拿到這篇讀后感,還沒看,于東就感覺挺滿意的,至少說明劉曄這小子這一個月不是在拖延時間,
確實是認認真真地讀了那篇小說,不然的話,
就是讓他硬扯也扯不出來這八千多字來。
把茶杯放下,于東開始認真看起劉曄的這份讀后感。
四五月份的金陵午后,蟲鳴鳥叫跟操場上的嬉戲打鬧聲混在一起,晃悠悠地鉆進辦公室里,反而能讓人感受到一片寂靜與安詳。
但是劉曄的心卻一點都不安詳。
于東在認真看讀后感,劉曄在他對面坐著,上身筆直,雙手不停地搓著大腿,似乎是想要把心里的緊張跟不安給搓掉。但是他越搓,心里的不安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搓越多。
他沒有騙于東,為了寫好這篇讀后感,他前期反反復復地看了很多遍《那山那人那狗》,甚至都快能把全文給背誦下來了。
等到讀熟了之后,他才開始寫讀后感,寫了好幾稿都不太滿意,而且總是寫著寫著就會有新的想法新的感悟,又不得不重新開始寫。
后來寫著寫著,一下子寫了一萬多字,他又覺得太多,
刪刪減減給弄到了八千多字。
來于東辦公室之前,他在自己宿舍里反反復復地把自己的這篇讀后感看了又看,
生怕有什么問題出現,送到于東面前后出丑。
等到他已經快要不認識讀后感上的字了,他才終于鼓足勇氣把讀后感拿過來給于東看。
也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于東就把劉曄的讀后感放了下來,隨后笑瞇瞇地看著劉曄:“寫得挺認真,能看得出來,小說你也確實認真讀了。遣詞造句方面,我就不多說你了,平時還是得要多閱讀,只有閱讀能力了提升了,才會有好的語感,才能寫出好東西。雖然你以后未必需要寫東西,但是我相信,有了好的語感,以后不管是對劇本的理解還是對臺詞的掌握,你都會更加得心應手。”
劉曄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明白,我回去肯定繼續認真讀書。而且不僅僅我自己會認真讀書,也會督促別的同學認真讀書的,我們班所有同學都加入了黃瓜園讀書會,一到周末就去參加讀書會。”
“這是好事。”
說起讀書會,于東也好久沒去參加活動了。
黃瓜園讀書會跟黃瓜園科幻協會的發展不同,科幻協會如今已經發展到全國的高等學校,規模十分之大。
但是黃瓜園讀書會卻只在金陵的幾所高校中有些發展,會員主要集中在金藝和金陵大學。
讀書會沒發展壯大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讀書會的范疇太廣,世上又有那么多讀書會,而黃瓜園讀書會跟其他讀書會也沒什么顯著的區別。
一開始很多人因為于東他們這些作家在讀書會里面才加入的,但是對于其他學校的學生來說,加入讀書會并不能讓他們有更多跟于東他們接觸的機會。
“稿子你拿回去吧,另外,回去想想如果讓你來演這個年輕的鄉郵員,你要怎么表現。”
“啊?”
“啊什么?我這兩句話很難理解?”
“沒有,沒有,這次要寫報告么?”
于東擺擺手:“不用,你自己琢磨琢磨就行。”
劉曄松了口氣,“我明白了,于老師。”
劉曄剛走,余樺又跑了進來,于東正低頭喝水,聽到腳步聲,一抬頭余樺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
于東白了他一眼:“你就不知道敲門?”
余樺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沒說,起身跑到門口,敲了敲門,陰陽怪氣道:“于老師,我能進去么?”
“不能。”
余樺沒理他,兀自又跑到沙發坐下。
于東搖了搖頭,在余樺“吩咐”他倒水前,給余樺倒了杯水,“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飛雨給聯系了一個活動,說是金陵師范大學中文系邀請我們幾個去搞個講座。他們的中文系今年要升級成文學院了,估計是想造造勢吧。”
于東好奇道:“怎么是飛雨聯系的?”
“他有個大學同學本科畢業考去了金陵師范大學,后來又留在金陵師范任教,現在是中文系的老師。這是他同學問了好幾次,飛雨讓我來問問你有什么意見。”
“這事老吳知道么?”
余樺點點頭:“飛雨跟吳校長說了,吳校長的意思是看我們自己的意愿,他不干涉。”
“既然如此,那就去唄,反正金陵師范也不遠,找個周末,咱們散著步就過去了。你讓飛雨把時間定在這個月,我們去法國之前去一趟,不然等我們從法國回來,到了畢業季,又要忙起來了。”
“行,我一會兒去跟他說。”余樺點點頭,隨后又皺著眉頭看向于東:“不對啊,你們不是有電話么?干什么非要我來傳話?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這不是怕打電話說不明白,你過去一趟能說清楚一點。”
“放屁,打電話直接對接,不比我在中間傳話要簡單明了?”
于東翹起二郎腿,身子往后一靠,笑呵呵地說道:“余樺吾兄,人生在世,有些事情不要理得太清楚,不然帶來的往往都是傷痛。人間,不能太清醒啊。”
“這話怎么說?”余樺問道。
“飛雨是在什么情況下讓你過來的?”
“我去找他聊天,沒聊兩句呢,他說有個事情要跟你說,不過他暫時抽不開身,讓我幫忙跑一趟。”
“那你知道,為什么飛雨明明可以打個電話跟我說,卻非要你跑一趟么?”
“為什么……”剛開口,余樺瞇了瞇眼睛,拿手點著于東:“你們兩個完蛋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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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東也是想逗逗余樺,見他發火,笑著說道:“息怒,息怒。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飛雨那邊,幫你好好地批評一下他,幫你質問他這人怎么搞的,也不能因為你天天四處游蕩,無所事事就這樣對你吧,讓人看不下去。他難道不知道么?你是天才型,海明威式的作家,跟我們這些普通人可不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只要有那么一兩天抓住靈感就行了。我去問問他,是不是因為自己雖然努力,卻依舊難以望到你的項背,所以心生妒忌……唉,余樺吾兄,你去哪兒……慢走啊……”
事實證明,人是一種記仇的動物,而這種動物中,名為作家的尤甚。
下午被于東懟了一番,后面連續三天,只要見面,余樺必然會陰陽怪氣于東跟畢飛雨一頓。
早上于東吃早飯的時候,余樺透過窗戶往里面看,“呵,這么努力的作家也要吃早飯的嘛,那我這種天才型,一天要吃八頓才可以。”
于東去辦公室工作,余樺偶爾會站在辦公室門口,裝作自言自語地大聲說:“還是不進去了,免得招人嫌。”
到了晚上打牌,余樺會看著畢飛雨跟于東兩個,說:“非天才型的作家,難道也會打牌?”
后來于東跟畢飛雨兩個實在是受不了了,表示愿意請余樺吃頓飯賠罪,余樺這才作罷。
至于金陵師范大學的事情,也定了下來,時間是五月十七日。
聽到這個時間的時候,金陵師范那邊也有些意外,因為距離五月十七號已經沒幾天了。他們原本想著,如果能夠把于東他們請過去,自然要好好宣傳一番,這必然是要花時間的。
但是既然于東他們定了時間,金陵師范這邊也不好反對,這事他們也是說了好久才有了這次的機會,如果這次再請不來,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五月十七日上午,于東他們幾個吃過早飯之后,真就沒有坐車,而是靠著雙腿晃晃悠悠地去了金陵師范大學。
他們到金陵師范大學門口的時候,迎接他們的金陵師范師生們集體愣住了。
“那好像是于東他們?”
梁惠實推了推眼睛,瞇眼朝正在往這邊走的一群人看去,隨后睜大了眼睛,“還真是他們!”
校長許揚帆責問道:“惠實,怎么搞的,怎么讓他們走過來了?”
梁惠實就是畢飛雨的大學同學,這次的活動全程都是他跟畢飛雨聯系的。
被校長責問,梁惠實一臉無辜地說道:“我提前問了畢飛雨,要不要我們派車去接,他跟我說的是不用,他們自己會安排,我哪知道……”
他哪知道,畢飛雨他們的安排就是步行過來。
其實金藝離金陵師范大學不遠,走過來確實沒問題,只不過現在這場面卻有些尷尬。
金陵師范這邊的師生們遠遠地就看到了于東他們,按理說為了表示重視,應該是要迎過去的,但是雙方距離實在有些遠,真要迎過去好像也有些不合適。
就這樣,金陵師范的師生們看著于東他們慢慢走來,也不知道該做什么樣的表情。
整個過程持續了有兩三分鐘,直到于東他們走到跟前二三十米的時候,許揚帆臉上浮起笑容,帶頭迎了過去。
“于東老師、莫言老師、余樺老師、畢飛雨老師,我代表金陵師范大學一眾師生歡迎幾位蒞臨敝校,有失遠迎,請多包涵。”
于東笑著跟許揚帆握了握手,“許校長客氣了,咱們都是鄰居,權當過來串個門子,諸位這樣到門口迎接,倒是讓我們幾個心生惶恐了。”
“是我們安排不到位,應該派車去接的。”
畢飛雨笑道:“梁惠實跟我說過要派車來接,是我們給拒絕了,這么近的距離,我們幾個安步當車,一路走來,也正好欣賞欣賞早景。”
“幾位好雅興。”許揚帆撫掌笑道,“還請幾位隨我一起進校,咱們邊走邊說,路上我再跟幾位介紹與我一起出來的師生以及我們學校的風景。”
金陵師范大學歷史悠久,校內建筑古色古香,置身期間,倒像是走在一個園林中間。它的前身是中國第一所女子大學——金陵女子大學,大概因為這點,學校看起來頗有一種婉約的氣息。
學校面積不算大,不過彎彎繞繞的,總能走出一種“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許揚帆帶著于東他們在學校晃了一圈,先去了會議樓坐了會兒,然后就去了大禮堂。
路上,許揚帆笑著說道:“幾位老師,這次因為時間比較近,相關的一些設備也沒有置備齊整,一會兒各位講話可能形式會比較簡單。”
“話筒總會有的吧?”
“畢老師說笑了,話筒自然是有的。不過,如果各位再遲點過來,我們學校購入的幾臺三片式lcd投影機就要到了,到時候講話的形式也會豐富一些。”
余樺擺擺手,“不用,不用,還是簡單點好。”
說話間,眾人進了禮堂,于東看了眼人頭攢動的禮堂,不免暗暗感慨許揚帆他們可真會利用空間,整個禮堂除了本來的座位,走道中加了小板凳,最后排還站了不少學生。
甚至在靠近舞臺跟前的地方,還擺了不少長凳,學生們肩膀挨著肩膀坐在上面。
于東他們一進來,便引起了學生們的歡呼。
他們幾個現在在國內的人氣本來就高,這又是在金陵,受歡迎的程度自然更不用說。金陵師范大學離金藝比較近,他們學校有不少學生時常偷偷跑到金藝去看于東他們。
主持人梁惠實看到學生們的熱烈反應,也是推著眼鏡直笑,這次的活動是他出力弄起來的,能辦好他自然開心。
梁惠實壓了壓手,等到底下稍微靜了點之后,笑著開口道:“各位,臺上的幾位,還需要我介紹么?”
“不用!”
學生們的聲音很齊整,于東他們相互看了眼,都有些懷疑是不是事先排練好的。
梁惠實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都認識這幾位老師,但是我還是要將他們幾位隆重地介紹給各位,在我右手邊的第一位,就是莫言先生……”
一通介紹之后,于東他們幾個也坐了下來,正式開始了活動。
這次的活動跟于東他們之前參加的活動大同小異,他們幾個輪流上前講話,等到大家都講話完之后,梁惠實會代表金陵師范大學問于東他們一些問題,也會抽幾個學生代表提問。
對于這套活動流程,于東他們駕輕就熟,先上去聊一聊文學,然后再祝福金陵師范大學越辦越好,祝他們的文學院能夠有一個好的開始。
等到梁惠實提完問題之后,輪到學生們提問。
聽得出來,這些學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問問題的順序都很有講究,是一步一步往前推進的。
于東本以為今天的活動將會很平淡地度過時,其中一個學生站起來后,卻引起了他的關注。
“各位老師好,我是中文系的徐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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