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魔怔了。”
趙常天嘆了口氣,“之前他說要辭去工作專職寫作,還要實地感受,我見他振奮的樣子,還覺得欣慰,沒想到現在卻是這個樣子。”
聽趙常天說得不清不楚的,于東又問了句,“具體是怎么回事?”
“是這樣的,之前你們深空不是發布了一個征文嘛,就給他看到了……小說已經發了,他也不給我看,我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小說反響不太好,所以信心受到了打擊。這孩子就是這樣,從小就不抗壓,心理脆弱。”
“是么?他還投了征文啊,你知道他投的小說叫什么名字?”
“就是不知道……這網絡的事情我不太了解,你們能查到哪個是他么?”
“不能。”
其實知道趙巖的地址,后臺應該能夠查到哪個賬號是他的,但于東還是跟趙常天說不能,直接打消了他這個心思。
“唉,其實就算能,我也不能讓你去找,不然我在他面前跟沒有什么信任可言了。行,既然他沒找過你,我就不打擾你了,有時間回上滬,到作協來看看。”
于東眼珠子轉了轉,又問,“他什么時候開始上傳文章的,你知道么?”
趙常天回憶了一下,說,“應該是五月中旬的時候,他當時還特意跟我說一下,當時我正在看七月刊的選稿。”
“五月中旬……”于東若有所思。
“怎么了?”
“哦,沒什么,回頭有時間我回上滬找你們。”
“嗯,那我就掃榻以待了。”
等到電話掛了之后,于東跑去書房打開電腦。
他記得,好像過千山的那篇《長城盡頭》就是五月中旬上傳的,這引起了他一些遐想。
相對于趙常天,于東倒是更加看好趙巖,他相信趙巖在這方面是有天賦的。
既然趙巖這么認真地參加了征文,應該不至于一點兒水花都沒有,因此于東就聯想到了過千山。
過千山是第一期前十名里面,唯一一個沒有跟深空公司聯系簽約的,而且好像就是五月中旬發的書,巧合太多,于東不得不多想。
開機,打開網站,找到《長城盡頭》,于東看了看這本書第一章的發表時間,正是五月十七日。
這就對上了。
于東露出笑容,這個過千山說不定就是趙巖。
不過讓于東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過千山真是趙巖,既然成績這么好,那他為什么不跟他父親說。
雖然接觸不是特別多,但是于東能看出來,趙巖還是非常希望獲得父親認可的,這么好的機會他為什么要錯過?
而且他不僅僅不告訴自己的父親,連深空公司都不聯系,這小子就這么澹泊名利?
想了想,于東給過千山發了個私信。
他們倆其實早就發過私信,而且還是過千山主動發的。
當時《長城盡頭》剛出來,于東看它的評論區評論比較少,而且沒有幾條正兒八經的評論,所以就發了一些鼓勵的話。
正好他的評論給金可凡看到了,又推到了狩獵于東小組里,得到了不少人的關注,自此這本書開始有了起色。
也是因此,過千山主動發了條私信,感謝了于東。
董御道:上滬人么?
私信發出去之后,并沒有立即等到回復。
現在的網絡環境就是這樣,就算是冬冬這種即時通訊軟件也很難做到即時聊天,更不用說這種沒有特別提示的站內私信了。
很少有人會時刻守在電腦前,更沒有人會時時刻刻地刷著自己的私信。
過了半天后,于東放下手中的工作再次登上深空,便收到了過千山的回復。
過千山:啊?(15:15:31)
過千山:你為什么說我是上滬人?(15:26:55)
過千山:你怎么知道我是上滬人?(15:55:21)
過千山:董大哥,請回復,可以加我冬冬XXXXXXXXX。(16:15:22)
于東的一條消息,直接讓過千山緊張起來,一個小時內陸陸續續發來四條消息,一條比一條急迫。
至少他是上滬人,這下子,過千山就是趙巖的可能性又變大了。
既然他留了冬冬號,于東也就加了。
這一次,過千山很快就通過了加好友的申請。
還沒等于東說話,過千山就先發了消息過來。
天下不容:你是董哥吧?
1:嗯,你是過千山吧。
于東的冬冬昵稱很簡單,就是一個“1”。
天下不容:嗯嗯,董哥,你怎么知道我是上滬的?
1:你是不是姓趙?
趙巖看著聊天框里面的新消息,頓時就傻眼了。
一直以來,他都把網絡世界跟現實世界分割開來,而且分得很清楚,從沒想過有一天網絡上的人竟然知道現實中的自己。
他腦袋飛速運轉,思索著自己什么時候暴露了身份,對方又是誰,為什么會認出他來。
是不是初中同學小胖?上次見面的時候多聊了幾句,跟對方說了自己寫小說的事情,難不成小胖回去之后還特意找了自己?
還是鄰居王阿姨家的兒子?
那小子平常經常過來玩,也知道自己寫小說的事情,但是不對啊,聽狩獵于東小組的人說,這個董御道很久之前就在深空出現了,而且對文學非常了解,大家都猜測老董是某個學校的文學系教授,而他剛才想到的這兩個都不符合條件。
想了半天,趙巖也沒有任何頭緒。
他試探著問了一句。
天下不容:請問,你是誰?
1:我是于東。
新消息出來之后,趙巖眼皮子一跳,有些不敢置信,又湊近看了看,不是干東,不是千東,就是于東。
對方說他是于東。
趙巖感覺屁股坐不住了,站起來在房間里面來回地踱步。
“他說他是于東,他說他是于東。”
又來新消息了,趙巖慌忙去看。
1:趙巖,我現在給你家打個電話,你去接。
還沒等趙巖反應過來,客廳的電話已經響了起來。
趙巖趕忙往外跑,慌慌張張地把電話給接了。
正趕過去接電話的趙常天看著趙巖的樣子,奇怪道,“你的電話?”
趙巖點點頭:“嗯,冬冬里面約好的。”
“嗯。”
聽到趙巖的聲音,于東笑道:“你小子就這么怕被你爸知道你是過千山的事情?”
趙巖看了看父親的方向,訕訕說道,“于老師,我不是怕,就是還沒到時候。”
“什么沒到時候,能跟我說說么?”于東問。
趙巖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點頭道:“其實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
雖然兩人只差九歲,但是在趙巖心中,于東是他的長輩。
當年趙巖才十五六歲的時候,于東已經是成名的作家,經常跟他父親在一起走動。
但是跟其他長輩不同,于東畢竟還年輕,所以跟于東講話,他要輕松一些。
特別是經歷過這次的事情,董御道跟于東兩個人重合之后,趙巖更加愿意跟于東傾訴。現在在他心中,于東就是愿意提攜后輩的伯樂,至少還特意在評論區鼓勵他。
等于東聽完趙巖的傾訴,也是不禁感慨起來,他們父子之間的交流果真是一點效率都沒有。
趙常天覺得趙巖太懶惰且太脆弱,遇到事情缺乏恒心,但他依舊認為自己兒子是有才華的。
而趙巖呢,則覺得自己的父親太冷酷,而且瞧不上他。
這次也是,本來他還非常熱情地跟父親說了自己上傳小說的事情,但是趙常天卻表現得很冷澹,根本就沒有多余的話,更別說為他感到高興了。
因此趙巖就憋了口氣,想要證明自己給父親看,而他證明的方式就是獲得一百萬點贊。
趙巖想要的到鼓勵,但是趙常天恰恰給不了他。趙常天是一個很典型的中國傳統父親,不太愿意夸孩子,更別說他也不覺得書上傳了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自己寫了那么多文章,也沒覺得有什么。
于東覺得這對父子還挺有意思,他自己父親于漢聲是一個不太有威嚴的父親,從小到大父子關系都比較融洽。
“你覺得,你父親并不是真心支持你寫作,所以想用一百萬贊來換取你父親的尊重,是這樣么?”
趙巖忸怩道,“也不是換取……”
于東笑了一聲,“我看你父親對你的評價一點都沒錯。”
趙巖忍不住問道,“我爸怎么評價我的?”
“你父親說,你這個人臉皮薄,心理承受能力差,想法容易被別人左右,不夠堅定。”
這一連串的評語把趙巖說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
但是他還沒找到地縫,于東又繼續說道,“不過,你父親也說,你小子很有才華,想法天馬行空,在寫作方面很有潛能。如果能夠克服自己內心的脆弱,以后會成長成一個優秀的作家。”
趙巖愣愣道,“真的么?”
于東笑著說道,“好好干吧,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給自己設置障礙。這一百萬個點贊,你以為達到它是一種超越,但是我作為過來人告訴你,放下它,才是一種超越。放下它的同時,你也就越過了一道心理障礙。”
趙巖眨了眨眼睛,雖然于東說的話就跟繞口令似的,但是他卻聽出了道理。
他咽了咽口水,“于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告訴我,點贊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應該是我所追求的。對待作品,我應該忠于本心,不能輕易為外界影響。常常固執地想要克服的,最終總會成為心里的魔障。”
“你只明白了一半。”于東說道。
“一半?那還有一半是?”趙巖問。
于東沒好氣地說道,“趕快回復深空公司工作人員給你發的私信,然后簽約,這就是另一半的意思。你小子發什么神經病,要是不想簽約,我現在就取消你的資格,前十名都會安排實體出版,第一名首印最低兩萬冊,我看你是不太在乎。”
趙巖整個人懵住了,他沒想到于東的轉變會這么快,剛才還是個深入人心的人生導師,為他撥開云霧,一轉眼就說起簽約的事情了。
“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馬上就聯系。”
“嗯,你先聯系,回頭我還有事情跟你說,暫時就這樣吧。”
“好的,謝謝于老師。”
趙巖掛了電話之后,整個人輕松了很多,如于東所說,之前他確實給自己設置了障礙,以至于無法喘息。
他站起身,走去書房,趙常天正在看資料,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頭看來。
“有事么?”趙常天問。
趙巖搖了搖頭,隨即又點點頭,“想跟你說說我小說的事情。”
“哦?”
趙常天挑了挑眉毛,側過身來,看著自己的兒子等著他往下說。
趙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的小說叫《長城盡頭》,在深空《逃跑》游戲征文大賽中獲得了第一,深空已經要跟我簽約了,下一步他們準備和我這本書出實體,首印至少兩萬冊。”
等趙巖一口氣說完,趙常天表情滯了一下,隨后說道:“不錯,挺不錯的。”
雖然父親的反應依舊平澹,但是趙巖卻并不難過,至少父親說了不錯。
“那我先回房間了。”
“嗯。”
趙常天點了點頭,隨后又忽然說道:“你去找你媽媽吧,讓她回來,她前幾天不是念叨著想吃老菜館了么,今天咱們一起去。”
“你說過千山是趙主編的兒子?”
聽于東說了趙巖的事情之后,程硯秋一臉的驚訝,“我記得趙主編家的兒子還在上中學吧。”
于東哈哈一笑,“這都哪一年的事情了,他都已經工作挺久了,現在有二十出頭了吧。”
“那年紀也挺小的,沒想到寫起書來倒是挺老練的。”
“畢竟是趙主編的兒子,耳濡目染,寫作能力自不用說。”
程硯秋笑著點頭,“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厲害了,這個趙巖。小周更是,連二十都不到,”
提到周杰侖,于東便問了一句,“他的專輯弄的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