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從獎項份量考量,還是從獲獎者的身份考量,于東都是今天這場頒獎典禮的絕對主角。
前面幾個獲獎者各自上臺說完獲獎感言之后,獎委會主席桑德羅笑著看向于東,“接下來,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來自中國的好朋友YU先生。”
不用羅西翻譯,于東也知道桑德羅說的話大概什么意思,他笑著起身朝臺上走去。
將證書跟獎章交給于東之后,桑德羅又小聲跟于東說了幾句,旁邊的翻譯對于東說,“YU,主席先生說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希望你能夠跟大家多多分享你的感受,今天的頒獎典禮還有很長時間,你不用擔心時長問題。”
于東笑著點點頭,“我盡力。”
說完,于東就走向了演講桌。
于東早已經習慣脫稿演講,但是為了照顧翻譯,他不得不提前將稿子寫好遞交到獎委會,讓翻譯人員做好準備。
不過他交的稿子并不長,今天肯定還會做一些延伸,所以對翻譯人員也是一次考驗。
“大家好,我是于東,很高興受邀來到皮埃蒙特,來到卡佛城堡,跟諸位相見。感謝獎委會把這份榮譽給了我,給了《人群》這本書。當我得知我獲獎之后,便迫切地想知道,為什么選擇了我。而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弄清楚為什么選擇了我,但我大概弄清楚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對自己的作品了解地還不夠深刻。我想,大概獎委會的諸位,以及我的其他讀者要比我更了解我的作品。”
“不管怎么樣,獎委會選擇了《人群》令我十分驚喜,我確信獎委會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一定是下了很大的一份決心,要將這樣一個重要的獎項頒發給一部描述東方國家某個城市生活的實驗性小說,并不容易。”
“《人群》的故事發生在上滬,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從某種層面來說,書中的那些故事是我成長中所見所聞的縮影。在我只有這個演講桌高的時候,就喜歡跑到離我家只有兩公里的一個公園里面待著,隨便找個地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觀察他們的一言一行,那是屬于我的一種孤獨時刻。”
“這世界千千萬萬的人,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聯系在一起,一個街道,一座城鎮,一個國家,人們穿行其中,或偶遇,或分別……”
于東沒有準備稿子,但是整個演講非常流暢,如果不是為了照顧翻譯,他的語速還能更快點。
即便如此,負責翻譯演講稿的工作人員也是急得滿頭大汗,因為于東說的演講詞跟提交的演講稿有很大出入,那些多出來的東西就需要他實時翻譯。
不過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前半部分,于東的演講詞雖然跟稿子有所出入,但還不至于太離譜,但是到了后面,基本上就跟稿子沒什么關系了,大部分都是于東的自由發揮。
按照于東原本的稿子來念的話,最多也就說個十幾分鐘,但是于東直接將時長延伸到了四十多分鐘,可想而知于東臨時增加的東西有多么長。
對此,于東只能暗念一聲對不住了,要怪只能怪主席桑德羅讓他多說點。
翻譯人員手忙腳亂,但是主席桑德羅看著臺上侃侃而談的于東,卻樂得心里開了花。
原本給于東送去邀請函的時候,桑德羅還擔心于東不來,因為他知道于東并不經常參加活動。
沒想到,于東不但來了,而且還這么給面子,一下子說了這么長一串獲獎感言。
轉頭看了一圈大廳,看到后面不停做記錄的記者們,桑德羅十分滿意,自從他擔任獎委會主席,就一直想要提高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在國際上的知名度,而于東的到來,則讓他離目標更近了一大步。
這會兒于東的演講也接近尾聲。
“我一直認為小說家是有使命的,那些已經被遺忘,或者正在被遺忘的空白被再次提及,讓迷失的言語重現,在歷史的碎片、轉瞬即逝的痕跡中尋找蛛絲馬跡,重新構筑起人們記憶中的那些如蛛網一般的世界。”
“謝謝大家,我的演講結束了。”
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頒獎典禮結束了,如果刨除于東的演講時長,整個頒獎典禮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可謂簡易至極。
頒獎典禮結束之后,于東又應付了一會兒蜂擁而至的記者們。
大概二十分鐘之后,媒體記者退場。
晚宴是在城堡里面進行,前來參加典禮的嘉賓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
幾乎每個嘉賓都過來跟于東打了聲招呼,聊上幾句,對于東表示祝賀之余,也都提到了他的新書《達芬奇密碼》。
在晚宴快結束的時候,安妮塔·拉哈忽然走了過來。
她笑著朝于東揚了揚手里的酒杯,“恭喜你,YU,你的演講讓人著迷,我對上滬的興趣變得更濃了。”
“謝謝,剛才的講話有點長,我都擔心你們會聽睡著。”
“你實在太謙虛了,我從你的演講稿里獲得了一些啟發。特別是結尾處,你說小說家的使命是重拾被遺忘的記憶,這讓我想起來普魯斯特,他的回憶讓歷史的細節得以重現。你也一直都在做同樣的事情,也注定會像普魯斯特一樣偉大。”
于東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安妮塔·拉哈,越來越確定她就是費蘭特。
不過于東并沒有把話題往費蘭特上面去引,只是跟安妮塔閑聊了幾句,最后邀請她有時間去中國看看,安妮塔欣然應允。
第二天,于東走的時候,薩爾瓦托雷又親自來送。
他比剛見面的時候還要熱情,這是因為就在昨天,深空公司那邊跟他接洽,聊了一些合作的事宜。
如果機會合適的話,深空公司或許會跟皮埃蒙特地區的一些企業展開合作。
首先他們可能會通過亞馬遜網站做一些嘗試,假如效果不錯,他們會加深合作。
也就是說,在不久的將來,于東很有可能會成為皮埃蒙特地區的財神爺,薩爾瓦托雷當然要表現熱情一點。
于東回到金藝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了。
到校門口的時候,大門關著,司機正要鳴笛讓保安開門,于東笑著對他擺擺手,“老袁,不用,我下去看看。”
下車之后,于東走到傳達室窗外探頭朝里面看了看。
只見周大爺跟小方兩個人正在看電視。
金藝傳達室的條件這幾年是越來越好了,不僅僅裝了空調,學校甚至還給他們撥經費買了臺電視機。
現在是暑期,保安們不需要在外面站崗,窩在傳達室里面看電視也是正常的。
于東笑著敲了敲窗戶,“周大爺,開門了。”
周大爺跟小方聽到敲窗的聲音,趕忙轉頭來看,見于東站在窗外,兩人笑瞇瞇地站了起來。
小方先一步過來把傳達室的門打開,后面周大爺笑著說道,“于老師你回來啦。”
“嗯,出去晃了半個多月,終于是回來了,周大爺你今天值班啊?”
周大爺笑著擺手道,“今天小方值班,我在家閑得沒事就過來看看,我估摸著時間,你這兩天也快回來了。今天早上我還看到程老師了,她從落園那邊過來。”
“嗯,通過電話,跟她說了今天回來。”
周大爺一邊把大門打開,一邊笑著跟于東說,“我跟小方剛說到你,一轉頭就見你真人。所以說背后不能說人,一說人就到。”
“說我什么?”于東問道。
“就你們公司讓呂希拍的那個廣告,我剛才跟小方在電視上看到了。嘖嘖,不得了。”周大爺搖頭晃腦地說道,“你們公司可真下本錢的,一個廣告拍了三四個版本,請了好些個明星,孔令暉跟劉國良我認識,鄧亞平我也認識,那個大高個子我沒見過。這幾個廣告看過,那云馳鞋我想忘都忘不了。”
聽到后面,于東明白周大爺說的是什么了。
吉米攛掇于東一起出錢收購了王進家的公司云帆鞋業,然后改名云馳。
前段時間,吉米為了提升品牌的知名度,準備花錢請了幾個體育明星拍了幾組廣告然后在各大電視臺輪番播放。
于東走之前,這事還在辦,沒想到廣告這么快就在電視上播放了。
本來擬定的代言人名單里面,只有劉國良、孔令暉、鄧亞平這三個乒乓球國手,是于東將剛滿十八歲的姚鳴加入了名單,剛才周大爺口中的大高個子指的就是姚鳴。
其實現如今的姚鳴已經在籃球界嶄露頭角,今年五月剛剛拿到全國男籃甲A最有進步球員獎。
過段時間,他還要隨隊參加在霓虹進行的亞洲男子籃球錦標賽。
這也是吉米同意將姚鳴加入名單的原因。
現在的姚鳴,代言費還不高,但是如果他們在霓虹能夠獲得好成績,那么姚鳴的名氣肯定會漲一大截的,到時候云馳這邊等于就是賺了。
簽下孔令暉跟劉國良也是這個道理,明年是奧運會年,到時候劉國良跟孔令暉大概率會代表國家去參加奧運會,只要他們兩個有一個人能夠獲得好成績,那么云馳的這筆買賣就不會虧。
在此之前,國內還沒有哪個體育品牌跟體育明星展開緊密的合作,等于是云馳首開先例。
至于效果,現在廣告才剛剛開始投放,暫時還不清楚如何。
不過于東覺得完全沒有問題,體育品牌跟體育明星合作,是發展趨勢,云馳搶先一步絕對沒有錯。
又跟周大爺聊了幾句,于東坐上車回了教師公寓。
剛下車,于東就看到圍在公寓樓下樹蔭里面的馮明跟劉昌敏等人。
聽到引擎聲,馮明他們幾個也早就朝這邊看到,見于東下車,何煜調侃道,“員外出巡回來了,大家鼓掌歡迎。”
劉昌敏他們倒也配合,紛紛鼓起掌來。
“去去去。”
于東擺擺手,根本不理他們,兀自朝著樓上走去。
后面馮明哈哈大笑:“恭送員外,員外慢走。”
于東加快步伐上了樓,到了家門口,正要敲門,卻見門是半掩著的,留了一條縫。
他笑了笑,推門進去,程硯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仿佛沒聽到于東回來的動靜一樣。
于東卻知道,她早就聽到動靜,這門應該就是她提前給開的。
程硯秋之所以一副生氣的模樣,其實是因為于東失言了。
于東昨天就打電話回來說,今天上午到家,中午跟程硯秋一起吃飯,但是因為路上耽誤了,沒趕上中午的飯。
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于東走到程硯秋旁邊,“老婆,我錯了,我不應該說回來吃飯,卻沒回來,讓你白等一場。”
程硯秋瞥了眼于東,“哼,我可沒等你,你沒回來,我該吃吃,該喝喝。”
于東連連點頭,“對對對,等我干什么?我中午少吃一頓也沒什么,回來喝點涮鍋水也就行了。”
聽到這話,程硯秋轉過頭來,關心道:“你中午還沒吃么?”
“這不是急著回來,沒顧上么?”
“活該。”程硯秋嗔怪一句,隨后又指著餐桌,“菜罩下面還有點菜,你自己去熱熱吃吧。”
“好嘞,感謝娘子賜膳食。”
于東這一番插科打諢,讓程硯秋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嬉皮笑臉,沒個正經。好啦,我沒怪你,趕緊去吃飯吧。”
于東把飯菜熱了熱,剛坐在餐桌邊上開吃,忽然聽到電視里面傳來一句:云馳,動力無限大。
轉頭看去,只見姚鳴抱著一個籃球剛剛完成一個非常夸張的扣籃。
于東了解姚鳴的身高,自然知道他想完成一個扣籃,只要在籃下輕輕一跳就行了,而電視里面拍出來的卻讓人感覺姚鳴像是直接飛起來一樣。
之所以這樣拍,是為了體現他腳上那雙鞋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