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雖然還沒有公開宣布退位,但回宮之后已經不再處理政事,開始逐漸將手上的大權轉移給趙樞。
他更是離開了延福宮,搬進了自己當年的端王府改造的龍德宮,高俅也故意飲酒鬧事被罷職,改封龍德宮使,天天跟趙佶一起踢球。
現在,大家都能感覺到大宋的風向正在一點點的改變,誰也不能阻擋這位燕王登臨大位。
暫居燕王之位的趙樞現在反倒是比以前更加低調。
他從不上朝,只是每天處理一些軍務,并在黃昏時進宮面見官家匯報一天的工作情況,一直風雨無阻。
開封又恢復了平靜,只是這平靜多少有點讓人心焦。
果然,在宣和五年的秋天剛剛到來時,總領三省多年的蔡京致仕,跟之前每次滾蛋都要哭著表達對大宋的忠誠不同,這次蔡京很光棍地表示要回仙游老家。
他給趙樞獻上一封洋洋灑灑的萬言信,倒是沒說什么自己的功勞,只是詳細列舉了自己的處處家產以及一些機密內容。
享受了一輩子,蔡京終于準備徹底交出自己的權力。
除了大兒子蔡攸還留在開封,其余諸子全部跟隨他回家,蔡京還在信上承諾,他帶走的所有家產不會超過一船。
這是一個重要的信號。
緊接著,原馬軍副都指揮使,現在接任高俅的官職就任殿前都指揮使的劉延慶將自己在泰山上的親眼所見所聞公開,參太子趙桓、鄆王趙楷謀反。
他詳細揭露了趙楷伙同王黼企圖發動兵變挾持天子的種種罪行,朝中眾人一片嘩然,紛紛指責兩位皇子大不孝,不配繼續待在任上。
趙佶從善如流,直接將兩人從族譜中開革,廢去趙姓,關進天牢。
而太宰余深在泰山上的表現堪稱災難,更在最后時刻向趙楷屈膝,回來之后也只能黯然辭職,交出手上的大權。
現在開封留下了一大片的權力真空,正是趙樞提拔自己人收攏人心的機會。
趙佶在即將卸任的時刻總算做了件人事,讓趙樞可以用提拔官職的最切實手段拉攏自己的手下重臣。
這一點,趙樞倒是非常感動。
他看著面前厚厚的一沓書信,沖剛剛從河西風塵仆仆返回的張叔夜悠然長嘆道:
“都是求官、舉薦、說情的書信。
以前有以前的煩惱,現在有現在的煩惱。
嘿,現在這么早就說本王要登基,會不會讓人覺得有點不妥。”
張叔夜啞然失笑道:
“臣這次回來,是聽聞開封有變,宮中貴人召義軍勤王,生怕有小人亂群,這才匆匆返回,可不是為了求官,請大王……哦,請官家明鑒了。”
之前王貴妃矯詔令天下勤王,使者一路快馬向西,張叔夜也收到消息,他擔心趙樞有失,趕緊與種師道商議,從西北招募義軍一千,又匯合種師道的弟弟種師中等人兵馬共三千,一路狂奔回開封。
沒想到跑到開封這邊居然是一片風輕云淡的景象,倒是讓他尷尬了。
趙樞在朝中的心腹宇文虛中樂呵呵地道:
“張公心念國事,千里來源,雖然沒有趕上,終究是一片赤誠。
官家可不能慢待了。”
左一個官家右一個官家,讓趙樞聽得有點不開心。
他皺眉道:
“別的都好,只是官家這個稱呼本王很不喜歡。
叫小趙都比這個好聽,呃,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情。
現在吧,本王還是要好好計劃一下眼下的事情。”
現在大宋對內要平息土地改革帶來的混亂。
已經有不少舊黨開始蠢蠢欲動,利用百姓對朝廷的多年不滿準備直接攤牌造反。
想想元祐黨人碑上都是司馬光、文彥博、呂公著、呂大防、蘇軾、蘇轍、黃庭堅等明星人物,而新黨這些人吧……
哎,說實在趙樞也是到了這個時代之后才知道原來新法首領王安石的名聲這么差,名臣王韶收復熙、河、洮、岷、宕、亹五州,拓邊二千余里,改變了對西夏作戰的走勢,可在后世寂寂無名,趙樞穿越之前壓根沒聽過此人的姓名。
而新舊黨爭在蔡確被貶到嶺南之后就徹底撕破臉皮,如果不是大宋的版圖太小,恨不得都得把人貶到南極。
趙子在位之初還想化解一下黨爭,可這一代的新法派(包括趙子自己)都不當人,搞得朝堂烏煙瘴氣,連帶導致新法派的名聲臭不可聞,
再斗下去,就算趙樞一時能占據上風,可當皇帝之后無法繼續使用燕王的超然地位,早晚會被這些黨爭拖入泥淖,再被他們用豐富的經驗壓制。
畢竟大宋科舉可是考策論的,趙樞當皇帝之后真不一定能贏過這些卷王。
好在他現在手上有兵。
能動手的話,就不用一直逼逼。
“咳,你們說我以后當了皇帝,死了之后會不會弄個‘武’的謚號?”
“呃,大王是不是沒有分清謚號和廟號?其實我大宋不少先皇謚號中都有武字,這個完全不需要在意啊。”
張叔夜為宇文虛中的耿直捏了把汗,好在趙樞似乎完全不在意。
“這就好——張經略,你手下的義軍有多少敢戰可信之人?”
“呃,都時剛剛募集的義民,若是大戰,只怕遠不如西軍眾人。”
“自然不需大戰。
你幫我物色幾個果敢之人,之后叔通將升任樞密使,我需要有忠勇之人掌握軍機房,皇城司也要抓緊改革,亂世重典,誰在惹事我要通通抓起來!”
就算被后世當成暴君,就算跟朝中的文官階級開戰,也一定得把朝堂的聲音統一在一起。
趙樞有這樣的決心,讓宇文虛中和張叔夜都頗為動容。
大宋多年來最大的問題就是需要一個鐵腕皇帝,需要一個有能力、有手腕又能找到正確方向的鐵血皇帝。
有趙樞在,說不定大宋中興之日終于要來了。
“出將入相啊。”張叔夜頗為感慨地道,“臣讀書的時候,前朝人人都喜歡這句話。
當年的漢儒上馬擊狂胡,下馬書草書,這是何等風光,吾輩士人本應更在他們之上,卻連祖宗的榮光都不能恢復,也只能拿家法說話。
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王的身上了。”
趙桓和趙楷回到開封的時候都被幽閉在家。
趙樞之前一直沒有跟二人見面,直到將二人廢出族譜,趙樞才準備好好跟自己的幾個兄弟談談。
趙桓沒什么好說的,趙樞還有點同情他。
這位太子沒什么主見,腦袋也不太靈光,周圍都是耿南仲這樣自我感覺良好,卻要謀略沒謀略、要手段沒手段的俗儒。
趙樞犯不著為了這種人背上什么罵名,甚至沒有對他太過控制,只要趙桓不舉家出門,他自己也可以到處閑逛在開封散步。
至于另一個人,他就沒有這樣好的心情了。
鄆王趙楷,理論上跟他一母同胞之人。
作為兵諫的主謀,回到開封之后,他被奪去了王府,舉家安置在了一座小房,周圍布滿了大量的憲兵盯梢,防止外人給他聯系。
趙楷甚至都不能跟自己的王妃見面,幾天的時間,這個曾經風流倜儻的皇子已經憔悴地脫了形,看趙樞的眼神滿是怨毒。
“別這么看著我,我給了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中用。”
趙樞平靜地坐在趙楷的對面,朝這個理論上跟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聳聳肩。
“當時童貫和你一起行刺本王的時候,本王就應該殺了你。
不過當時為了征戰,本王顧全大局,想不到你們居然弄出這種手段——嘖,話說你們的謀劃果然很抽象,本王真是替你們捉急啊。”
趙樞對歷史的研究很不到位,不過也聽過不少靖康時君臣的段子。
這些人搞事情之前難道不先寫個可行性報告詳細論證一下,連預案都沒有,現在被抓住了就瞪著眼,這跟打架輸了的小學生有啥區別?
“你到底是什么人?”趙楷聲音沙啞,滿臉不甘地問。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受官家喜歡的兒子,如果趙樞不出現,自己以后肯定是大宋官家,一代圣君,帶領大宋走向輝煌。
他根本就不是我大宋的血脈,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替換了五弟,現在他即將要奪去大宋的一切,這讓人如何接受?
“呵呵,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這里只有趙樞和趙楷兩人,趙樞說話也輕松了不少。
“你只要知道,就算我不出現,皇帝也絕對沒有你的份就行了。”
“不可能!如果沒有你,父皇一定會選我為太子!”趙楷一臉幽怨的道。
趙樞聳聳肩,微笑道:
“你這樣除了鼓動我殺你,沒什么別的作用。
想想看我都不是你的親人,等羽翼豐滿之后大可隨便處置你的家人,你忍心讓你的妻兒被我收拾地一愣一愣,死的苦不堪言嗎?
都是成年人,別跟小孩子一樣意氣用事。
別的不說,就你在泰山上發動的那個兵諫,你覺得你當上皇帝能做的比我好?
做夢吧你!”
趙楷怔怔地看著趙樞,良久才嘆了口氣。
“說吧,你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
“不,你一定需要我做什么!
你要當皇帝了,需要名聲,是不是需要我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來擁護你?好讓天下人覺得你是個仁慈良善的好皇帝?是不是?”
“兄弟,你魔怔了。”趙樞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也難怪,你從小受的教育讓你相信的就是這鬼話。
可我不一樣,我上學的時候就知道槍桿子里面出政權的道理,至于為什么不殺你……”ωωω.九九九)xs(
“可能是因為,我是一個單純的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