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對于修道者而言,當然是最重要的事。
沒有誰的修行可以一帆風順。
哪怕是那些被記載在古籍中的大帝,或者成功飛升的仙人們,也曾遇到過無數難題。
李含光的聲名最早傳開是因為先天道體之名。
當時他為黃博找到了一條真正屬于自己的道路,后者還為了能夠再度得到指點,在李含光院前跪了許久。
先天道體擁有號稱可以看穿世間一切道法傳承的天賦。
但誰都知道,這種話多少有些虛言。
先天道體再強也是有極限的。
而且,能看穿傳承,不代表能解決修行道路上所遇到的一切麻煩。
齊思軒所遇到的難題,已不止是局限在道法和功法上。
還關乎生死,大限,逆天改命……
這根本不是先天道體可以解決的范圍。
很顯然,李公子比他們想象的還要不簡單!
但不管是怎樣的原因,眼下這些修行者們已無暇去考慮那些。
這當然是因為李含光方才說的那句話。
那位被李含光盯著的修行者是一位在四劫真圣境停滯了數百年的大修行者。
是東荒某家圣地的太上長老。
實力高深,而且這些年有感無緣大道,便不再閉關,多有涉世。
故而認識他的人很多。
聽到李含光的問話,他先是愣了愣,隨后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拱手道:“請李公子指教!”
李含光沒有像之前那樣背道藏。
而是十分直接明了地闡明了對方修行中的錯漏,通俗易懂。
隨后提出的解決之法更是簡單至極,這位修行者按捺不下心中的激動,當場便開始嘗試。
緊接著便在眾人意外且震撼的目光中渡劫破境!
一切如行云流水。
沒有半分滯澀。
雷劫過后的圣光與月光一道灑落,籠罩在那位修行者身上,似被世界矚目,可偏偏沒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人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天空的另一邊,在那道似要乘風而去的白衣上。
便連才突破的那位修行者也是如此。
整個世界陷入一種詭異的沉寂之中。
冬夜里的山林安靜得可怕!
夜色里不約而同亮起幾道光芒。
數百道隔音結界幾乎同時升起。
各大勢力之人圍在一團,議論紛紛。
“禮單呢?我們圣地的禮單呢?快拿來給本座看看!”
“禮單已交給傲劍仙門了,但這里還有備份!”
“嘶……怎么只有三件圣器,這怎么夠,哪個蠢貨定的?”
“這……決定之前,圣主您是看過的!”
“放屁?本座怎么不記得?給我改,改成十件圣器!”
“速速傳訊回宗門,從寶庫里那些圣器中挑三件……不,十件來,要最好的,一定要快!!本老祖要給李公子送禮!”
“十件!!老祖,會不會太多了?”
“少特么的廢話,叫你去你就去,務必在晚宴結束之前給我送來!”
“什么?他們加十件?我們加二十!”
“老祖三思!”
“啪!”一位老者二話不說一巴掌打在方才勸自己的長老臉上,口沫橫飛道:“沒腦子的東西,若能得李公子指點破境,便是再多二十件圣器本老祖也能給你弄回來!”
“如此大的機緣,簡直堪比大帝遺跡出世,怎可錯過?”
“這么點事情都想不明白,你要能再突破豬都能上樹!”
“還不趕緊去辦?”
“是……”
李湛盧看著這一幕,心里不禁犯嘀咕,光兒怎么又鬧出這么大動靜,晚宴的流程全亂了,這氛圍李某該怎么調節?
便在這時,一道身影偷偷摸摸湊到他的身旁,不著痕跡布下一個隔音陣法。
“王長老!”
李湛盧認出他來,說道:“你這是……”
王長老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說道:“李劍圣,你有所不知啊,我們璇璣圣地此次的禮單出了些錯誤,之前交的那份不是給你們的,這份才是!”
李湛盧接過他遞過來的玉簡,感應著上面的氣息,嘴角微抽。
“王長老,這玉簡的內容上神識波動如此清晰……你確定不是才寫完的?別弄錯了!”
“咳咳,錯不了,只是有些小調整,小調整而已!”
李湛盧心道我信你個鬼,神識沉入其中掃了一眼,頓時瞳孔微縮。
王長老盯著他的臉色變化,心中微松,笑道:“手下人辦事不認真,出了這種差錯,真是不好意思,讓李劍圣見笑了!”
李湛盧瞇著眼說道:“貴圣地好大的手筆!”
王長老笑著打了個哈哈:“沒有沒有,小小心意,希望您和李公子莫要嫌棄!”
李湛盧笑道:“王長老哪里話!”
他說著,臉上忽然露出為難之色:“只是,原先的禮單早已整理好,怕是不方便中途更改,貴圣地的這份,只能另外開個名單了!”
王長老心中一慌,暗道若是不能把原來的禮單頂替掉,明眼人一看便知自家是突然決定加禮。
這樣一來如何彰顯誠意?
于是他問道:“呃……李劍圣難道也沒辦法?”
李湛盧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說道:“辦法倒是有!禮單如今在我夫人手中,我若去尋她拿來,重新謄寫一份,便可天衣無縫!”
王長老神色大喜:“如此甚好!”
李湛盧面露為難:“只是,我家夫人的脾氣一向不大好,我現在去拿禮單,她多半會認為李某要從中貪墨些許,不會給我啊!”
王長老臉色又垮下來:“這可如何是好?”
李湛盧聽著這話,不禁看了他一眼,心道璇璣圣地怎么派了個傻子過來?
李某好歹是光兒的父親。
你們光知道巴結光兒有用嗎?不先得巴結巴結李某?
李某攢些私房錢怎么就這么難?
見王長老實在不理解他的意思,李湛盧只好再度提醒道:“實不相瞞,李某前些時日與夫人吵了一架,眼下若要替王長老辦這事,需得先買份禮物,把夫人哄高興了才行!”
王長老恍然,點點頭道:“合該如此,那李劍圣您快去,我在這等您消息!”
李湛盧深吸一口氣,神情微冷,用力搓了搓手指:“李某一心修道,身無長物,哪里來的靈石給夫人買禮物?”
王長老看著李湛盧那幾乎懟到他臉上來的手指,幡然醒悟,猛地一拍腦袋。
“抱歉抱歉,你看我這腦子!”
“李劍圣既是為我璇璣圣地忙碌,那這禮物,自然該是我們來出!”
他說著,掏出一個儲物戒指,遞過去說道:“李劍圣看看,這些可夠?”
李湛盧哼了一聲,接過戒指,漫不經心般地掃了一眼,雙眼微瞇。
“咳咳……差不多夠了!”
王長老面露喜色:“那老夫便靜候李劍圣佳音?”
李湛盧點頭道:“王長老放心,李某好歹是一家之主,在這個家,說話還是管用的!”
王長老大喜:“那便有勞了,事成之后,璇璣圣地必有重謝!”
他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來,小心翼翼道:“還請李劍圣謹記,這件事可莫要讓其他人知道!”
李湛盧一臉正色:“王長老放心,李某必定守口如瓶!”
王長老滿意地走了。
李湛盧握著那枚空間戒指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這些個圣地,是真的富得流油啊!
就這么一個戒指,比李某這一年從那條玄鐵礦撈的油水都多。
李某有錢了!
沒人可以理解這種喜悅。
李某沒見過錢嗎?
當然見過,自家夫人便是太蒼府四大商會之一的掌舵人。
尤其是光兒的雜交水稻在東荒乃至五域逐步推廣之后,萬里商會作為李含光的代言人,每日進賬的數量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問題是,那些錢跟李某沒什么關系。
李某每個月的零花錢依舊沒有多哪怕一個靈石。
用夫人的話說,那些錢……都是留給光兒以后娶媳婦用的!
李某就納悶了,夫人日后難不成要把整個天下所有的女子都給光兒買回來做后宮?
就算那樣……
也要不了那么多的錢啊!
而且……那些圣女們就算真能嫁給光兒,也不用咱們掏錢,肯定是倒貼啊!
分李某一丟丟用用不行嗎?
當然,這些話李某只敢暗自腹誹,說是肯定不能說的,打死都不敢說!
李某正在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又一道身影摸了過來。
李湛盧望著他,問道:“閣下是?”
那人拱手道:“在下司空正,來自太初圣地,特來商議禮單一事!”
李湛盧微微瞇眼:“禮單?貴圣地的禮單不是已經給過我們了?”
司空正訕笑道:“出了點問題!”
李湛盧臉上露出笑意:“那這位肥羊……不是,這位長老的意思是,要換禮單?”
司空正連連點頭:“正是如此,還請劍圣幫個忙,把原來的禮單換成這份!”
李湛盧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禮單,手微微一抖,面色有些不自然。
隨后又默默咽了兩下口水,才道:“這件事……不好辦啊!”
司空正很是懂事地遞過來一枚戒指:“李劍圣若方便,還請把禮單上我太初圣地的位置,往前提一提!”
李湛盧接過,眉頭微皺,說道:“這可能不大方便!”
司空正問道:“怎么了?”
李湛盧晃了晃幾根手指:“其他圣地給的是這個數,他們可沒什么其他的要求!”
司空正愣了愣,心中暗罵一句,特喵的哪個龜兒子動作這么快,哄抬價格?
司空正咬了咬牙,又掏出一枚戒指:“不知李劍圣可否告知,之前那人是誰,來自哪家圣地?”
李湛盧滿臉笑意:“好說好說!”
夜空里看似平靜,實則亂作一團。
李含光將這些盡收眼底,嘴角不可查地揚起,望著又一位年長的修行者說道:“前輩……”
那位修行者迫不及待地說道:“愿意,我愿意!愿聽李公子一言,還請李公子不吝指教!”
又是熟悉的流程。
同樣是熟悉的結果。
今夜雷劫再度響起,圣光與月光宛如融為一體,密不可分。
又一人渡劫破境了!
這已經是第四個!
修士們的內心再度被引爆,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急切。
他們無比渴望李公子下一刻便看著自己,問自己是否愿意。
只可惜,李含光卻停了下來。
不是所有的修士被指點幾句都可以直接渡劫突破的!
李含光的挑選看似隨意,實則是認真考慮過的。
除了這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李含光清楚點到為止,或者說欲擒故縱的好處。
怎么可能一次給他們喂飽?
想都別想!
他反手從那些被自己這番舉動震驚得不行的修行者身上復制了一大堆光團,全部開啟。
嘭嘭嘭!
數十道各色光華出現在李含光腦海中。
拋開那些重復的、或者說已有更高級的,一共收獲了四十多種全新的意境和道法!
其中帝經便有八部!
瞬間讓李含光道樹上的果實多了一小片。
果然,高級獎池就是比低級的香啊!
“李公子,老朽也是全心全意為你準備了賀禮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了塵真人一直沒被選中,著急的不行。
如今見李含光更是有了到此為止的意思,哪里還坐得住?
忙站了出來,滿臉委屈地說道:“公子要是覺得老朽的賀禮不夠重,老朽再加些便是!”
此話一出,那些同樣沒被選中的修行界大能們連連點頭,紛紛表示可以再加厚禮!
李含光淡笑道:“前輩誤會了!”
“能與諸位前輩論道,晚輩也十分榮幸,只是……”
“在場賓客眾多,若要一一講,只怕講到天亮也講不完!”
“今日是年節,實在不便講太久!”
“若諸位不嫌棄,三日后,晚輩會在瀚海峰等候,與前輩們一一論道!”
聽得這話,眾人大喜,忙道:“公子所言當真?”
李含光笑道:“自然!”
眾人狂喜,激動地手舞足蹈,口中不斷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濃郁的喜悅之情彌漫在空氣之中!
連月光都像是被感染,變得柔美無比,融入每一縷夜風。
所有人都很高興。
唯有李某略微可惜,暗道光兒干嘛這么快就結束?
他看著自己雙手還差一點才能戴滿的儲物戒指,邊笑邊嘆息。
涂山夜也是興奮人潮中的一員。
作為涂山狐族老牌的長老之一,他的修為早已在很多年前便達到了六劫真圣境。
距離圣王境界只有一步之遙。
但這一步他注定無法踏過,比天塹還要讓人絕望。
這其中沒有什么離奇的故事。
他沒有受過傷,更沒有修煉什么禁術。
原因很簡單,他只有六條尾巴,真圣境便是他的極限。
血脈對于妖族的影響往往如此簡單而殘酷。
其實……用殘酷來形容不大合適。
因為他的血脈在整個涂山狐族而言都已經是頂尖的存在,自他出生起便極為尊貴,之后的修行更是順風順水,幾乎沒有任何的滯澀和瓶頸。
這是能讓多少妖羨慕得不得了的事情?
這般安逸的生活他很滿足。
今日之前,他也從未想過自己要逆天改命,打破血脈限制什么的。
有病?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聽說過前段時間在南疆那邊廣為流傳的一件傳說。
銀月狼族小狼王,被李公子提升血脈資質,成功覺醒血月魔狼血脈,并且沒有任何后患可言!
這件事在南疆引起的動靜極大。
而且據說,不光是他,白虎族,孔雀族,大地熊族那幾個晚輩,都從李公子那里得到了極大的好處,極有可能徹底改變自身的命運。
這讓本來對此毫無興趣的涂山夜有些無法淡定了。
再加上今晚親眼所見的一切……
涂山夜覺得自己枯寂如死水的內心要復蘇了。
他要逆天改命!
他絕不向命運屈服!
他要抱緊李公子的大腿,爭取讓自己屁股上再多一條尾巴!
他……
等等!
那是什么?
他擦了擦眼睛,仔細盯著李含光。
準確地說,是盯著李含光懷里的銀狐。
那只銀狐似與四周的虛空完美融為一體,又被抱在李含光手里,根本不惹人注意,只被當成是件裝飾。
可這會,小狐貍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
涂山夜看清楚了,也感覺清楚了,臉色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那只狐貍體內分明有涂山氏的血脈氣息。
雖然那只是一部分,但依舊瞞不過他的感知。
至于另外一部分,略微駁雜,有幾分瘋狂意味,讓涂山夜很是不喜。
那道氣息與狐族有些關系,但只是遠得不能再遠的遠親。
而且處于鄙視鏈最低端。
那是南疆犬妖一族的血脈。
理論上這樣的氣息涂山夜根本接觸不到。
但巧就巧在,同樣的氣息,就在一年前,他便接觸過。
那只膽大包天的犬妖,居然敢勾搭涂山氏的公主,而且二妖還偷偷摸摸誕下后代!
涂山氏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他們將犬妖和涂山氏的公主全部抓了回去,關在禁地中,但問題是……他們誕下的那個后代,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找到。
因為這件事,涂山氏的族長暴怒許久。
現在那只狐貍就在涂山夜眼前。
若是尋常時候,他肯定二話不說便上去把那只代表涂山氏污點的雜種滅殺了事!
但問題是,那只狐貍在李公子懷里!
到底發生了什么?
誰能告訴他?
一只血統低劣的雜血狐貍,何德何能被李公子看中?
涂山夜臉色蒼白,無數念頭自他腦海里冒了出來。
小狐貍對涂山氏的仇恨根本無需多言。
如今她抱上了李公子的大腿,每日朝夕相伴,偶爾說上些涂山氏的壞話……
那涂山氏滅族,豈非是早晚的事?
他一點也不懷疑小狐貍能否讓李公子為她出頭。
整個五域,論蠱惑人心……
誰比的過他們狐族?
以李公子今夜所展現出來的手段,日后他若要對付涂山氏,只怕根本無需自己動手。
只要他稍稍表示自己對涂山氏的不滿,那些受他指點的圣人老祖們便會爭先恐后沖上來把涂山氏滅個翻來覆去!
這還了得?
涂山夜越想臉色越白,冷汗嘩嘩地流,喉嚨干澀如冒火。
不行,他必須做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