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洶洶的質問,發生在晨間的廚房。
“這是什么?”
“給您準備的早餐,準將,煎雞蛋和培根……”
“蛋呢?”
“……被油給吞了。”
“培根呢?”
“被鍋給吃了。”
“那這剩下的黑糊糊一坨是什么?”
“心形的誒,像不像我對您的愛,準將?”
剛睡醒的小兔子頓時氣結。
“你的愛心都是黑的嗎,嗯?”
她伸出白皙如蔥的纖指,捏住了諾夏的臉頰,但看著后者那無辜的眼神,卻又心中一軟,怎么都舍不得用力。
是自己的錯覺嗎……
怎么一覺醒來,莫名覺得這家伙又變帥了許多?
“就你的廚藝,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給我做早餐……”
她最終微微搖頭,收回右手,從旁邊的掛鉤上取下圍裙系上,嘆了口氣,“還是我來吧,你老老實實在餐桌旁邊等著就行。”
圍裙是白色的,上面點綴著草莓圖紋,四周還有蕾絲花邊。
桃兔穿上后,多了些家居太太風范,背過身去時,寬松的裙擺依舊蓋不住那抹渾圓挺翹,看的諾夏心頭悸動,莫名又想起了昨夜的那場大戰。
“看你個頭,笨蛋。”桃兔羞惱地踹了他一腳,“真這么閑,就滾去收拾床單。”
“遵命,準將。”
諾夏立馬啪的轉身,齊步走,離開廚房。
來到臥室后,他看了眼凌亂的床褥,頓時一陣頭大。
得,本來還以為是個輕松活呢,結果上面的紅色血跡都已經干涸了,大片大片的,這哪是光收拾一下就能搞定的事情,不好好清洗一下怎么說得過去?
他扛起被褥床單被子,到了水龍頭前開搓,搓著搓著就忍不住心頭開始抱怨——
這個世界的科技樹實在是有夠歪,有冰箱有風扇,有戰斗機器人這種黑科技。
偏偏就沒有洗衣機,這厚厚的床上三件套,都得自己挨個搓洗。
簡直離譜。
等好不容易晾洗完畢,已經是將近半小時后,廚房的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早餐。
桃兔早已解下圍裙,在對面坐著等候,見他走來,桌下的修長纖腿伸出,“duang”的一腳,把對面的椅子踹出,笑吟吟道:
“坐吧,可以開動了。”
“……真是太體貼了,準將,不過下次,我建議還是用手拉開比較好點。”
兩人相對落座,同時舉起刀叉,恰好外面的陽光,被格子窗篩成無數細碎光斑,灑落在桌上,諾夏轉頭看了看那抹晨光,又低頭看了看面前豐盛的早餐。
“你笑什么?”
桃兔余光注意到他勾起的嘴角。
“沒什么,只是……”諾夏抬頭看著她,認認真真地道,“……很溫馨,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樣,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準將。”
“你才老呢。”
桃兔白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用餐,絲毫沒有共鳴。
“煎蛋卷味道不錯,芝士焗吐司也很好吃……準將,之前怎么不知道你廚藝這么好?”
“因為以前你沒資格讓我主動為你下廚。”
“現在成了少將就有了嘛?準將,你這樣前倨后恭,看碟下菜,真的讓我很傷心。”
“……那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做飯。”
“您不嫌棄味道的話,我還挺樂意當個廚子的。”
長久的沉默。
“……你贏了,以后還是我來。”
自己的廚藝真有那么恐怖么,頂多竄稀一次而已嘛。
“還有甜品啊……咦,檸檬片哪來的,還挺新鮮,我記得冰箱里沒看到啊?”
“昨晚庫贊送來的,一大包呢,說是他的慶賀禮物,里面還放了冰塊保鮮,丟在玄關,沒拿進來。”
“……喔。”
有外賣員就是好。
就這專業素養,盒馬生鮮不得出個高價,把冷凍雞同學聘請回去當ceo?
吃的差不多后,諾夏主動起身,承包了洗碗的業務。
桃兔也懶得客氣,半倚靠在沙發前,悠然地小口小口啜飲著鮮榨檸檬水。
“對了,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什么?”
正咬牙切齒、與一塊頑固油漬作斗爭的諾夏,頭也不抬地問。
“我的新任命好像下來了,鶴姐姐說,空元帥已經簽署完手令下發了。”
“具體是什么職位?”
“暫時不清楚,待會我去趟參謀辦公室確認下,才能知道。”桃兔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洗潔劑在你頭頂櫥柜里。”
“您不早說。”
污漬終于不行,諾夏頓時舒了口氣,扭過頭來,想了想后,“我是不是也應該去找下空元帥,問問他對我的安排?”
“你剛授銜完,按理說有安排也沒那么快,本部估計有意讓你休息一陣子,等幾天也無妨。”
“那可不行,我是要請長假回趟東海的,要是莫名其妙休了這段假,把回東海的機會給頂掉了,我找誰哭去?”
諾夏以拳擊掌,定下注意,“決定了,待會就跟著你一起,去趟要塞大樓!”
“也行。”桃兔對此無所謂,“到時候辦完事,在樓下大門口碰頭吧。”
“嗯,好。”
約莫一個小時后。
本部要塞大樓,頂層。
剛處理完一批文件的鋼骨空,終于抽出空來,接見了在門外會客沙發等候的諾夏。
“少年人就是不一樣啊。”
隔著桌子,看著眼前身著白色西服,氣質沉穩的年輕少將,鋼骨空忍不住微微感慨:
“每天都是這么意氣風發,神采奕奕,老夫看著你,就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自己的影子。”
原本在一旁幫忙整理文件,時不時偷偷打量幾眼諾夏的女副官,頓時額頭黑線浮出。
——元帥您能要點臉么?
再年輕多少歲,您和諾夏少將的顏值也不是一個檔次好么,哪里相像了?
“之前一直聽澤法說,你是個勤奮的好苗子,在精英營一直有加練狂人的稱號。”
那頭,鋼骨空繼續悠悠然笑著道,“現在一看果然如此啊,怎么,這才剛授銜完呢,就已經閑不住,要來找點事干了么?”
多好的孩子啊。
要是自己手底下的將官,都是這種性子該有多棒。
“的確是來向您問問我的職位安排的,元帥。”
諾夏微微點頭,又話鋒一轉,“不過要是有緊急戰斗任務的話,我可能沒辦法參加……”
他將探親假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空略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基本沒任何猶豫便同意了下來:
“一年半沒回家了啊,那沒問題,老夫給你四十天的假期,讓你專程回東海探親,怎么樣,夠不夠?”
四十天?這可比自己預想中要大方的多,諾夏心中一喜,連忙起身敬禮:
“夠了,元帥,多謝您的體諒。”
“哈哈哈,四十天可不算長,畢竟就算是坐軍艦橫穿無風帶,來回也得將近一個月呢。”
空哈哈大笑,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丟到了諾夏的面前。
“其實你的任命,昨天授銜之前,我就已經定下了,本來打算下周再正式宣布,現在既然你主動找來了,就自己看看吧。”
“是。”
諾夏接過文件,打開后,頓時眉梢微微一挑。
第一頁就是正式委任狀,而給他安排的職務,是「西海第一支部」的“少將副基地長”。
這可就有些古怪了。
四海的支部基地,最高長官一般都是上校,重要一點的基地,能有個準將就頂天。
而且這種準將的軍銜,放在馬林梵多就得壓低三級,約等于本部少校而已。
什么時候,堂堂本部少將,下放到這種基地,竟然還只能擔任副基地長了?
“西海局勢復雜,海賊猖獗,地下組織橫行,第一支部作為西海最大的支部,情況比較特殊。”
空看出了諾夏的驚詫,笑著開口解釋道:
“不僅本身擁有超過三千士兵的規模,在四海的支部中獨一檔,并且周圍十五個支部,都要聽從第一支部的調令。”
“所以按照往年慣例,西海第一支部基地,都會有至少一位本部少將坐鎮的。”
空看著諾夏道,“這個擔子可不小,怎么,你還嫌這職位屈就了你嗎?”
“倒沒覺得屈就,就是西海沒啥厲害的家伙,在那地方呆著有點無聊……”諾夏撓撓頭,實話實說,“而且為啥我還有個頂頭上司啊,總感覺有點不自在。”
要不是資歷不足,以他的戰功和實力,擔任本部中將那可都是綽綽有余的。
本部難道就不擔心,那位擔任基地長的少將威望人氣全被比下去,整天壓力山大?
“讓你這樣的強者去西海,就是希望你能展現出實力,好好肅清下那里肆虐為禍的海賊團和地下勢力,事情可多得很,怎么會無聊呢?”
空像是想起什么,搖了搖頭,“至于你那位頂頭上司……放心好了,我相信等見了面,你就不會再對本部的安排,有任何異議了,反而說不定會感謝老夫呢。”
這話是什么意思?
諾夏茫然不解,正想問個清楚,空已經是一臉神秘莫測地笑著擺擺手,讓副官送客出門。
是不是地位越高,就越喜歡當謎語人啊,微笑著辭別了臉紅心跳的女副官,諾夏抱著任命文件,沿著走廊下樓,心中一陣嘀咕。
等到了門口,正午的太陽就直射過來,頗為刺眼,諾夏下意識倒退了兩步,決定就在大門背后的樓道里,等待桃兔。
“嗯?”
他無聊地四處張望,突然發現門后的垃圾桶蓋上,放著一大束玫瑰。
至少也是九十九朵這種檔次的,花瓣鮮紅欲滴,上面還殘留著露水,相當漂亮。
誰啊,這么好看的花就直接丟了?
簡直暴殄天物。
“追求女孩失敗,也不能這么浪費啊……”
諾夏撿起來,兜來轉去仔細打量。
正可惜的時候,突然耳畔傳來腳步聲。
他抬頭望去,就看到剛剛下樓的桃兔,正站在樓道口,一臉驚喜地望著自己。
“可以呀,小子,還知道偷偷去買玫瑰了。”
她從諾夏手里取過玫瑰,低頭輕輕嗅了嗅,露出欣然之色,“品相上乘,用心了,我有被感動到喔。”
諾夏眼角一抽,最終還是沒選擇揭破,干笑了一聲,“你喜歡就好,準將。”
“任命書拿到了?”
桃兔滿意收下花束,瞅向他懷里夾著的文件。
“嗯。”
諾夏遞過去,嘆了口氣,“西海第一支部的副基地長,有點遠,也不知什么時候能調回本部,準將,我們貌似又得分開好一段時間了啊。”
真叫人舍不得。
“是嗎?”
桃兔卻沒有打開文件,只是將自己的那份任命書丟了過來,清麗的面龐上露出狡黠的笑意,“要不你再看看我這份?”
諾夏下意識接過來,打開任命書一看,頓時兩眼直接瞪成了燈泡大小。
標題的下方,當頭赫然是這么一行文字。
「茲委任原本部少將祗園,調任西海,任西海第一支部少將基地長,統籌調度12支部、13支部等十五個西海支部,本任命自文件下發當日起生效」
「海圓歷1501年10月28日」
「元帥空(印章)」
這一刻。
諾夏終于明白了,離開元帥辦公室前,鋼骨空那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究竟包含了些什么。
“原來如此。”
他看向笑吟吟的桃兔,不由嘆了口氣,“準將,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當然。”
桃兔打了個響指,微笑道,“還記得你去參加荒島考核前,我跟你說的那些嗎?知道你馬上就要畢業后,鶴姐姐就專門去找了空元帥,讓他暫緩我的任命,等你畢業了再盡量一起安排,而空元帥也同意了。”
得,合著你今天早上在餐桌旁邊,都是跟我在演戲唄?
“真是麻煩她老人家了,回頭記得代我向她道聲謝。”
諾夏無語地看著小兔子,嘆了口氣,“話說,這算不算以公謀私啊,準將……”
“得了便宜還賣乖。”
淡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鶴捧著茶杯,瞥了他一眼后,像是幽靈一般飄然路過,“少想那些有的沒的,去了西海恪盡職守,盡你的一份力就行。”
您老怎么又在偷聽……
諾夏一臉蛋疼,想起之前的卡普戰國……你們舊時代的幾位傳奇海軍大佬到底是有什么毛病,為啥每次都能精準地出現在我口胡的場合啊!
可惡,有那么巧的嘛!
“下班時間剛好到了。”
似乎是感應到了諾夏的視線,鶴悠然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大中午的,老身下樓去食堂吃個飯,正好在門口碰見你,也是很合理的吧?”
諾夏:“……”
翌日。
一艘中小型普通軍艦,從馬林梵多港口出發,前往東海。
船上的海兵不多,只有二三十人,畢竟這艘船是本部特意調給諾夏回鄉探親的,沒必要太張揚排場。
諾夏手握釣魚竿,坐在船尾,面對著波光粼粼的大海,吹了許久的海風后,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腦,才慢慢清醒了過來。
“頭還是有點疼啊。”
他揉了揉太陽穴,心中琢磨,“昨晚喝了多少酒來著……記不太清,起碼也得有十幾斤吧?”
身為一個自律的十九歲少年,平時諾夏基本是不喝酒的,偶爾心情不好時,才會淺斟小酌幾杯,讓自己處于一種恰到好處的微醺狀態。
之所以這回喝的差點斷片,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昨天回了趟精英營,專程辭別那些相伴了一年半的同期新兵,以及一眾教官們。
大抵是因為有他這個精神領袖在的緣故,這一屆的新兵營,彼此之間凝聚力出奇的高。
對于他提前畢業離開這件事,所有人都相當不舍,一些女生甚至哭的兩眼通紅,拽著他的袖子不想讓他離開。
教官們也同樣如此,讓諾夏頗為感動,但到后面不知是哪個缺德的,提議辦個送別宴會后,事情就開始往不對勁的方向發展了。
明明他和希留都在場,但偏偏只有他被各路教官爭先恐后,攔著拼酒灌酒,而當醉意上來后,他朦朧之間,分明看到一些教官,那叫一個咬牙切齒面目扭曲。
草綠色雞冠頭的布蘭登,更是偷偷摸摸把他的杯子換成了超大號,然后露出了奸計得逞般的洋洋笑意……
可惡,這幫老男人,分明是在公報私仇!
“回頭有空,一定要鍛煉下酒量。”
諾夏將魚竿甩到海里,心中憤憤然道,“等再回精英營時,非得一個個把你們全都干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