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啼哭……
如同被針扎在腦后,貝爾梅爾瞬間驚醒,她用佩刀拄著,強撐著身體站起,循聲搜尋而去,終于在一處被壓倒的商鋪底下,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才幾個月大的小女嬰,尚在襁褓之中,幸好傾塌下來的墻壁被擋住,形成了三角架,讓她幸免于難。
不過。
隨著雨勢越下越大,那三角架也漸漸有了垮塌的趨勢,粉塵簌簌而落,襁褓中的女嬰,生命岌岌可危。
“得抓緊,必須得抓緊……”
栗紅色馬尾少女一咬牙,連忙又抄起工兵鏟,開始全力挖掘。
一塊塊磚石被挪開,她與女嬰的距離,也一點點變得越來越近,奈何體力實在透支到極限,速度實在提升不起來。
眼看墻壁就要徹底傾塌,貝爾梅爾心中愈發惶急。
她拼命挖著挖著……好不容易挖掘出一條可以容納人通過的道路時,右手一個不慎,竟是將連接承重墻下方的鋼筋銹化。
嘩啦啦啦!
在暴雨的沖擊下,半面墻壁都崩裂開來,碎石沙塵,如泄洪般紛紛滾落,直朝下方啼哭的小女嬰覆蓋而去。
貝爾梅爾見狀目眥欲裂,丟下工兵鏟奮力向里側撲去,卻終究是慢了一步,只能痛苦地眼睜睜看著那女嬰,被埋葬在……
突然之間,一道小小的身影從廢墟里閃出,穿過那些成年人根本無法通行的狹小通道,抄起地上的嬰兒,并迅速向外翻滾了幾滾——
轟隆!
墻壁徹底塌下,而在簌簌狂落的沙塵之外,小小的身影劇烈喘著粗氣,抱著女嬰站起身,露出一張同樣稚嫩的藍發臉龐。
這也還只是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兒啊。
幸好,幸好……
驚魂未定的貝爾梅爾,捂著肩胛上的傷口,艱難地走過來。
“這……是你的妹妹嗎?”
藍色短發的小女孩,抬頭望著眼前渾身是血的女海兵,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那……”
貝爾梅爾正要繼續問,驟然膝蓋一軟,整個人直接跪了下來。
堅持不住了啊……她心中苦笑,干脆用膝蓋一點一點挪過來,然后勉強打起精神,看向襁褓中的女嬰。
那是個有著橘橙色頭發,長得格外清秀好看的小家伙,她早已不再啼哭,一直好奇地望著懷抱自己的藍發女孩兒。
而此刻,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貝爾梅爾的目光,她忽然也扭過頭來,看向貝爾梅爾。
一大一小,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聚焦。
而后,橘橙發女嬰突然兩眼彎成了月牙,咯咯笑了起來。
在這雷鳴滾滾的滂沱暴雨之下,在這遍地尸體的慘烈廢墟之中,她開心的笑著,雙腿在襁褓中蹬啊蹬的,弄的藍發女孩臉部一陣癢癢。
“……真是一點也不懂人家的心情呢。”
貝爾梅爾也跟著笑了,只是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她從同樣流淚笑著的藍發女孩手中接過襁褓,輕輕撫摸著懷里女嬰的面龐。
咯咯咯——
小家伙笑的更開心了,貝爾梅爾咬著嘴唇默默注視著,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吻了那臟兮兮的小臉蛋一下,而后扭過頭,看向擦著眼淚的藍發小女孩:
“你叫什么,孩子?”
“……”藍發小女孩眨眨眼,輕輕開口,“諾琪高。”
“你的父母呢?”貝爾梅爾努力地擠出笑容,“我們剛才又救出了一些人……你去看過了嗎,里面有他們嗎?”
諾琪高搖了搖腦袋,神色黯淡了下去。
又是個可憐的孩子,貝爾梅爾將她也摟入懷中,輕輕吻在諾琪高的額頭。
天空雷鳴不斷,暴雨早已將她全身打的透濕,少女盡量遮擋著懷中的襁褓,仰起疲倦的小臉,那面龐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她嘴角抽動,最終還是笑了出來:
“放心好了,諾琪高……還有這個沒名字的小家伙,再大的雨啊,也終究是會停的,塌掉的房子也不要緊,以后就由我重新修建起來吧……”
諾琪高埋在她溫暖的懷中,聞言抬頭,靜靜注視著這個本身也沒多大的少女。
襁褓里的橘橙發女嬰,卻是不知何時又閉上了眼,甜甜睡了過去……
暴雨下了一整天,都沒有停下的跡象。
而當夜晚過去,新的一天黎明到來后,最后的救援也徹底結束。
殘余的海兵們,悲慟地埋葬了戰死的袍澤們的尸體,而后帶著那些幸存下來的民眾們,互相攙扶著登上了甲板,準備揚帆出航,返回16支部基地。
但,就在這時。
遠處驟然有炸開的火光,劃破了昏暗的黎明,驚得所有人都下意識扭頭望去。
只見遠處的海面,暴雨之中,隱約可見數道龐大的黑帆船影,正在向這邊全速駛來,即便隔著許遠,也依舊能感受到那恐怖的壓迫力。
轟隆隆!
下一剎,一連串的炮火轟鳴聲響起,動靜之大,甚至蓋過了天空的雷鳴。
黑漆漆的炮彈飛襲而至,雖然大部分都落入海中,但依舊還有幾發,炸在軍艦的甲板上。
欄桿被炸毀,桅桿搖搖欲墜,火光四起,猝不及防的海軍殘兵們,當場又是傷亡慘重,短暫的恐慌過后,怒吼聲在甲板上傳開:
“敵襲,敵襲!”
“全體都有,準備戰斗!”
正在病床上休息的貝爾梅爾,瞬間也被驚醒。
她扭頭看了眼身邊的兩個小女孩,橙橘發色的女嬰還在熟睡,而藍色短發的諾琪高也跟著醒來,有些驚恐地坐起,看向舷窗外。
“不要出去,保護好妹妹,在這里等我。”
雖然依舊渾身乏力,但貝爾梅爾還是第一時間翻身下床,對著諾琪高叮囑了一句后,就拿起床角的佩刀,匆匆推門出去,來到了甲板上。
而這個時候,那支海賊艦隊的距離,也已然越來越近。
原本在暴雨之中,模糊不清的海賊旗圖案,也變得清晰可辨起來。
——那赫然是一個格外猙獰恐怖,兩邊畫有黑色蝠翼的骷髏頭。
“是黑蝙蝠海賊團!”
有海軍士兵認出,頓時滿臉震駭,驚慌大叫起來,“怎……怎么可能,他們不是已經去偉大航路了嗎,怎么會在這里!”
黑蝙蝠海賊團?
其余海兵頓時也跟著倒抽了一口涼氣,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目光中的絕望之色。
經歷過連日血戰,能存活下來的他們,個個滿身傷疤,沒有一個是怯戰的孬種,此刻卻都露出了這種神色,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敵人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讓他們根本無力抵抗,生不出任何僥幸獲勝的心思!
黑蝙蝠海賊團,一個擁有十二艘艦船,總兵力達到三千人之眾的龐然巨物。
船長「黑蝙蝠」莫瑞,出道數月便被懸賞高達兩千五百萬貝利,多次率部正面擊退海軍各大支部的圍剿,甚至還親手斬殺了兩位支部上校,讓附近海域的所有支部,都一陣人心惶惶!
直到前段時間有傳言,說是黑蝙蝠海賊團,已經成功突破羅格鎮海軍的封鎖,進入偉大航路,東海這些支部的海軍,才懷著一種終于送走了殺神的感覺,暗暗松了口氣。
可現在,怎么又殺回來了?!
“可惡……”
貝爾梅爾同樣臉色難看無比,但負責這次出征的少校艦長已經陣亡,她目前就是這艘軍艦的最高長官,絕對不能亂了陣腳。
“開炮還擊!”
她踏前一步,來到船頭,厲聲下達命令,“盡力阻攔他們的航行速度,同時右滿舵,給我拉滿風帆,以最快速度,從南邊突圍出去!”
終歸是軍艦的速度更快一些,只要能夠突破黑蝙蝠海賊團的包圍圈,那她和手底下的海軍殘兵們,就徹底安全了,那幫海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追上!
“是,少尉!”
海兵們也知道這是眼下唯一的生機了,必須得牢牢抓住,當即迅速行動了起來,整個甲板上忙碌成一團。
貝爾梅爾也不顧病體,強撐著來到炮臺邊上,頂上了空缺的位置,向那邊的海賊船開炮還擊……
“賊哈哈哈哈哈哈,就這點火力,是在給我們撓癢癢嗎!”
“不夠看,根本不夠看啊!”
“看那幫海兵狼狽的,已經被嚇破膽了吧,哈哈!”
遠處,黑蝙蝠海賊艦隊的所有船頭,聚集在甲板上的海賊們,望著倉促還擊,且戰且逃的軍艦,不由爆發出一陣轟然大笑。
主艦上,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袍下,足有兩米五的高大身影,見狀也不由露出輕蔑之色。
他便是黑蝙蝠莫瑞,動物系蝙蝠果實能力者,懸賞金高達2500萬貝利的大海賊。
原本應該已經翻越顛倒山,前往偉大航路的他,之所以帶著部下們,出現在這片海域,原因也很簡單。
幾天前他曾與一個小海賊團達成交易,對方獻出一枚珍藏已久的惡魔果實,條件則是并入他的海賊艦隊之中,得到他的庇護,一同前往偉大航路。
但萬萬沒想到,到了交易的日期,卻怎么也聯系不上,派人打聽之后,才知道這個小海賊團,已經被16支部基地的海兵,全殲在了這座島上。
而那枚惡魔果實,也同樣不知所蹤,或許是成了海軍的戰利品,或許是被掩蓋在了滂沱暴雨下的戰場之中。
這他怎么能忍?
他黑蝙蝠莫瑞大人,今天要是不搶回這枚惡魔果實,并順帶把這幫出來攪局的混蛋海軍們殺個干凈,都沒辦法發泄出胸口這團惡氣!
“喂,小的們,給我全部圍過去,記著不要急著殺光,盡量多留點活口!”
莫瑞大手一揮,陰著臉尖聲開口,“等問出惡魔果實的消息,再把這幫海兵,一個一個地折磨死,明白了嗎!”
“是,莫瑞船長!”
嘍啰們怪笑著附和,十幾艘海賊船同時加快了速度,從不同的方向,向著正在掉頭的軍艦包抄過去,短短十幾分鐘內,就輕易拉近了大半距離。
軍艦上的海兵們扭頭看到這一幕,頓時一陣駭然失色,貝爾梅爾也同樣面色大變。
她萬萬沒料到,黑蝙蝠的海賊團不僅船只數量眾多,還經過改造,速度竟然比他們的軍艦只快不慢!
該死,之前的情報里可沒有提到過這一點!
炮擊越來越頻繁,命中率也越來越高,甲板上已經是一片火光,要命的是,桅桿也在此時被徹底折斷。
風帆無力地傾塌下來,失去了最大動力的軍艦,頓時像只無頭蒼蠅一樣,隨著風浪在海上來回顛簸……
而黑蝙蝠海賊團的所有船只,也在這時完成了合圍,像是封閉的鐵筒一樣,將軍艦緊緊圍在了當中。
一根根繩索拋出,勾住了軍艦的側舷,海賊嘍啰們哇哇怪叫著,叼著刀沿著繩索開始大舉攀爬,一眼望去猶若洶涌的潮水……
海兵們拼盡最后一口氣力,浴血奮戰,在貝爾梅爾的帶領下,砍翻了不少最先靠過來的海賊,一時間內,竟是牢牢占據住了戰場的主動權。
奈何人數的差距,實在是太過龐大,隨著拋出的鉤鎖越來越多,很快甲板便被海賊們完全控制,而海兵們要么被當場打昏過去,要么被狠狠一腳踹倒在甲板,被繩索綁了起來。
最后只剩下貝爾梅爾,在依托著角落的地形優勢,奮力將涌來的海賊們一個接一個地砍翻在地,一時間慘叫聲連連,竟是沒被拿下……
“有意思,一個少尉,居然有這種實力?”
船頭,莫瑞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些被貝爾梅爾銹化的刀劍上面,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還是個惡魔果實能力者,嘖嘖嘖,真是難得一見呢,看來嘉里那幫蠢貨,應該就是栽在這個小娘們的手里了……”
“可惜。”
他的吊三角眼微微瞇起,嘴角也跟著上翹,發出一陣陰森森的桀桀怪笑,“碰到了我莫瑞大人,只能算你倒霉了……”
話音未落,黑光一閃,他的身形陡然在原地消失,轉而化作了一只翼展足有五六米長的巨大蝙蝠,猛然展翅后,飛掠而起,瞬間便是來到貝爾梅爾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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