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師笑瞇瞇地拉開椅子,坐過來:“校長親自去請的。”
他看著李佩霖,頗為感慨:“本來我們是想他調到我們學校的,但李老師拒絕了,要不是說起市里的培訓,他還不肯調呢。”
這次培訓,不是某一人的事情,而是關乎到全省。
“暫調。”李佩霖認真地重復了一遍,神情很放松:“我還要回去的。”
他看著沈如蕓,明明只比她大了幾歲,目光卻慈愛得像是長輩一般:“山里少有老師愿意去,那里,還有很多沈同學這樣的孩子,他們更需要我。”
杜老師嘆了口氣,就這事他勸了好久了勸不動,他轉移了話題:“另外,關于這個教學進度,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教低年級的知識,你負責延伸精講,可以嗎?”
他笑了笑,有些無奈:“你教的沈同學,在延伸這方面真的超出同齡人太多了。”
當初震驚了所有人的事實是,沈如蕓才學了幾年,掌握的知識竟然比他們老老實實上到初中的人還超前。
后來才知道,李佩霖教數學,根本不做講義,說到哪就是哪,一路延伸探討,不知不覺間就超綱了……
“可以。”
見他們聊得興起,陸懷安和沈如蕓起身告辭。
出來的路上,見陸懷安一直沒說話,沈如蕓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生氣了?”
陸懷安正在想事情,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有。”
“……真的?”
這還能有假的?她也是一片好心,不過是想對他好罷了。
陸懷安好笑地搖搖頭:“只是你以后做什么決定,先跟我商量一下。”
沈如蕓松了口氣,重重點頭:“好!我開始想給你說的,但是又怕辦不成。”
畢竟校長也沒給個準話,說的是根據她在培訓班的成績來決定。
她心情一放松,話也多了起來:“其實我的名字,還是李老師給我取的呢,當時我只有小名。”
第一節課,老師問他們的名字,教他們怎么寫。
沈如蕓怯生生的站起來,說自己叫囡囡。
全場轟堂大笑,結果另一個同學站起來說自己叫劉二狗……
陸懷安也忍不住笑了:“這倒是巧了,我的名字也不是我爸媽取的。”
他一直到五歲,才有了大名,上了戶口。
在這之前,他還是個黑戶。
倆人聊著天回了家,錢叔已經出去了。
“他說,他去找人喝酒。”龔蘭已經做了一條喇叭褲出來,裁剪很不錯。
沈如蕓看了,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蘭姐,你這也太厲害了!”
她很驚喜地跟著學畫線,對于尺寸這些,她上手挺快的。
陸懷安看了一會就下了樓,帶著沈茂實出去轉了轉。
接下來的發展,一如他們所預料的那般。
這個綜合商店的營業,的確方便了市民,生意也空前的好。
于是其他機關部門紛紛有樣學樣,拆掉圍墻,敞開大門,開始做生意。
可惜后面開再多,也沒一家賣布料賣衣服的。
制衣廠開始還樂呵呵的,現在出貨少了,價格反而漲了,一個個調子拿的極高。
工人們也很高興,因為之前一直拖著的房子分配,現在突然就不拖了。
錢如同潮水一樣滾進來,原先壓著的許多事都順利解決了。
一個個說馬上要分房子了,引得不少人艷羨。
沈如蕓打水的時候,還有人酸她:“所以說啊,房子有什么好買的,進了廠一毛錢不用花,免費分配!”
“就是,哎小沈你家房子多少錢買的?聽說連證都沒有吶。”
“不知道。”沈如蕓彎腰打水,一問三不知。
他們有什么好得意的,工廠分配的房子跟他們的能比?
那都是筒子樓,兩邊是房間,門對門,中間是條狹窄的過道。
小就算了,做飯都是在樓道里,水房廁所全是共用的,每天早上還得去外邊生爐子。
在家做個飯,整棟都知道他家炒的什么菜。
有意思?
等她走了,那些人咯咯地笑:“聽說沒,她男人去定州進了趟貨,現在啊,東西全堆家里發霉呢!”
“哈哈,我也聽說了,那天扛了好些麻袋進去是吧?”
“我也瞧著了。”
有人還特地跑到門前,攔了沈茂實問:“你們這次虧了多少錢?你們進的什么貨啊?”
沈茂實氣得咬牙,扭頭就走。
等綜合商店又從廠里拉了一車衣裳走以后,制衣廠所有人都揚眉吐氣。
“好日子就要來嘍!”
這么下去,衣服越來越貴,他們工資越來越高,福利越來越好。
其他人就眼紅去吧!
但是不過兩天時間,沉寂的黑市陡然迎來了爆發。
市里頭私下拿不到布,一進布料,得優先供應給制衣廠。
沒辦法,那么多工人等著干活呢。
勉強留下了一點點布料給商場,一個小時都沒撐到就賣光了。
有票的都搶不到貨,更不用說沒票的。
曾經的黑市里頭,整條街道,全是擺攤子的小商販,不時有人問:“有布嗎,的確良和棉布都行。”
“沒得嘞,我還想要。”
尤其又是換季時節,對春夏季衣裳及布料的極大需求頓時讓眾商家頭大。
更不用說劫火車的傳聞擴散開來,人人自危,原先跑定州的人瞬間沒了蹤影。
有膽子肥的,冒著風險跑去進貨。
這個時間段了,進貨的人極少,想渾水摸魚都不成。
有的一身傷回來了,貨沒了。
有的一去,人都沒了。
當下情形更是雪上加霜。
這些消息如雪花片一樣送回來,錢叔看著窗外,嘆了口氣:“難啊。”
都太難了。
沈茂實有些坐不住:“我們這怎么辦?現在布料開始翻倍漲了。”
照他們最初的想法就是趁著高價趕緊賣布料,現在就是個極佳的時機了吧。
要說做衣裳……
就龔蘭一個人,能做多少衣裳呢?
就連孫華都忍不住點頭了:“要出就現在出吧,我怕他們后面弄到了布料,我們這就出不掉了……”
“聽說,制衣廠廠長已經派人出去找布料了。”這是錢叔找人喝酒得到的小道消息,不過還是有幾分準確性的。
所有人都盯著陸懷安,只要他點個頭,二樓這些堆積的布料,立馬能變成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