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坪市雖然不大,但想要找個人還是不容易的。
尤其是都不知道這個人去了哪里,哪天去的。
陸懷安分析了一下,周樂誠讀書時基本沒怎么出過校,附近也沒什么熟人。
如果是要去哪里,他肯定也會給周叔說一聲的。
最重要的是,在周樂誠眼里,沒什么比讀書更重要,他不可能無緣無故不去學校。
所以他不會去陌生的地方,如果去,肯定也是有目的的。
陸懷安給錢叔他們都打了電話,四處問人。
新安村里面沒有,紡織廠這邊也都沒有。
所有周樂誠可能去的地方全都問了一個遍,依然沒有找著人。
最后,陸懷安沉吟片刻,想到了一個人。
錢叔已經趕了過來,車都沒停穩就拉開了車門:“怎么樣,人找著了沒?”
“沒有。”陸懷安匆匆拿著車鑰匙準備出門,眉頭緊皺:“我準備回一趟村里,查一下花名冊。”
他覺得,周樂誠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唯一的意外,就是那名女同學。
就是周樂誠說什么人面桃花的那個。
當時那個女同學,陸懷安也只看了兩眼,真沒太留意。
這會子要說,他也真想不起她名字。
只能先去村里查名單了。
龔皓聽了之后,把所有冊子都拿了出來:“全在這了,這是我們諾亞這邊的所有老師的名單。”
男性全部忽略不計,女同學成績一般的也可以忽略。
“對了,當時樂誠說過,這名女同學跟他考的是同一個地方的學校。”
周樂誠考的不是市內的大學,是他們省另一個市里頭的。
這樣一來,目標就更加縮小了許多。
他們打了電話去學校,最終查出來有兩名女同學跟周樂誠考到了一處。
“她們有照片嗎?”
學校里邊有,他們畢業時是拍了畢業照的。
陸懷安想起來,對,他也有的:“行,我這就過來。”
聽說他們是要去找人的,崔二和沈茂實也都跟上了。
三臺車,徒弟們也都跟著。
人多力量大,找起來也利索不是?
陸懷安也不確定等下會遇著什么事,會不會需要人手,就沒拒絕了。
到了學校后,老師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看到他們的畢業照片,陸懷安指著其中一個:“就是她。”
“哦,這是苗招娣。”老師皺著眉頭,有些遲疑:“這個……她家里情況有點復雜……”
復雜就對了。
不復雜也不至于出這亂子。
聽說是周樂誠失蹤了,跟苗招娣有關,學校也非常重視。
要知道,周樂誠可是跟沈如蕓他們一批的,都是學校里非常看重的尖子生。
好不容易考上了好學校,要因為什么事給耽擱了,他們都得心痛死。
陸懷安嗯了一聲,嘆了口氣:“沒法子了,先去看一看情況再說。”
聽他這么說,老師立刻起了身:“我跟你們一起去,我知道她家在哪。”
他以前去家訪過的。
那正好,省事了。
在老師的指揮下,他們四輛車很快就駛向了苗家村。
剛拐過彎,就聽得前邊敲鑼打鼓的,很是熱鬧。
路上很多人,一個個都喜氣洋洋的。
時不時的,還有放鞭炮的聲響,動靜還挺大。
陸懷安搖下車窗,叫住了一個小姑娘:“你們這邊在做什么呀?前邊還能走嗎?”
“不能呢!”小姑娘扎著羊角辮,可開心了,一蹦一跳的:“今天苗姐姐出嫁啦!有喜糖吃嘍!路上都擺了酒席的呢!”
辦酒?出嫁?
陸懷安和老師對視一眼,心微微一沉。
“苗姐姐?你們這全村都姓苗吧,你苗姐姐那么多,你分得清是誰結婚嗎?”
小姑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脆生生地:“當然分得清哇!今天結婚的苗姐姐是大學生呢!我奶說了的,是我們村里的金鳳凰!”
糟糕。
老師直接氣得站了起來,腦袋撞在車頂上,嘭的一聲巨響。
“你別急。”陸懷安一把按住他,在車上掏了掏,拿出幾顆平日里逗孩子吃著玩的糖給小姑娘:“拿去玩吧,多謝你指路啦。”
小姑娘猶豫了很久,還是沒經受住誘惑,伸手拿了糖。
沒辦法,村里太窮了,又都重男輕女,平日里壓根沒她吃糖的機會。
有糖也都是得讓著哥哥弟弟的,可這幾顆不一樣,這些全是她的!
糖揣到了兜里,小姑娘心踏實了,高高興興地走了。
等人一走,陸懷安臉色就沉了下來:“看來,苗招娣今天要出嫁了。”
“那事情就很明了了。”
周樂誠喜歡苗招娣,倆人剛好考上了一處的大學,估計約好了大學見。
結果開學的時候,苗招娣沒來,或者,她找人遞了話給周樂誠。
而周樂誠呢,又讀書讀傻了,一個人也敢莽到人家村里來。
人全村都姓苗,村子都叫苗家村。
他一個外人跑過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剛才那小姑娘說她家糖都是給弟弟哥哥的,說明很重男輕女。”
這苗招娣剛考上大學,肯定不可能立刻就想嫁人,還是嫁村里。
今天又是學校上課的日子,她家里人要真為她著想,會挑這么個日子給她結婚?
錯過了時間,可不一定能讀書了。
“她那么用功的,這豈不是全功盡棄!?”老師簡直氣死了,當場就想下車去跟他們理論理論。
陸懷安眼疾手快的,連忙拉住他:“老師,您千萬別沖動,這事急不來。”
雖然他們現在來了不少人,但如果貿然沖出去,那基本就是送人頭來的。
人再多,能有人家一村子人多?
經過他們的安撫,老師也逐漸冷靜下來:“是,我不能沖動,但是……現在怎么辦?”
都辦酒席了,真要給他們結了婚,招娣這女孩子,還能讀書么?
陸懷安點了支煙,慢慢琢磨著:“我發現了一個事情。”
眾人望向他,他沉吟著:“這個村子,特別窮。”
這不是廢話嗎!?
誰還能看不到啊?
屋子全都破破爛爛的,跟新安村沒得比,整個村里居然連個樓房都沒得。
不過陸懷安一向不會說廢話,眾人耐心地往下聽著。
“他們缺錢,那我們就給送錢,抬高苗招娣的身價。”
能在這關頭嫁女兒的,肯定也不是多有腦子的主。
送錢,而且不能送少了,錢一定要多,多到讓苗家人覺得,這閨女現在就嫁實在是虧了。
“可是這時候了,我們去哪弄錢?”崔二皺著眉頭,抬抬下巴:“再拖會兒,人家都能洞房了。”
錢叔一拍腦袋,上拿了個包:“剛好,我準備買輛車來著,找人借了點錢,正好在身上。”
這可倒好,陸懷安拿過來,打開一看,立馬拉上:“可以,差不多的樣子。”
大致分了一下工,錢叔得了一個市里教育局干事的名頭,陸懷安是大學這邊來的書記。
老師則是帶他們來的。
沈茂實和崔二都是司機,幾個徒弟是打下手的。
分工完畢,四輛車繼續前進。
剛開到喜宴附近,車子就被人攔住了。
他們村里窮,路都爛得要死,又窄,平日里是真的沒怎么見過這種豪華小車。
尤其是打頭這輛,是陸懷安的皇冠,看上去就特別的……貴!
“嘿嘿,這個,對不住哈,家里辦喜事呢,擺不下,這不,路上也擺了幾桌,您看看,能不能換條路走走?”
車窗搖下來,崔二皺著眉頭:“我們書記要去苗同學家,就是你們村里的,沒法繞路。”
這車里坐著的書記!
眾人微微一驚,立馬有人跑回去告訴了苗家父母。
別人沒啥感覺,但苗爸一聽就不對勁了。
不是他吹,這村里頭,有出息的,還真只有他家這丫頭片子。
這啥書記的,從前都沒來過,現在突然來……莫不是來找招娣的?
“可是,招娣今天要嫁人了啊……”
苗爸琢磨琢磨,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結果他到的時候,老師已經下了車。
這老師來他們家里家訪過,一看到他,苗爸就沒什么好臉色了:“怎么又是你。”
“哦,原來是招娣她爸。”老師也很配合,壓低聲音給車窗里說著:“陸書記,這位就是苗招娣同學的父親。”
哎喲嗬,還父親。
陸懷安拉開車門,一身西裝筆挺地下了車。
他也沒急著說話,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番苗爸:“你就是,苗招娣的父親?”
苗爸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一擰眉頭:“對頭!我就是她老子!”
“哦,苗先生你好。”陸懷安走過來后,伸手跟他握了握,和藹可親地道:“我姓陸,你叫我陸書記就好,我這次來,是來找苗招娣同學的,來給她發一下獎學金的證書。”
別的苗爸沒聽著,獎學金三個字可是聽得他兩眼放光!
錢啊!
他倒也不傻,精明地盯著他:“她書都讀完了,還有那啥,獎學金?”
“沒有讀完啊。”陸懷安微微蹙眉,疑惑地看著他:“她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我市重點大學,大學獎學金比高中豐厚多了——您不知道?”
苗爸一臉震驚加懵逼:“這,這我上哪知道哇?”
“哦,這個其實就是我市里下發的文件,你不知道也屬正常,根據我市一九……”陸懷安說了一通官話,說得苗爸一愣一愣的。
聽得他云里霧里,毫不含糊地請他們進去:“外頭曬,里頭坐下來,咱們慢慢說。”
還說什么啊,沈茂實聽得捉急,找人要緊啊!
可是偏偏陸懷安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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