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滿腹疑惑，但陸懷安還是準時到了。
張德輝看到他過來，也微微吁了口氣。
“很好，人都到齊了，大家就開始吧，啊。”
清了清嗓子，張德輝開始發表講話：“今天這個會議呢，主要是針對近期南坪新建的農副產品批發市場……”
第一件事情就跟陸懷安有關，陸懷安下意識挺直脊背，聽得很認真。
結果全程聽下來，基本都是些以前說的老條例，沒什么稀奇的。
難道，這大老遠的，特地把他叫來，只是為了講這些？
陸懷安有些狐疑。
結果一直到會議結束，也沒聽到說著什么有用的。
鬧的陸懷安連連打著呵欠，昏昏欲睡。
等到散了會，張德輝叫了陸懷安去辦公室：“今天找你來，是想給你說個事情……”
他語氣有些凝重，也讓陸懷安收整了心情，打起精神：“您說。”
張德輝瞥了他一眼，撇了撇茶沫：“聽說那個沈茂實……哦，就你大舅哥，懷二胎了？”
呃，這點子事，怎么還勞動到他這兒了？
“啊，這個，那個哈……”
原諒陸懷安有些措不及防，實在是他一時無法確定，張德輝是怎么個意思。
人命關天，陸懷安不敢輕易下定論。
“你別緊張。”張德輝喝了口茶，慢慢地道：“有人確實把事捅到我跟前來了。”
看了陸懷安一眼，張德輝笑了：“多大點事兒，不至于的。”
陸懷安沒有完全放松下來，反而裝出很忐忑的樣子看著他：“這個，其實我也遲疑過，就是不知道……唉，真不知道怎么解決才好。”
“這有什么難的。”張德輝也是誠心交個好，先前他們處得有些尷尬，借著這個事，賣陸懷安一個人情：“政策嘛，東邊不亮西邊亮，既然這邊搞得嚴卡得緊，就換個地唄，三年五年一查戶籍，等那時候查到了，再補交個罰款就行了。”
當然了，趙芬的工作是別想了，肯定沒了的。
這要換去別的城市……
陸懷安一時微微蹙眉，有些遲疑。
且不說別人，光是沈茂實，現在他可是新安快運這邊的總負責人。
職位僅比陸懷安低一級。
要是換去外地，不管是去哪里，陸懷安也不一定能把人再扶起來……
夫妻倆為了一個孩子，工作前程全沒了。
值么？
覷著他神色，張德輝挑眉：“有難處？”
陸懷安回過神，哦了一聲，搖搖頭：“沒，我只是在想……每個人處事的方法，當真不一樣。”
辦事處的人呢，那真是喊打喊殺的，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往醫院拉。
后邊負責的人吧，好說話一點，給的建議是交罰款，往頂天了交，交上了罰款別的都好說。
而到了這里，操作起來難度確實高一點，但卻更干凈利落。
而且，沒有絲毫后患。
陸懷安微一沉吟，了然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謝了。”
這情，他領了。
見他轉過了彎來，張德輝緩緩笑了：“好說。”
這事交代清楚，才好提起后邊的事情。
“關于西區這個農副產品批發市場，其他人還有不同的想法。”
因著西區這邊菜不多，所以他們是想，由陸懷安他們這邊統一調派。
最好，直接將東區的菜拉過去，跟這邊的兩個農貿市場一樣。
“那怎么可能一樣呢？”陸懷安皺了皺眉，果斷地搖頭：“運輸距離都不一樣，價格自然也不可能一樣的。”
張德輝嗯了一聲：“當然，價格有差異是正常的，他們的意思是，主要呢，是品質一樣。”
這倒是可以。
陸懷安瞇了瞇眼睛，狐疑地道：“真這么簡單？”
“哦，當然不。”張德輝點了支煙，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經過商議，他們準備在西區，建一個酒店。”
規模嘛，自然是以東區這個新的酒店為標準。
算了算距離，陸懷安在心里冷笑一聲。
好家伙，他們這可真是盯準了肥肉，想一口吃到撐啊。
從商貿城出來，這座大橋本來就是新修的，肯定很吸睛。
若是再在西區江邊再建上一棟酒店，不僅距離更近，還搞個推窗見江，東區酒店再豪華，有什么競爭力？
陸懷安冷了臉，指腹輕輕摩挲著杯沿：“這是交易嗎？”
以一個孩子，來交換？
張德輝怔了怔，一時竟似有些遲疑。
這是交易嗎？
他沉默了很久，最終沉重地搖了搖頭：“不，這不是交易。”
可是，怎么選擇，還是得由陸懷安來拿主意。
陸懷安腦海中飛快地思索著，字斟句琢：“孩子得留下，酒店，建不建也不在我能掌控的范圍。”
不是不同意，也不是同意。
皮球往回踢回來，張德輝神色凝重。
陸懷安撩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前頭有過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我覺得還是需要慎重考慮一下，你說呢？”
這次談話，算不上愉快。
因為雙方都沒占到什么便宜。
陸懷安是感覺受到了威脅，前有狼后有虎。
而張德輝，則是內心最隱秘的擔憂，被陸懷安如此毫不留情地戳破，徹底打碎了他的僥幸心理。
確實。
雖然陸懷安有時跟他思想有偏差，但是總體來說，還是跟他配合得算不錯的。
換成外資企業，雖然很聽話，但是誰敢說不會是引狼入室？
張德輝有些躊躇，舉棋不定。
回了家，陸懷安思慮再三，還是把事情給沈如蕓講了一下。
這事，暫時不好給沈家其他人說。
沈如蕓聽了后，有些遲疑：“這個……我哥……他們很想留下這個孩子嗎？”
其實有了小外甥女后，沈爸沈媽都挺高興的。
尤其他們的小兒子現在還小，真不缺這么個小外甥。
“想的。”陸懷安把沈茂實的想法給她說了。
改姓姓宋？
沈如蕓皺起了眉頭，很不贊同：“這算什么？”
兄弟姐妹，姓氏不一樣。
遇著個人就得解釋一遍，甚至會導致各種各樣的麻煩。
“別人都是千方百計改的跟爸爸一樣，哪怕是改嫁的都想改，他倒好！”沈如蕓說著，都氣不打一處來：“居然還改成別的姓！”
是，他們這些知情的，可能還會贊他一句情深義重。
可別人呢？
那些不知道的，什么難聽話說不出來？
到時綠帽子、爬墻頭、紅杏什么的，肯定會傳得到處都是。
“他真是腦子不過想的！”沈如蕓皺著眉頭，說要先掛：“我給我哥打電話去！”
這也正是沈茂實先前鬧得再厲害，也不敢給沈如蕓知道的原因。
陸懷安嗯了一聲，事已至此，恐怕也只有她能解決了：“好好說話，不要吵架。”
“知道了。”
不知道沈如蕓是怎么給沈茂實他們打的電話，反正第二天，沈茂實過來尋了陸懷安。
“孩子……我們準備不姓宋了。”
沈茂實眼睛紅紅的，給陸懷安說著：“就，先等孩子大了，回頭把這事細細說給他聽，倘若他也感動，想改姓氏，我們再給他改。”
到時，姓宋還是姓沈，就由孩子們自己選擇了。
而不是現在都還沒出生，就以自己的私心給他創造了難題。
陸懷安覺得這法子挺好的，點點頭：“如蕓說的？”
“嗯。”沈茂實咬咬牙，有些艱難地道：“然后，我們準備去北豐。”
去北豐？
陸懷安有些驚訝。
話一出口，后面的話好像就容易多了。
“正好，北豐這邊你不是買了新的店鋪嗎，我們可以過去幫你看著點，看是準備做點什么都行……”
若是店鋪不需要人，他也可以在北豐搞個新安快運的分公司，剛好許經業這邊經常跟北豐有生意往來。
有許經業搭把手，建立新的業務往來，應該不是特別難。
這樣一來，也正好在北豐開展一下業務什么的，便于搭建新的交易脈絡。
陸懷安瞇了瞇眼睛，笑了：“也是如蕓說的？”
“嗯。”這話很明顯就不是他能說出來的，老老實實背完全文的沈茂實臉一紅，垂下了眼：“但我覺得，小妹說得特別有道理。”
這倒也不是不行。
畢竟，現在北豐就一個丁順利撐著。
好幾個店鋪呢，也不知道他一個人能不能行。
陸懷安琢磨琢磨，給許經業打了個電話。
結果許經業一聽就樂了：“去什么北豐啊，北豐你不有個人了嘛？去博海市！”
博海市？
陸懷安怔住，有些遲疑：“博海……這邊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啊！”
他都這樣，更何況沈茂實？
尤其沈茂實又老實，他一個人去博海，能不能成啊？
“慌什么！這不有我呢嘛！？”許經業撫掌大笑，說正好：“我這邊有個新航路開通，正愁那邊沒熟人能幫我送貨！去博海，沒別的，先買個廠房什么的，把分公司搞起來！光是我這些業務，都夠你們養活一個小運輸公司了！”
越聽，沈茂實眼睛就越亮。
陸懷安微一沉吟，也覺得這事……可行。
雖然沈茂實不夠靈活不知變通，可趙芬會跟著去啊！
現在月份小，剛好可以幫襯著點兒。
等忙完這陣子，她后邊想生就生，也不愁什么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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