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好好盤算了一番，最后許經業心事重重地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張正奇老實地等著，看他掛了電話才過來：“哥，你今天傳呼機沒帶。”
“哦，是的。”
許經業拿過來，看了一眼揣回腰上：“出門急，忘了。”
這玩意老是叫叫叫的，也挺煩人。
但是不帶吧，還真不方便，唉，還是帶著吧。
張正奇看他又要出去，連忙跟上：“老孟這邊說是都清好數量了，隨時可以出貨。”
接了陸懷安電話后，他已經去著手安排了。
“嗯。”許經業步伐匆匆，先去倉庫這邊看了一眼。
兩萬臺啊，愁人哦。
他理了理思緒，還是沒去找人。
按照跟陸懷安商量的，照樣看完貨就回去。
晚上接電話的時候，只是口頭松了些，不再卡著非要提更高的價了。
“哎喲，老哥哥，也就是你了，不然這個價，我真是不好給人老板講的呢。”
再接別人的電話，又換了個腔調：“那肯定啊，咱幾個誰跟誰，放心，這事包我身上了。”
一晚上，他跟變色龍一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給人訂出去八千臺冰箱，價格都還挺不錯的。
算是卡在了高位。
只是，每個電話結束時，許經業都會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提醒：“這事，天知地知……”
電話那頭早就興奮得兩手發抖，連連應聲：“你知我知。”
所有人都對許經業感激不已，非要請他吃飯。
許經業全給拒了，說自己最近忙：“回頭忙完了，再一起聚聚，啊，大家一起發財，一起發財。”
他向來是這般爽快性子，別人倒也沒懷疑什么。
第二天天都還沒亮，那些人就來倉庫拉貨。
運輸費都不用許經業出，他們自己運送。
這幾個人，都是許經業特地挑出來的人選。
平時跟他關系還可以，說的也是看在彼此關系不錯上才給的。
這個理由，說出去也有人信。
只是，區區八千臺，在現在的定州，壓根激不起一點水花。
更何況這些個老板，還半賣半掩，留一半賣一半的，流到市面上的冰箱，才三千多臺不到。
摸清楚情況，許經業給陸懷安打電話的時候還挺興奮的：“果然跟你想的一樣，價格沒降反而上漲了！”
“嗯，慢慢放線，不要一下抖出去就行。”
陸懷安也一直等著他電話呢，聽到一切順利，才算放下了心。
“放心，知道的。”
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這點子把握，許經業還是有的。
他如昨日沒事人一般，四處晃悠了一下。
又被人逮住，各種懇求。
“萬般無奈”之下，許經業松了口，又許出去兩千臺。
只是，這一點點數量，哪填得滿他們的胃口。
這點子數量，勻一勻每人才分到幾百臺，能抵什么事的。
眾老板兩眼放光，拖著他不讓走：“不行，許總，咱必須得請你喝酒。”
“對啊，昨天都說好的。”
“昨天是有急事，總不能今天還有急事吧？”
許經業皺著眉，有些為難：“可是……”
一旁的張正奇也候著，說這邊還要談生意。
“哎呀，談生意，我們也是談生意啊。”
“就是就是，哥幾個好久沒聚了，走走走。”
壓根就沒將許經業的這點子反抗放在眼里，他們利索地拖了他就走。
眾人拖走他的同時，交換了一下眼神：哼哼，上了酒桌，可就由不得他了！
張正奇想跟上，也被他們給趕走了。
“哎喲，小張你去忙你的。”
“許哥這邊有我們呢，你去做你的事去，啊，沒事沒事的。”
許經業被他們拖去了酒局，很是豪氣地點了不少菜。
也實在是最近春風得意馬蹄疾，他今天很是配合，來者不拒。
他這么豪爽，氣氛便愈加熱烈起來。
所有人都非常興奮，一杯接一杯地敬。
他們到底是人多，許經業就一個人，今天又被他們整的連張正奇都沒帶。
酒量再好，那到底還是有底的。
看他喝得差不多了，有人噙著笑問：“許總，你給弟弟撂句實話嘛，你這邊到底還有多少貨啊？”
“不，不多了。”許經業迷蒙著雙眼，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只，只有一萬不到……”
只有一萬不到了？
所有人都有些急眼了。
他們原以為，至少還有兩萬多臺的！
兩萬臺，一人分一點還行，一萬多夠干啥的！
有人急道：“那能不能給我三千臺？真的，三千就成。”
“我要五千！”
這般喊起來，錢都不是錢了。
許經業明顯醉了，卻還是一擺手：“我才不給呢。”
他瞇著眼睛，嘟囔著：“我要奇貨可居……價格，價格還有的漲……呢……”
眾人曖昧地對視一眼，紛紛笑了起來。
看來，這是真醉了。
這話都說出來了……
“好好好，不給不給，我們喝酒！”
“來，繼續喝！”
又喝一輪，許經業都開始站不穩了。
他們又提這岔，許經業卻還是搖頭。
有人急眼了，一拍桌子：“我看你是沒空調了，在這吹牛皮吧！”
“放屁！”許經業也一拍桌子，卻拍歪了，差點摔桌底下去：“我就有！你說，你要多少！我特么給多少！”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沉寂了一秒鐘之后，全場都炸了。
眾人死死拉住許經業，一個個眼睛直冒綠光：“我要三……不，四千臺！”
“我要……”
一個個地報著數，七七八八一算，竟然至少要兩萬臺才夠。
可許經業已經醉傻了，竟然也點頭。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瞇起眼睛：他剛才可都說了，就一萬臺……
現在卻許下了兩萬的數。
“這……口說無憑……”
“對啊，簽個合同吧。”
“剛好我合同也都帶過來了。”
好家伙！
這會子大家一對眼，一個個激動得面泛紅光，敢情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心懷鬼胎來的。
沒一個好東西。
“老陳你……哈哈。”
“哎喲，你不也差不多。”
反正都差不多，誰也別說誰了。
許經業還在那嚷嚷，要多少給多少，他就是有，他就沒吹牛皮。
“好好好。”大家都哄他：“那你說有，咱就簽個字？”
“簽……簽就簽！”
許經業拿筆都有些不穩了，還是有人拿了毛巾過來給他擦了一下才勉強簽上的。
等全簽完字，許經業剛剛蓋完章，就往后一倒，不醒人事了。
所有人拿著簽了字、蓋了章的合同，眉開眼笑的。
“哎喲，這是真的醉了。”
醉了才好喲！
眾人對視一眼，嘿嘿地笑起來。
也不能怪他們心狠，反正，許經業這么大老板，家大業大的，也不怕被他們坑。
他們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天都沒亮，就趕緊把錢轉過去了。
一個個的，直接喊了車，去了倉庫面前等著。
張正奇接到消息過去，臉色那叫一個難看：“我們沒有冰箱！不出貨！”
“哎，小張總，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啊。”
眾人對視一眼，都笑得意味深長：“我們可都是拿了合同過來的，喏，錢都付了。”
錢都已經到了賬，你不給貨？能行么？
不可能的。
張正奇還不相信，看了簽名和章子以后，都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呢？”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
“許總跟我們關系好嘛，所以才簽的合同。”
“哎喲，小張總，你這不會翻臉不認人了吧？咱錢可都已經付過了啊。”
“就是啊，做生意，可不興這樣說話不算數的。”
正說著，下邊有人過來問：“張哥，這批冰箱已經到了，是直接放倉庫吧？”
他拿著文件，大家一眼就看到了冰箱入庫單。
好家伙！
“哎喲！敢情你們都準備好了啊！”
大伙一擁而上，直接喊人拉貨。
“我是三千臺啊，三千臺……”
“我是……”
“我……”
都帶了人，做足了準備來的，手一招，誰都不肯相讓。
有新貨，那肯定是先要新貨咯！
張正奇想攔，卻哪里攔得住：“別搶！別搶！”
眼看事情要糟，張正奇直接抄起旁邊的鐵棍，一棍子敲在鐵板上，“邦”地一聲，震得他虎口發麻。
這一聲響，倒是真的鎮住了所有人。
“別鬧了！”張正奇冷著臉看著眾人，握緊鐵棍：“既然是許總簽的合同，我們都會如約履行，但你們不能搶！”
“行行行，只要你們履行合同，把冰箱給我們，我們誰也不想擱你這兒鬧事是不是。”
不想鬧事？呵，剛才是在干什么？
也懶得跟他們扯淡，張正奇咬著牙，跟他們一一核對。
整整兩萬臺冰箱。
一萬庫存，一萬新貨。
剛到的這批貨，連倉庫都沒進得去，就這么被他們全都給搬空了。
還剩了幾百臺的樣子，最后這陳總直接一招手，讓人一起搬到了車里：“哈哈，你們這點量也不好給人了，干脆我一并給包圓了吧！”
張正奇氣得不輕，卻也無可奈何：“唉。”
他越不高興，大伙就越是興奮。
這一下，可真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可惜了許經業喲，又是調貨，又是跑南坪的，好不容易囤了一批貨，結果全給他們做了嫁衣裳！
想到這一點，他們簡直都要笑出聲來。
張正奇無奈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們遠去。
等到連車尾巴都見不著了，他才轉身回去。
屋里，原本該醉得不醒人事的許經業，正跟沒事人一樣喝著茶。
看到他進來，許經業撩起眼皮，淡淡一笑：“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