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思說得簡單明了，倒讓這打電話的廠長頗為訕訕：“好，好的，我明白了……還是，謝謝陸廠長了……”
都不用說得太透，彼此心里也都有數的。
他之所以找上陸懷安，無非就是想通過他的關系，躲過一劫。
就像，南坪那些個廠長一樣。
可是他也不想想，南坪這邊是跟陸懷安有牽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陸懷安得了個省勞模，省里為了面上好看，都不能讓南坪其他工廠被清得精光。
說白了，是看在陸懷安的面上，放他們一馬。
可是，商河跟陸懷安有什么搭邊的？
往大了說，商河和南坪，現在可還是競爭關系。
因此，陸懷安拒絕得毫無壓力。
似乎是覺得太過尷尬了，廠長又跟陸懷安隨便聊了幾句。
最后實在是焦躁難安，悻悻掛了電話。
他掛了電話沒多久，電話又響了。
是商河其他廠長，專程等著的：“怎么樣，你給陸懷安打電話了嗎？”
“打了。”
“怎么樣怎么樣？他說什么沒有？”
最好是借著他那省勞模的光，把他們商河跟南坪一樣覆蓋。
這樣的話，他們既能避開這次的審查，也能借著國營企業的名頭，從中得利。
“算了吧啊，陸懷安早就想到了。”
把陸懷安說的話重復了一遍，廠長嘆了口氣：“算了，我看這事啊，沒得轉圜余地了，我不等了。”
剛剛陸懷安那話，說得挺明白的。
上頭怎么要求，他們最好就怎么做。
不要妄想著，投機取巧避開審查。
之前陸懷安那個新安集團，不照樣被查了嗎？
要不是他們有實力，底子硬，不怕查，怕是早也被端了。
哎，做人吶，不要貪。
“你這就沒意思了，說好一起堅持的。”
“你們愛堅持堅持吧，我現在找人去了。”
花些錢，找點關系，趕緊撤出來。
寧可少賺點，他也不想把整個廠子給賠進去。
一找就找到了張德輝這邊，國營廠長這邊舍不得放手，只得找他出面說和。
可要讓張德輝來說，兩邊都是他的人馬，其實這私營小廠子，確實沒啥存在的必要。
尤其是經常不合規矩，亂搞事。
而國營企業完全不用他操心。
因此，他的態度挺敷衍，左右這小廠子也不會倒，不過是被國營廠子吸收罷了。
對他并沒壞處，不是么？
他這態度擺出來，頓時讓不少廠長一蹦三尺高。
好家伙！
他們拿他當老大，他拿他們當炮灰啊這是！
想撤走的，頓時就不止那一個兩個了。
所有人鬧起來，在審查團到來之前，都找上了省里。
省里慎重考慮過后，聽取了郭鳴的意見。
給了他們每人一筆罰款，并且讓他們表現出了良好的態度，把之前沾光多撈的好處，全都吐了出來。
眾廠長紛紛照辦，認錯態度極好。
除了極個別非常頭鐵，認為自己關系扎實，不會被清查的沒跟上之外，其他的基本都算是全身而退。
等審查組過來，一個個坦然得很。
隨便查！就不帶怕的！
反正，他們沒做就是沒做！
結果果然如陸懷安所說的一般，按照上邊的要求，他們如實照辦了，基本沒被為難。
反倒是那兩個頭鐵的“關系戶”，這回被削得很慘。
明明掛靠的廠子并不想吸收他們，但是算算要繳納的罰款，他們還不如被吸收呢。
廠子到底是沒保住，好歹把人保住了。
如此一來，商河眾廠長私底下，挺感激陸懷安的。
“要不咋說，人家這廠子辦得這么大呢？”
到底還是有能力啊！
瞧瞧人家這遠見，這通透。
消息傳到陸懷安這邊，陸懷安都笑了。
“本該如此。”他向來做事都這樣，該他的，一分不能少，不是他的，他也不要。
小徐嗯了一聲，認真地點點頭：“他們還在跟皓哥約時間來著，說想請您吃飯。”
飯就不必了，陸懷安這幾天，都在忙著武海市這邊的事情。
這么多內容要做，南坪這邊的工程他還得抽時間回去看一趟才行。
他哪里有時間去吃飯？
“對了。”陸懷安想起個事情，敲了敲車窗：“等會回來的時候，你提醒我一下，我要買個大哥大。”
又買？
小徐聽著，心里有些羨慕。
真有錢，真厲害！
不過面上還是沒表現出來，利索地答應了一聲。
這次陸懷安過去，是去找張正奇的。
谷仝
他也沒在家里，約的是港口這邊。
陸懷安到的時候，正看到這邊在卸貨。
一群人在搬運，張正奇站在一個箱子上邊，跟兩個工人說著什么。
遠遠的，張正奇就看到了他，從箱子上跳了下來，笑著迎向他。
“這么早就來了。”張正奇還以為他會要晚點才到，所以在這邊安排工作內容來著。
“沒事。”陸懷安擺擺手，笑著讓他先忙：“我不急。”
張正奇搖搖頭，跟他走到一邊：“嗐！都交待的差不多了，沒事。”
正經說起來，其實就是他打聽到了一批新設備。
國外的。
“是個廠子去年訂的貨，他們想做冰箱廠來著。”張正奇皺著眉頭，有些無語：“但是設備都運到了，他們廠房卻還沒開始建。”
陸懷安表示，這種情況簡直聞所未聞：“怎么會這樣？”
“他們那邊亂七八糟的，和我們這不一樣。”
說是有什么，珍稀動物在廠房那一片來著，不能輕易動工。
白天動工怕嚇到這些小動物，晚上動工影響小動物睡眠。
廠長沒得辦法，只能狠心舍下自己的一片林子，答應把這些什么小動物遷過去。
興師動眾，費了不少錢，終于把那邊林子整得跟這邊差不多了。
從去年秋天拖到了今年夏天了，哪里都搗鼓好了，人又不答應遷小動物了。
因為這些小動物……
張正奇想著，都樂得直拍大腿：“他娘的，他們說這些小東西懷孕了！”
哈哈哈哈！
笑死！
懷孕了不能搬，那生了崽子肯定也不能搬，崽子還小不能搬，崽子大了要睡覺是不是又不能搬。
“反正，他們看這進度，怕是遙遙無期，但設備實在是不能再等了。”
設備拖不起啊，萬一過幾個月升級了怎么辦？
這批設備他們現在用不上，就得抓緊轉手。
趁著現在還是新的，能出個好價錢。
“當然了，因為是全新的，還沒裝過的，所以價格不便宜。”
陸懷安點點頭，這他能想到：“比原價還是便宜點吧？”
“當然。”張正奇也是頭回遇到這種事，還特地問了一下：“他們沒什么別的要求，就是希望能盡快交易。”
設備占著倉庫，每天都要收錢的。
而且萬一拖久了，東西有了耗損會不好賣。
因此，在價格上他們還是做出了一些讓步的。
在原價的基礎上，打了九折。
看著沒多少，但是相對于整批設備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了，將近五十多萬呢。
“只是他們廠房設計，比你們那個冰箱廠要大很多……”張正奇想著，有些為難地皺起眉頭：“可是，他們不答應分批賣。”
畢竟當時他們設計的是整批安裝，所以是整批出。
現在如果要單賣，價格肯定有所變動，萬一有人需要整體買的，豈不是要坑死了。
陸懷安想了想，哦了一聲：“那，他們有圖紙嗎？”
如果有圖紙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全部吃下。
全吃下？
張正奇眼睛一亮，有些詫異：“真的？如果你是真的全部吃下的話……你放哪？”
“正好，我新安冰箱廠現在在升級。”
廠房他們雖然不夠大，但當時他拿地拿的多啊。
新安冰箱廠周邊那么多荒地，現在只是沒派上用場。
就算再大，擴建就是了。
“爽快！”張正奇笑起來，點了點頭：“行，我這就給那邊回話。”
走了兩步，他又停下回過頭：“對了，如果確定要的話，你這邊就得開始準備了。”
工程師隊伍是肯定要的，得驗貨嘛。
兩邊安排工程師接洽，交付圖紙，最終付款。
陸懷安嗯了一聲，扭頭就把消息遞到了新安冰箱廠。
聽說他找到了一批全新的設備，冰箱廠所有人都激動了。
實驗室里更是不少人都興奮極了，紛紛主動請纓。
他們想去！
只是這個帶頭的……
“要不還是請李老師……不是，李廠長？”
都叫李佩霖叫李老師叫慣了，一時有些難以改口。
想著最近李佩霖在忙活的事情，李鴻達一時有些為難：“他最近有些忙，之前陸廠長吩咐的去東南亞那邊的事情，就是李廠長在負責……”
這邊突然又要他去拉洽設備，會不會不太方便？
如果他不去的話，誰去？
跟外國人打交道，怕是要講外語的，他們這也不會啊。
“我去。”陳翊之想了想，果斷站了出來：“正好，我會外語。”
“啊？”李鴻達都有些驚訝，遲疑地道：“你這邊的事……沒事嗎？而且為什么啊，只是一批設備而已……”
不至于就要出動陳翊之吧，要知道他現在負責的可是整個實驗室。
萬一他出了什么岔子，他們實驗室咋辦？
陳翊之卻搖搖頭，心意已決：“我倒是要看看，我們的技術，和國外的技術，到底差的有多遠。”
他眉宇間透出三分張狂，哂然一笑：“我遲早，要把這個差距縮小，再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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