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曾經用一個詞完美形容了這種人,叫做色厲內荏。試問如果心知肚明還掌握了證據,當官的誰樂意放著舒服的辦公室不待,非跑到味道不怎么好還陰冷陰冷的地下室給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表演變臉呢。
這么做的唯一解釋就是想得到的答案還沒得到,那對付他們的唯一辦法也就呼之欲出了,咬緊牙關,有用的一句都不說!
別人是怎么應付審訊的洪濤不知道,也不太擔心。老虎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可以用心智極其堅定來形容了,在如何應付士兵官員欺壓盤剝方面比自己的經驗還豐富,更不怕普通意義上的皮肉吃苦。
洪濤自討沒他們那么抗造,所以態度還是很積極配合的,問啥回答啥,不問有時候也會多講點。但有個原則,那就是堅決不承認殺人,更不承認私藏了制式武器。
你明知道我是男的不成,口供上必須有我親口承認的這個詞兒才算數。。但我就是不說,回答說不是女的、站著撒尿、能娶媳婦都成,也是一個意思,可放在口供里依舊不等于我承認是男的了!
法律也好、規定也罷,只要是必須落在紙面上并成為最終表述的東西就必須準確,盡量避免歧義和含糊。只要對方愿意按照規矩來,那洪濤就啥也不怕。
那要是對方不按照規矩來呢?這一點洪濤覺得是不可能的。一個團體也好,一個社會也罷,都是有一致性的。
如果聯盟安全區的治安隊可以為所欲為、指鹿為馬、隨便栽贓陷害,游龍幫這類的地下勢力也就不用等著自己去鏟除了,根本就活不下去。治安隊隨便找個借口,安上個罪名就能抓一大堆。
那要是治安隊收受賄賂、貪贓枉法呢?邏輯是一樣的,如果他們這么搞,安全區里的流民早就和救贖者的流民一樣苦不堪言了,根本吸引不了這么多流民從四面八方投奔。
這一點洪濤在jyg機場干活的時候,就從當地的聯盟駐軍嘴里打聽到不少詳情,等下了火車,車站和路上的情景也都歷歷在目。
所有的表象綜合起來之后,就從結構上把安全區的大致輪廓勾勒了出來。人有性格,社會一樣有,摸清了性格,就能知道很多事的發展趨勢。
“啊……呂老板是好人吶……啊……我們都是老實人吶……打死人啦……冤枉呀……”
當然了,即便是舊世界的治安機構,底層人群被抓進去之后也難免要吃點皮肉之苦,何況在剛剛開始重建、各項法規還不是太完善的末世。洪濤做為出頭鳥,第一個被帶進審訊室,也是第一個傳來了慘叫聲。
但他叫得好像有點過了,聲音極其凄厲還悠揚,整個地下室都被籠罩在防空警報般的噪音中。而落在他身上的拳腳不過三兩下,
另一個治安員剛剛把袖子挽起來,
還沒來得急動手就被嚇了一跳,
好半天沒敢出拳。
地下室走廊盡頭的房間里,剛剛那個衣領上有銀色標記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抽煙,旁邊還坐著個人,
赫然就是孫飛虎。
“鈴鈴鈴……”兩個人都沒說話,聽著忽遠忽近、時而高亢時而委婉的慘叫,
默默抽著煙,
突然被一陣更加刺耳的鈴聲驚醒。
“喂……是,
我是張謙……是……是是……明白……您放心……”男人掐滅煙蒂起身拿起電話,剛聽了一句就原地來了個立正,
一邊聽一邊把身體站得更直。
“虎哥,大隊長讓我們注意點影響,審訊工作怕是不太方便繼續下去了。”放下電話,
男人把臉轉向孫飛虎,
面露愧色。
“現在大隊長也直接經手案件啦?”孫飛虎聞言眉頭一皺,
臉上全是不解。
“唉……那個家伙叫的太慘,
連樓上都聽見了。大隊長的意思,目前聯盟最重要的工作是完備防御體系,
在流民問題上不能出任何紕漏。”
“您應該也知道,自打從內務部獨立出來之后,治安隊的成分越來越復雜,
內務部、軍方、政府、理事會都在找機會塞人進來。”
“現在誰也不清楚身邊會不會有內務部督察或者理事會調查員,萬一被他們抓到了把柄捅上去,
大隊長怕是也扛不住。”男人嘆了口氣,向孫飛虎不住的吐苦水。
“那些尸體明擺著是被制式武器打死的,
埋藏的地方又距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還有人聽見當晚的動靜,
這都不成?”
孫飛虎顯然不愿意就此罷手,他好不容易在新六區南邊的廢墟里找到了埋藏尸體的地方,還說服了兩個六區的流民愿意作證,又賣臉親自來求當年的老部下幫忙。花費的財物都是小事兒,就這么灰頭土臉的偃旗息鼓,回去也不好和其他人交代,太丟臉面。
“初步驗尸結果已經出來了,
總共十四具尸體都有身份證,全是游龍公司的正式雇員。聯盟在這方面有死規定,公司之間的仇殺不允許治安隊插手。”
“制式武器確實屬于我們的管轄范圍,可從他們住處搜出來的武器全是自制的,
我們就算想栽贓陷害,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武器。那可是俄制手槍,整個聯盟軍隊里怕是也沒有幾把。”
男人攤了攤手,真不是要敷衍這位老領導。捫心自問,他更傾向于把這群殺人不眨眼的流民抓起來,免得以后總在自己轄區里轉悠,保不齊哪天還得出更大的紕漏。
但抓捕流民是要有充足證據的,還得備案,光靠所謂的推理、猜測、模糊不清的證詞,怕是連安全區管理處那一關都過不去,更別提送交理事會司法局宣判了。
說到底治安隊只是個執法機構,審核權和審判權一點不沾邊,無法手眼通天把證據不足的案件辦成鐵案。再說了,就算能,誰會樂意為了名義上非法甚至根本不存在的地下勢力去冒這種風險呢。
“……那個呂偉安呢,他只是個跑腿的小角色,有家有業,
不會也這么死扛吧!”
孫飛虎雖然已經退役很多年了,但聯盟的規則還是懂的,知道不能在制式武器的問題上抓住把柄,
退而求其次,
把希望寄托到有可能活著的唯一見證人身上。
“麻煩就在這兒了,本以為這家伙是最容易突破的,誰想到他的嘴更硬,反反復復電了半個多小時,尿都出來了,就是不肯承認親眼看見那些家伙殺人,還一口咬定買房子的錢是在大西北用武器和西南聯盟的茶葉商人換的。”
“咣……放屁,要是有那個本事,他早就不用給游龍幫當跑腿的了!”聽到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孫飛虎不禁怒火中燒,重重一巴掌拍在了茶幾上。
“虎哥,息怒息怒,我也知道他是說瞎話,可這玩意沒地方查去啊。別說在大西北,就算到了長安基地,流民手里的制式武器也不罕見。”
“我琢磨著啊,咱們還是有點輕敵了。呂偉安之所以咬緊牙關不吐口,肯定和這群人沒全部落網有關。他是怕在這里承認了,外面的兒子立馬就得遭了毒手。您再好好想想,除了抓到的6個人之外,他們還有沒有別的同伙了?”
男人趕緊遞上一根煙,借著點火的間隙把老上司的怒氣阻一阻,順便再把案情里疏漏的地方理一理。說起來也不能怪自己輕敵,誰能想到這伙人如此難纏。
當孫飛虎找上門,告之在新六區南端找到了一個埋藏尸體的大炕,并懷疑這伙流民很可能私藏有制式武器,還有殺人嫌疑之后,自己還是按照比較嚴密的步驟設計了抓捕和審訊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