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相當的不妙。
劇痛中,甄澄蜷縮在地板上。但她不敢躺尸,而是立刻掙扎著爬來起來。對于這場游戲,她有著遠比面前兩人更深的了解。
毋庸置疑地,這棟大宅中隱藏著某種詭異,那涉及到主辦方斯卡瑞家族的目的。
而超凡往往是桀驁不馴的,難以駕馭的。即便斯卡瑞們本身真的只想舉辦一場無害的普通推理競賽,大宅中隱藏的某些事物也極有可能讓事情變得失控。
眼前因帕斯的異常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一個生性暴虐,行事毫無底線,不接受基本規則制約的人即便能夠憑借舉世無雙的天賦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偵探,也只會被傳揚為一個黑暗斗士,而絕不可能成為現在廣為人知的罪惡克星。
咔噠!
彈簧聯動塑料組件的敲擊聲,是胡伐保一臉囂張地對著因帕斯扣動扳機。
玩具終究只是玩具,完全仰仗頭腦出名的胡伐保也從未在現實中真的開過槍。于是那彈射而出的塑料小球并未打在因帕斯身上,反而是險險擦著甄澄的眼角穿過她一頭長發。
“過分了啊!玩個游戲而已,你這人有病吧?快給甄小姐道歉。”胡伐保擺出一個自以為帥氣的姿勢歪斜著槍口指向因帕斯,神色頗為得意。
每每在警方之前勘破重案玄機,他就會擺出這幅面孔享受別人的目光。眼角掃過被自己視為對手,此刻卻屈辱地渾身顫抖的少女,他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蠢貨,快跑。”緩過一口氣來的甄澄踉蹌著擦過兩個男人身邊,跌跌撞撞向樓梯下跑去。
面對明顯不對勁的因帕斯,她絲毫沒有想要拯救胡伐保的想法。閃身經過時提醒一句,只是希望這家伙有所準備下不要死得太快,能給自己多爭取一點時間。
換做胡伐保了解到這場游戲中暗藏的真正危機,恐怕早就甩手不玩試圖聯系救援退出游戲了。但甄澄此時頭腦中卻一點也沒有報警求救的念頭。
在事情已經逐漸失控的情況下,她仍舊只想贏下這場游戲,拿到那具蘊含著升華奧秘的黃金假面。
如果在這里退縮了,之后的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
更何況這里是歐洲,斯卡瑞家族的主場。若他們執著于將游戲進行下去,是不可能有任何警察,軍隊,公共權力會插手干預的。
“呵呵呵呵呵……”拉著魔術師禮帽的前沿,因帕斯發出了滲人的笑聲,慢慢轉過身來。這下子,即便再習慣于表層社會的虛假秩序,胡伐保也該發現事情的異常了。
他微微皺眉,丟下了手中并沒有實際作用的玩具槍握拳做好格斗的架勢。他看著因帕斯從地板上緩緩拔出那大得嚇人的長柄樹剪,緩緩抬起頭來,嘴角掛著殺人狂般的笑容。
接著,他看到那笑容僵在了中年紳士的臉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錯愕。
因帕斯抬起頭來,看到的是胡伐保脖頸側面鮮血飛濺的一幕。被拆信刀割開的頸總動脈將鮮血噴灑出十米開外,填滿整個大廳二層走道。在那瞬間形成的一片扇形的血霧,讓一臉茫然的胡伐保看起來像一位孤翼天使。
在所有人未曾察覺時無聲無息出現在胡伐保身后的,是本應被鎖在男爵主臥的伊庇倫斯老先生。他面紅耳赤,雙眼瞪得像要爆射出眼眶一般,把瞳孔擠壓得像山羊般豎起,里面盡是信仰般的狂熱。
然后,隨著胡伐保軟倒在地,這張血淋淋的面孔轉向攔在前方的因帕斯。
轟隆!
外面適時響起一聲驚雷,隨之而來的是瓢潑大雨凝造出的背景白噪音。
而在此之前,原本還滿臉邪氣的因帕斯只怔愣了一秒不到就二話不說轉頭沖下樓梯。那柄明顯要優于對方手中拆信刀與手杖的巨大樹剪被他隨手丟在地上,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本就負痛難以奔跑的甄澄瞬間就被他追上,接著被無情地撞倒直接滾落樓梯。
但多虧這一撞,甄澄僥幸避開了從二樓飛射而下的拆信刀。
與此同時,各種或致命,或可笑的東西被連珠炮似的從二樓擲來。其中包含那巨大的樹剪,伊庇倫斯自己的手杖,以及胡伐保的那柄玩具槍。
即將滾落的一瞬間,一股熟悉的乖離感再次不合時宜地填滿甄澄的身體。周遭的地毯與壁紙飛快褪色,變得灰白卻又嶄新。而她自己的身體也倒飛回樓梯上沿。
下意識地微微抬手,她看到了似曾相識的和服衣袖。
“去吧,我的女兒,一切都是神的意志。”一個蒼老而慈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意識到不妙的甄澄欲要轉身,一股巨力卻更快地作用在她的身上。她被人一腳蹬在后腰,從長而陡峭的樓梯上踹了下去。
剛剛體驗過一次的痛楚加倍地再次襲來,甄澄卻用盡全力無視身體的抗議,努力想看清更多的內容。
旋轉的視野里,她將一道身影烙印進腦海。那是一位面貌和善的老人,他有一條高高聳起的鼻子,眼中滿是狂熱。
老人的身份無需多想,他側后方,大廳二樓正中便掛著一模一樣的等身畫像。那畫像與甄澄一開始在育兒室中看到的照片是同一人,正是百年前大宅的擁有者,那位男爵閣下。
她看到老人漠然地注視著自己,然后虔誠地向下拋出一件物體。把手龐大,頂端尖銳,正是那件二號玩家伊庇倫斯先生手中的特殊道具——大門鑰匙。
在拋擲的初始動能下,它很快超過了反轉中的自己,砸落在一樓樓梯前的地板上。那東西滴溜溜旋轉了兩圈,接著像不倒翁般在沉重的握柄作用下直立起來。
那尖銳的鑰匙頂端好巧不巧,在她最后一次樓梯上的翻滾中投射在瞳孔里越來越大,最后無論她如何掙扎也無法抗拒地從左眼刺穿而入,完全貫穿了她的大腦。
一瞬間,灰白伴隨著劇痛褪去,恢復彩色的一樓的地板迎面拍來,上面直立著一柄碩大的鋒銳鑰匙。
借著幻境中最后一瞬努力掙扎卻毫無作用的動作,甄澄奮力將頭歪向一邊。
這將將錯開了本應拍在眼眶中的鋒銳鑰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