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在她探頭檢查時打開了,至今沒關。房間不長,加之窗口十分寬大,即便以羸弱少女的臂力也可以輕松把東西扔出窗戶。
飛出窗外的木條并未如甄澄隨口舉例的那樣朝天空飛去,而是看起來十分自然地向下墜落離開大家的視野。
甄澄倒也沒有什么遺憾,她只是正巧想到這里就順手試了一下。她所了解的情報中,“隱秘空間”往往由明顯的分界線限定著不同的規則異常,比如說樓里樓外這種。
如果隨手丟件東西出去真的觸發了什么異象,倒是會對破解眼前的僵局會有些幫助。
“我這么說你們可能也不太相信,總之自己試自己看,總會明白的。”她總結道。
“所以呢?”武術教練出乎常理地仍未放棄他的挑釁:“你分析了這么一大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玄乎玩意兒,究竟對我們的處境有什么幫助?”
這一次不需要面具姐姐解圍,甄澄自己便順著講了下去:“至今為止人類所知的‘隱秘空間’有兩種。第一種十分危險,由許多扭曲了的規則與符合意料之外邏輯的謎題組成。
這類地點有兩個特點:一是進入者都和地點隱藏的一些秘密有直接關聯,二是地點內一定存在著相關規則的描述或提示。這些提示有時合情合理以至極難被發現,有時則因為張揚的異常而可以輕松找到。
第二種則更加危險,它完全由無序的規則組成。任何人都有可能誤入,不會有針對闖入者的威脅,也不存在任何提示線索。
之所以更加危險,是因為第一種‘隱秘空間’存在絕對的‘出口’。只要解開地點的邏輯,逐一破解謎題或障礙就注定可以逃離。
而第二種的話,雖然很可能扭曲的規則本身無害,也不存在任何對闖入者帶有主觀惡意的陷阱或挑戰,但同樣不存在任何可以確保找到‘出口’的途徑。
所有曾經從這類‘隱秘空間’生還的幸存者全部表示,他們是莫名其妙闖入‘異界’,又不知為何突然離開的。根據統計,這種有幸活著逃離第二類‘隱秘空間’的人,歷史上只有過三位。
所以,你們最好祈禱我們遇到的是第一類地點。”
這些內容當然不可能來自偵探副業所能接觸到的官方機密資料,而是源自家族傳承。祖上似乎對這些不可能存在足夠基數人證的異常有著頗為深刻的了解,具體原因甄澄也不清楚。
這主要還是因為神隱事件發生幾率極低,從未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遭遇,她并沒有特別感興趣進行調查的道理。就像普通人很少會特意花時間了解癌癥病理一樣,即便相關的信息網上都可以查到。
一邊說著,她點亮手機照明走進自己的房間,其余人也都跟在后面。在大致想清楚自己的處境之時,甄澄便已經意識到破局的關鍵。
她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廢紙與紙團,一一在手機明亮的電筒下查看。一開始以為自己被綁架關在廢棄的宿舍樓,甄澄當然不會花時間去檢查這些東西。
嗯……緊急狀況下限制的食品目錄……涂鴉……數學作業……試驗品名錄……有了!
“b類綜合競爭提示:捉迷藏。”
一張被揉皺的紙團展開后寫著這樣一行字。在甄澄眼里,這十分反常。
房間里其余的紙張雖然被丟棄在地上,但仔細查看卻可以發現上面多多少少都寫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在通告上寫滿化學公式或者在不知什么的報名表上畫出各種涂鴉。
這給人一種房間里紙張很緊缺,或者屋主人全都十分節儉的感覺。唯獨這張寫有“b類綜合競爭”的白紙空空蕩蕩。
加之明確寫出的“提示”二字,按照甄澄了解的知識,這很有可能便是第一類隱秘空間的提示了。
“啊!”正當這時,好幾個人同時叫出了聲。
包括甄澄自己也在正巧掃過的手電光中看到了窗口有個細小的黑影從上方墜落了下去。
在這種沒有出路的空間里,任何意料之外的變故都足以讓人警惕甚至恐慌。只是那黑影閃過得太快了,以至于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到那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你扔出去的木條,似乎又從上面掉回來了呢,”短發女饒有興趣地對甄澄說道,似乎比起擺在眼前的異常,她更有興趣觀察甄澄之后的舉措似的。
“沒有破空的風聲。”
紅發姐姐只對甄澄留下這樣一句提示,便自顧自直接走到窗口,探出頭上下看了看,伸出手留在窗外。大家似乎猜到了她想要干什么,說好了一般屏氣寧聲地看著。
那些家伙顯然沒有聽懂紅發姐姐話里的意思。甄澄聽懂了,所以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其實向窗外投擲木條時,甄澄就已經隱約感知到在室內劃出微弱破空聲的木條在離開窗口后變得悄無聲息。但她又不是狗,怎么可能對這種微弱的聽覺差異有那么自信的判斷?
可如果像紅發姐姐說的那樣,這件事為真的話,很可能就意味著窗外缺乏空氣阻力,或者空氣阻力變得極其稀薄。
充滿空氣而沒有阻力,這種顛覆常理的事情在隱秘空間中并沒什么值得奇怪。
與此同時,也就意味著墜落窗外的東西將會失去阻力的制約,在中立加速度的作用下無休止地加速下去。
高空掉落的雨滴砸不死人,并不是因為雨滴足夠輕,而是因為隨著速度增加的空氣阻力會有一個極限以平衡重力加速度。當雨滴達到這個不足以傷人的速度極值便會停止加速。
如果失去了這一層保護……自己先前曾經探頭出去張望,現在想來著實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一分鐘,兩分鐘……在時間安靜地走過了三四分鐘的時候,一道黑影突然又出現在窗外。
只見紅發姐姐伸出的手微微一抖便收了回來,手機的強光下,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見了半截門框上的木條。
“像一個上下閉合的空間,但重力加速度卻似乎始終存在。而且……這個數值從時間上推算似乎并沒有地球上那么大。”她看向甄澄解釋著。不得不說,紅發姐姐的態度體現出她對這種微妙的力量把握有著匪夷所思的自信。
在抓到木條的一瞬間,木條便因為自身動量而從中折斷,沒有被捏在手心里的另一半繼續向下墜落下去。
考慮到木條本身輕飄飄的質量和相對堅固的韌性,如果正常墜落十幾層樓后被接住應該不會斷得這么干脆。
當然,會摔斷還是很可能的,但其中的力道恐怕只有“空手接高空墜物”的紅發小姐姐自己才能掂量了。
而甄澄此時在糾結的是……這種異常的反應速度與力量強度,您老該不會自己就是構成‘隱秘空間’的一部分吧?
眼前的實例讓始終對甄澄存疑的武術教練等人啞口無言,而且這種看似有趣的扭曲規則實在讓人細思極恐。
如果你恨誰,就把他從窗戶推下去吧。他并不會經歷一場迅捷的刺激體驗后失去所有知覺,而是會體驗到一場相對漫長的單程旅途。
旅途永遠沒有終點,而只會體會到越來越快的墜落速度。這個恐懼的過程或許會隨著你因為承受不住壓強而逐漸破碎的血管而開始變成痛苦,直到你脆弱的腦子因為加速度而一點點變成一團漿糊。
幾小時后,你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會被撕扯破裂,變成一堆高速運動的肉醬。而在這底層規則很可能蕩然無存的扭曲空間中,你最終很可能變成一坨看不見摸不著,超越光速的人肉永動機。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