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此時自然不知道司馬懿是如何想的,只覺得是無比的懵逼。
這幫文臣武將是被誰下了降頭了么?都這樣了還忠心耿耿?
好歹這樣對百姓好。
不過劉協也知道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兩漢里這套東西四百年了,不是那么好改的,自己作死的機會還有很多。
說著話,卻見一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定眼一看正是劉曄。
這個劉曄本來是劉勛派來給他送禮的,但因為他使得一手很好的木匠活,就被劉協直接給扣住了。
讓他專門負責管理工匠,一方面命令他帶領工匠們搞發明創造,一方面命令他著手培養官方學徒,全面推廣翻車和筒車,順便,負責在徐州各縣建設他在南陽發明的風車和水車,還不給他錢。
真別說,這劉曄干的還真挺不錯的,雖然沒給他安排什么正經的官職,也沒給他錢,但劉協作為理科生深知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的道理,給了他臨機專斷和隨時面圣的權力。
一見劉曄來了,而且看上去滿頭大汗,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劉協馬上停止了和司馬懿的商討,問道:“何事?”
“陛下,淮南有緊急軍情,廬江,廬江現在……唉”
“廬江怎么了?”
“揚州牧孫策以不服朝廷管制為由,攻打廬江,廬江太守劉勛敗逃。”
“敗逃?逃哪去了?”
“逃至劉安時,被蕩寇將軍趙云截殺,收編了劉勛的部眾、輜重、錢糧。這……陛下,趙云他這是在陷您于不義啊!”
這事兒吧,趙云確實干的不太講究,劉勛好歹名義上是投降了朝廷的,朝廷也是認可了的,還借此敲了他一頓竹杠,收了他不少錢糧送給了趙云。
不過與此同時,劉協也承認了孫策揚州牧的地位,又給了孫策一個正兒八經可以指揮劉勛的理由,為此又敲了孫策一頓。
沒辦法,誰讓朝廷現在窮呢,只能這樣耍無賴了。
可你耍無賴就耍無賴吧,好歹這也是在正兒八經的使用權謀,也算政治游戲,可你趙云堂而皇之的斬殺朝廷蓋章認證的太守算是怎么回事兒?
這是不是代表著天子說話其實不算數?這么干,將來還有哪個太守敢降?這不是在折損朝廷自己的威望么!
說來,這劉勛對劉曄著實也算不錯,驟然得知老領導被趙云給宰了的消息,劉曄一時間也是情緒激動,忍不住口出惡語,卻也確實是事實。
身后司馬懿的臉色也稍微有點不好看,突然幫腔道:“陛下,趙云此舉,實在是目無君上,他這個督淮南戰事只是假節,有什么權力斬殺朝廷正式任命的兩千石太守?請陛下下詔訓斥,以正朝綱!”
這倒也真不是司馬懿挾私報復,而是在履行他作為謀主的基本職責:黑臉而已。
畢竟,他說的很明確,只是讓天子下詔訓斥趙云一頓而已,罵一頓又少不了他趙云一塊皮肉,起碼還能向天下人證明,這并不是天子的意思,等將來趙云在淮南立下功勛,大不了功過相抵便是。
朝政么,領導是永遠都不能錯的,黑鍋自然要讓下屬去背,而惡人自然只能讓他這個幕僚來當了。
再說趙云這事兒干的確實也是有些不講究,先斬后奏一個兩千石,確實是膽大包天,朝中指不定怎么罵他了,應該敲打一下。
然而劉協一時卻沒搞清楚這司馬懿的深意,略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眾所周知,趙云是踩著司馬懿的臉上位的,而且,司馬懿老陰比的這個人設在劉協的心中成見實在是太深太深了。
雖然這么長時間以來劉協真的很倚重他,他也一直在忠心耿耿的為劉協出謀劃策,但是吧,呵呵,他要不是為了給自己的禪讓大計留個最后的保險,早就把他給外放了。
所以在劉協看來這司馬懿就是挾私報復。
“趙云是都督淮南戰事的節帥,咱們朝廷一沒給他錢糧,二沒給他兵馬,還讓他在合肥鑄新城,他不殺劉勛哪來的本錢?派他去九江的是我,他有什么不義之舉,自然都應該算在朕的頭上,下詔訓斥,不怕將士們寒心么?”
司馬懿聞言低頭不語,心中有所明悟:天子胸襟果然寬廣,這是在替下屬攬罪啊。
劉曄在一旁卻有些急了,激憤之下難免口不擇言,道:“天子害怕寒了將士之心,就不怕寒了天下諸侯之心么?”
而劉協,則點頭道“不怕啊,反正都是要打的,把反對朕的都打干凈,將來推行新政才方便啊,反正我也知道天下人都在罵朕是昏君,我都昏君了我還怕啥?”
得,天子又耍無賴了,他都承認自己是昏君了,劉曄能怎么說?也就只好俯首而拜了。
“傳朕詔令,趙云有功無過,進都鄉侯,責令他好好建設合肥城,務必要讓廬江、九江之地的百姓好好屯田,讓他們有飯吃,有地種,至于天下人要罵,就讓他們來罵朕好了。”
劉曄此時已經不敢說話了,唯有一聲嘆息,深深地低下了跪拜的頭顱,司馬懿則高呼道:“天子圣明!”
另一邊,合肥。
趙云在擊殺了劉勛,將其多年來搜刮的錢糧全部充入府庫,又將其麾下部眾全部解散,就地在合肥屯田之后,便非常自覺的寫了一封請罪表,派人快馬送往郯城。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空有一根節鉞的趙云實在是太窮太窮了,他現在手里流民有的是,甚至在招降了雷薄和陳蘭之后,可戰的兵卒也有的是,但他手里的錢糧是無論如何也撐不到這合肥城下幾十萬張的嘴巴吃到秋收的。
至于嚴象,壽春那邊的情況比合肥這邊還慘呢,百姓已經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為了民屯的事兒聽說嚴象現在老的比他爹都快了,他實在是沒臉去管嚴象要糧。
怪就怪這劉勛太貪了,袁術走的時候只帶走了壽春的府庫,而其余的地方其實都沒動,而那些袁術手下的官吏,因為害怕朝廷秋后算賬,大多都卷了財務糧草去投奔了劉勛。
所以事實上劉勛是非常有錢的。
反正他也打不過孫策了,與其讓這些錢糧、部曲什么的便宜了孫策,莫不如干脆便宜了他,這也確實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好歹,手中的錢糧應該可以再撐兩個月了。
為此,趙云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連后事都交代好了,在他想來,這事兒弄不好掉腦袋都說不定。
結果,沒等來天子斥責,卻是先等來了天子加他進都鄉侯的詔書。
眼窩子一淺,趙云嘩的就哭了出來。
“云,何德何能,竟讓天子如此厚待啊!”說著,趙云朝著郯城的方向大禮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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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了,起了身,一點不墨跡直接騎馬去巡視鑄城工作去了。
“城中糧秣還夠吃多少時日?”
“單是糧秣的話,恐怕維持不了兩個月,還有一些財貨,如果能賣得掉的話,倒是還能維持到三個月。”
“三個月啊……這地里的種子剛種下不到半個月,三個月,能長熟么。”
下屬聞言,默不作聲。
這不是廢話么,合肥一帶確實是種了不少南瓜等早熟作物,但三個月終究還是太勉強了,況且靠瓜來果腹,終究還是有點不切實際。
淮北地區雖然冬天很短,因此耕種的晚了也是無妨,但三個月的時間想豐收那也是純屬想屁吃。
“境內還有不愿意接受屯田的大戶了么?”
下屬苦笑道:“這是真沒有了,您都動刀子殺了三戶豪強,二百多人了,誰還敢負隅頑抗呢?能屯的都屯了,這九江原本就被禍害得差不多,大戶也沒剩下多少了。”
“郡內可還有豪強行不法之事?”
“唉,將軍啊,為了籌措糧草,嚴太守在壽春已經行那王匡舊事了,就差直接綁人要贖金了,咱們合肥這邊總共也沒多少豪強,我勸您還是另想他圖吧,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趙云嘆息一聲,又問:“陳登怎么說,要他籌措的二十萬斛糧秣運來了多少?”
“陳登說廣陵現在同樣也是處處殘破,實在是無力支援了,目前只為我們籌措了兩萬斛糧,正在運來。”
“兩萬斛,哈,我管他要二十萬斛,他只給我兩萬斛?”
“這個……將軍,陳太守也有難處啊,今年打仗打的,廣陵也耽誤春耕了啊,要說硬擠,廣陵確實不是擠不出來除非是讓呂布進廣陵大肆殺戮一番,可陳登他怎么可能同意?他畢竟是大司馬親自招降的天下名士,陳球之孫,將軍您可千萬要對他稍微客氣一點啊!”
趙云聞言深深地吸了口氣,道:“你放心,我還沒瘋呢,兩萬……就兩萬吧。”
說罷,趙云縱馬揚鞭,繼續巡視這座正在建設中的合肥新城。(原本歷史合肥新城是建安五年時劉馥所建)
此地扼守南軍北上的水陸要道,周圍又是沃野千里,正好可以大量屯田養兵,現如今,他趙云手里有數不盡的人力甚至是物力,為造這座新城,趙云征調了無數的能工巧匠,除了壕溝城防之外又在城外建設有一座專門用以屯駐騎兵的小型衛城,以及三個高約足足四丈的閱兵臺。
他有信心,在半年之內將合肥造成一座不輸襄陽的軍事重鎮!
多好的城啊!
只要這座城能建得成,則大漢必能牢牢的守住淮河的水路,自己,想必也一定能名垂青史吧?
“傳我節令,讓嚴象過來替我幾天,讓本部的禁軍人馬準備行軍,隨我去一趟皖城。”
手下一愣:“您莫不是要打孫策?”
“我又沒瘋,只是軍中太缺糧了,找他想想辦法而已。”
“您缺糧去找孫策想辦法?”
趙云卻是沒有理他,自顧自的回營整軍去了。
手下則一臉懵逼的瞅著眼前這座拔地而起,已經建了一半的合肥新城。
這城,不就是為了防范孫策而建的么?
另一邊,打下廬江的孫策舊地重游,一時間心情大好,正在大宴群臣。
要知道他這已經是第二次打下廬江了,以前他在袁術手下的時候,說好了他打下廬江就讓他當廬江太守,結果打完之后袁術卻又反悔,將廬江太守之位給了劉勛。
此時這廬江重歸他手,將失去的東西一個個全都拿回,實在是感覺好不舒爽。
正吃著喝著,謀主陳瑞突然稟報道:“主公,趙云來了。”
“嗯?”
孫策此時已經喝的有點高了,一聽這話眼神卻突然亮了一下,問道:“趙云?就是那個突然假節都督淮南軍事的武狀元?他來干什么?帶兵來的?”
“是,帶了本部的八百天子禁軍。”
“八百禁軍?”說著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他不會是來打我的吧。”
此話一出,與宴眾人紛紛哄堂大笑。
自打孫策起兵以來,短短三年多一點的時間,以不過一千兵卒,就發展到了現在這樣的規模,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勢力之大更遠在袁術最強盛的時期之上,大小百余戰,幾乎從來就沒有敗過,自然在所有人的腦中都灌進了一股子傲氣。
什么武狀元,淮南節帥,還真沒人放在眼里。
“趙云命麾下兵馬在城外等候,自己入城來了,聽說咱們在開宴會,孤身一人前來,說要來蹭咱一頓飯來吃。”
孫策聞言一愣,滿堂眾將也剎時收止住了笑聲,齊刷刷嘩的就是一靜。
也是巧了,正此時,便聽宴會門口處有些許騷亂,眾人轉頭去看,就見趙云一身甲胄,手持天子節仗,居然已是悍然闖了進來,遠遠地就高喝一聲:
“聽聞孫州牧在此飲宴,本都督不請自來,難道州牧不歡迎么?”
說著,一邊拿起節仗左右甩動,當成一根棍子,耍著就進來了,把門的衛兵哪里敢擋?
進來后,趙云先是瞅了坐在主位上的孫策一眼,心中暗道,好一個人中龍鳳,少年俊彥。
而后直接大步向前,走到孫策右手邊,插在了孫策與吳景之間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把節仗一放,高呼一聲道:“來人,給我在此處加一桌酒菜。”
吳景想了想,稍微端著自己的小桌自覺地往左邊移了一下,然后就見孫策的整個右手邊的位置依次全都挪動了一下。
而孫策,在短暫的愣神之后眼中也露出了欣賞之意,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武狀元趙子龍,果然是好膽色,來人,為都督上酒菜。”
趙云卻笑著道:“都督這話云就聽不懂了,你是朝廷任命的揚州太守,我是朝廷任命的蕩寇將軍,淮南都督,一文一武,你我都是同殿為臣的朝廷官吏,你這里又不是什么龍潭虎穴,我來你這蹭一頓飯,哪還用得上什么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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