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年無休？李元喂心里一沉，他相信路易是個有家國情懷的人，否則，一個在80年代便于燈塔國混得風生水起的人，吃飽了撐著回到國內辦籃球學校？
十幾年前，一個nba球員對中國體育來說是榮耀。
現如今，中國現役的nba球員達到了兩位數，卻沒有人會為此產生額外的感覺，因為再多的nba球員也改變不了男籃是萬年老八的事實。
男籃理應取得更高的名次，他們有眾多實力強勁的球員，如果問題不在陣容，那就在教練組。
路易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帶出來的球員始終不能幫助男籃取得突破嗎？
這便是李元喂選擇打這個突然襲擊的原因，只是沒想到，洛林的“全年無休”論極有可能使他失意而歸。
“全年無休就夸張了...”李元喂說，“每年還是有幾個月的閑暇時間的。”
洛林卻認真地說：“李先生可能有所不知，nba各隊會在九月份展開訓練營，十月中旬有季前賽，打完季前賽，常規賽也就開始了。按照您這個安排，我丈夫一年到頭可能真的沒有時間休息。”
“瑪蓮娜，李主任也只是說說而已，你不要當真，嘗嘗這個豬趴臉吧。”路易指著餐桌上最硬的一道菜，“這可是在其他地方享用不到的美食。”
“看起來好可怕...”
“的確很好吃。”
路易把話題引開，李元喂便順著路易所說的“豬趴臉”說道了起來，說起這菜如何如何麻煩，制作工程多么多么復雜，洛林聽得驚訝不已。
至于執教男籃的話題，則沒有繼續。
飯后，離別前，路易意味深長地對李元喂說：“李主任，你說的那件事，我會認真考慮的。”
拜別李元喂后，路易和洛林回到酒店。
洛林能感覺到丈夫的心緒與出門前有極大不同。
“親愛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吃了李主任這么一頓大餐，卻不能幫他的忙，實在是不好意思。”
“那是大餐嗎？”
洛林對中餐并沒有概念。
路易絕對相信今天這頓飯動用了一筆不小的經費，像“豬趴臉”這種硬菜，可不是李元喂消費得起的。
“絕對是。”
洛林用雙手抱住路易的臉，“親愛的，你什么都有了，執教中國隊對你來說是一件不必要的事，現在有很多中國球員在nba打球，他們出成績是遲早的事。”
“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
路易去年看到男籃飲恨亞特蘭大的時候，確實有強烈的執教國家隊的愿望。
人的情緒一旦上頭，就會產生很多不可抑制的沖動。
事后想來，這些沖動又很愚蠢。
成為男籃的主教練，路易不能說他完全不想，但確實沒有迫切的愿望，就像洛林說的，他作為教練，什么都有了，沒有趟這渾水的必要。
“爸爸，你看我這身怎么樣？”
路無瑕穿著洛林為他設計的穿搭出現。
路易看他穿得像個小大人似的，無奈搖頭：“不太好。”
“可是媽媽說這樣好看。”
“我的意思是，不太好挑毛病。”路易違心地說，“很好看。”
“真的？可是無艷說我這樣穿很丑。”
女兒別的不說，這耿直的性子有乃父之風。
路易正色道：“她一個小姑娘懂什么，好看就是好看。”
“那我今晚就穿這一身了？”
“嗯。”
當晚的晚會，路易和家人被安排在文體區，坐在這里的人主要是從事體育的大老。
路易只是坐在那，然后便不停有人過來打招呼，問好。
這些人熱情，真誠，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實際上，路易和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見面。
路易澹然處之，這么多年了，他早就已習慣。
整個晚會期間，他都在權衡著執教男籃的事。
起初，他考慮過讓男籃重走前世的路線，比如推薦德爾·哈里斯執掌男籃教鞭。
這個念頭很快被打消。
在路易的前世，哈里斯來執教男籃很合適。因為當時的男籃是一支打進世界八強便可使球迷歡慶的球隊。
而今世，男籃是一支有實力進軍四強，卻始終處于八強行列的球隊。
哈里斯很好，但執教男籃的難度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
那么，除了哈里斯之外，還有別人嗎？
路易的腦海里一時浮現出了幾個人選。
賦閑的杰夫·范甘迪？不妥，他執教死板，應變太差。
對未來感到迷茫的魯迪·湯姆賈諾維奇？也不好，魯迪沒有執教fiba比賽的經驗。
唐·尼爾森？無論是能力，還是經驗，路易都很放心，但不確定他是否有興趣犧牲假期，在夏天奔赴國外去執教。
思來想去，符合要求的只有尼爾森，可他大概率是勸不動這個老頭的。
主要是男籃沒有吸引力。
路易神游天外，卻也不影響他享受晚會。
如果有人過來問候，他也能機械地點頭，微笑致意。
李軒冰全程都很投入，盡管她也不能對晚會所弘揚的“偉大”與“榮光”感同身受，但她就是激動莫名，就算當上全美華裔互助會的會長也不會讓她比現在更加激動了。
洛林對富有文化風情的中國戲曲很感興趣的，倒是對那些所謂的梅艷芳、王妃、四大天王之類在亞洲炙手可熱的巨星的演出無感。
無瑕和無艷覺得有點無聊，唯一吸引他們的是不斷被端上來的小吃。
只有路易身處其中，卻又不在其中。
無論是在香港分會場連唱四曲的梅艷芳，還是劉德華的《中國人》，亦或是王菲與葉倩文的合作，也無法“輕輕敲醒”路易那已經似乎已經沉睡的心靈。
參加完晚會，路易還要回路院看一看，他已經幾年沒回來了。
期間，他還打了一個國際長途電話，隱晦地詢問唐·尼爾森是否有出國執教的打算。
“無論是美國隊還是外國隊，在我奪取‘世界冠軍’之前，我永遠不會考慮去國外執教！”
這話聽起來很奇怪，你不應該要執教國家隊才能奪取世界冠軍嗎？
原諒美國人的傲慢，他們把自己國內的每一個體育聯賽冠軍都稱作世界冠軍。
尼爾森所謂的世界冠軍，其實指的是nba總冠軍。
既然尼爾森對此無意，路易也就沒有向李元喂推薦教練的想法了。
有能力在任何環境下表現穩定的教練就那幾位，請不到他們，真不如自己上了。
這幾天，路易久違地失眠了。
即使睡著，他也會夢到前世的事。
這很稀罕。
因為他早已融入了這個世界，前世的事，如果不是與籃球相關，他幾乎不會刻意去想。
由于他來自幾十年后，對于國際走勢大概有一些了解，但又沒有去改變那些大事件的能力，所以他只想在自己的專業范圍內過好自己的生活。
當前世的愿望與自己的生活發生碰撞，他也不可避免地陷入精神內耗。
路易前世的理想是執教國家隊嗎？當然不是，但他希望男籃有好成績，這也是他創辦路院的初衷，可現在，路院蒸蒸日上，國家隊的成績卻停滯不前，非大智大勇的教練組不可坐鎮。
然后，夢魔找上了路易。
2019年，一個美好的年份，中國在本土舉辦了男籃世界杯。
小組賽對波蘭
氣勢如虹的前三節，扣人心弦的第四節，令人心痛的最后一分鐘。
那個男人站在邊線，幾乎失誤，第二次發球，直接失誤，然后一切都結束了。
這與2008年bj奧運會男籃小組賽加時賽惜敗歐洲之王西班牙相比，哪個更痛？
各人有各人的不同看法，但對路易來說，2019年的失利是他一生中經歷過的最痛苦的失利。
他在那場噩夢中驚醒過來。
“呼...呼...”
路易吐了幾口氣，試圖讓自己擺脫那種憤怒又揪心的情緒。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未有了，那場比賽已經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但如今想來，依舊無法釋懷。
糾結前世的比賽是愚蠢的，它無法改變，在當下，它甚至還未發生，路易不能為一場此時還遠遠沒有發生的比賽所影響，但記憶卻不會消失，不管過去多久，他都不會忘記那場比賽。
這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夢魔。
想要解開它，只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