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睜開眼,眼前是漫天櫻花飛舞。
在那些散落的粉色花瓣中,警視廳警察學校的校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上面干干凈凈沒有一點血跡。
很多身穿警服的年輕男女走出校門,他們陽光而自信,臉上寫滿對正義與信念的憧憬,他們和他擦肩而過,沒有一個回頭看他。
降谷零穿過校門,前往畢業生們會使用的會堂。
從門到會堂的這條路很長,他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他進入會堂,還沒推開那扇門,他就聽到里面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
“我莊嚴宣誓。”
“擁護日本國憲法和法律,遵守命令,優先履行警察職務。”
“不參加必須遵守其規章的團體和組織,不受其任何約束,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懼,不為任何人所憎惡。”
“以自己之良知,履行警察的職務——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鏗鏘有力的宣誓聲直沖云霄,在那之下是無數年輕人的熱血。
降谷零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在他剛畢業時,也是這其中的一員,他也曾舉起手掌,對著櫻花發下這樣的誓言。
他沒有推門進去,轉身離開會堂。他迎著明媚的陽光,走向校園內那顆最大的櫻花樹。
有一個他眼熟的背影正站在樹下。
降谷零愣了愣,他張開嘴,喊出的卻是——
“蘇格蘭。”
……對,就是蘇格蘭,蘇格蘭威士忌。
他不能喊出發小真正的名字,他得把這個名字藏在心里,這是為了他們兩人的安全,他自己現在也是波本威士忌。
——在那個烏鴉般的組織消失前,降谷零與諸伏景光都是不存在的人。
穿著淺藍色兜帽外套的男人像是渾身僵住了一樣,他呆立在櫻花樹下,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降谷零走到他的身邊,替他拂去落在肩上的花瓣:“蘇格蘭,你怎么……”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終于回過頭。
降谷零倏地瞪大雙眼。
只見那雙好看的藍色眼睛黯淡無光,有兩行鮮血從他的眼角滑下臉龐,就像兩道悲愴的血淚
無數櫻花花瓣落在地上,星星點點濺上了血跡。
他旁邊那棵櫻花樹,不知何時枯萎了。
降谷零驚醒了。
他猛地起身,像是被卡著脖子許久終于被松開一樣,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砰砰跳得厲害。
“嗡嗡……”
手機鬧鐘聲響起,降谷零拿起來一看,現在正好是早上7點。
補充一下,是波士頓時間早上7點。
剛才那是……噩夢?
降谷零扭頭看向窗外,那是典型的美式上下提拉窗,在北美地區比較流行,在日本并不多。
他人不在日本,發小不在身邊——他們兩個更不可能重返警校校園。
降谷零抹了一把額頭,他手上汗津津的,上面全是他的冷汗。
他開始慶幸安格斯特拉訂的是高級酒店的總統套房了,套房里有一大一小兩個臥室,所以他們兩個沒有誰在一起,他不會發現自己的異樣……
“謝謝,這是你的小費。”
送餐員推著車進來,在餐桌上放好兩份美式早餐,安格斯特拉給了他一點小費并禮貌道謝。
“感謝您,先生。祝您旅途愉快。”
降谷零看著一身黑衣的送餐員離開,拿起叉子開始用餐。
在做了那個噩夢后,他無法繼續入睡,但沒有打電話給遠在日本的諸伏景光確認他的情況。他們又不是小孩子或迷信份子,不至于做個噩夢都要急吼吼去確認對方是否平安。
……不過hiro的眼睛的確需要注意,他本就是作為狙擊手被培養,哪怕安格斯特拉想讓他成為安全的后勤不要再拿槍,這重要的技能也不能丟。
藥物研究沒那么簡單,指望公安專家快進流程幾天拿出成品根本不科學,向安格斯特拉開口的可能性反而更高一點……可偏偏hiro自己不愿意……
降谷零心不在焉,把盤子里的煎培根切得七零八碎。
坐在他對面的安格斯特拉也拿起刀叉,他的動作比降谷零自然得多。
“今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聽到安格斯特拉的聲音,安室透
精神一振。
辛多拉公司游戲的第一次測試時間在后天上午10點,所以今天他們的行程完全自行安排。
他不知道這次他們會在美國待幾天,更不知道……自己這次可以出來多久。
所以他不奢求像上次法國之行那樣,能在拿到代號
后和安格斯特拉一起去各個景點游玩,在那里留下美好的記憶,留下兩人的合照珍藏于相冊。他只能去幾個比較重要的、留下安格斯特拉更多足跡的地方,去那里多看幾眼。
“我想去你過去的大學聽課。”降谷零說。
一些大學允許外人進去旁聽公開課,麻省理工學院作為世界一流大學之一,他想去看看那里和日本的大學有什么不一樣。
“什么課?”安格斯特拉好奇道。
安室透昨晚搜過大學課程表,今天下午有一節精神疾病課程講的是解離癥,他想去聽一聽。
“上午的一節法學課。”降谷零回答。
這節法學課會講述發生在美國的最大醫藥丑聞以及后續審判、賠償工作。他在日本時就有耳聞,但他想聽美國本土是怎么看待這次事件。
“你會一起去嗎?”安室透看向他的小上司。
但在他無比期待的、甚至略帶懇求的目光中,安格斯特拉搖了搖頭。
“我不去,我今天得去墓地。”
在咽下嘴里的炒蛋后,安格斯特拉像是預料到面前的手下會說什么,他直接打斷想要開口的安室透:“波本,你不用陪我去那里——我們今天分開行動。”
“……為什么?”
安室透聲音干澀得像是硬從嗓子里擠出來的,他心里某塊地方在快速地塌下去,他感到了害怕。
“什么為什么?”
安格斯特拉沒有抬頭,他低著腦袋玩心大起,竟然拿叉子去戳弄著盤中的豆子。
“我是去看望我過去的鄰居,幫他打掃墓碑,這和你沒什么關系……就算是感情再好的上司和手下,也沒必要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吧。”
下一秒,安格斯特拉戳歪了,叉子和盤子的碰擦聲響起,在這安靜的空間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