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蒸好的鱸魚味道很鮮美,檸檬酥也非常好吃,完美的飯后甜品。蒸餾咖啡口感更是一絕,厚潤綿長,香味仿佛可以盛在手心上觀賞。
多崎司刷完卡,用原子筆在賬單上簽名,三人一同走出餐廳。
天空黑得像是打翻了墨水一般,很遠的地方才有微微閃爍的星星。多崎司打算到馬路上攔出租車,被小可愛用命令似的語氣阻止。
“kiki今天必須要和我一起坐拉化肥的豐田車!”她說。
多崎司點頭:“沒問題。”
來到餐館的停車場,他看到了那輛銀色的豐田花冠。車齡很老,銀色漆面上粘了很多泥巴,剛打開車門,就能聞到一股很濃的尿素味。
“家里就這一輛車......”二宮爸爸無奈地笑著,“小司忍一下,回到你們住宿的地方也就二十分鐘路。”
“這點忍耐力我還是有的。”多崎司彎腰鉆進后座,看到座椅另一側擺著二宮詩織的行李箱,他奇怪地問:“詩織今晚就回去嗎?”
“對的。”二宮爸爸從副駕駛回頭解釋,“今晚開車回去,明天天黑前可以到家。”
“辛苦了,路上還請小心點。”
“老司機了,這點不用擔心。”二宮爸爸咔一下打著火,驅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他開車的技術確實很好,換擋準確,加速均勻,很老的花冠也能很平穩順暢地行駛。
二宮詩織倚車窗,手托臉頰,一路上都帶著莫名的笑意盯著多崎司不放。每當車窗外閃過一道路燈時,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都會犯憷亮光,小嘴唇美好的形狀也會被映照出來。
這種毫不掩飾地用表情告訴你‘我喜歡你’的風姿,帶著一種強烈到可以震撼人心的美感。
這并不是說她有多強大的力量來撼動對方,相反她所發的力量是很微小的,很細微的,但這股力量卻能夠奇跡般地引發每一個人心中的共鳴。
多崎司愈發地了解到,自己作為一個純純的年上控,卻扔不可救藥地認為詩織醬真的好可愛。
偏愛她。
就是想偏愛她。
比她好的美少女不是沒有,比如某金毛和某部長,前者是他最熟悉的人,后者是最和他聊得來的人。兩人都有更好的顏值更多的才華更富裕的家境,卻仍然不能撼動小可愛在他心里的特殊地位。
“詩織......”多崎司挪了挪屁股,準備和她說兩句悄悄話。
只是才剛動了下,就壓到了一包東西,拿起來一看,是一包注射器。他奇怪地問:“這東西是干嘛用的?”
“哎呀,給豬打疫苗用的。”二宮詩織再現一個帶點神經質以為的笑容,打趣道:“我和你說個有趣的事,爸爸他有次給豬打疫苗,結果那頭豬掙扎了下,他就扎到自己腿上了哈哈......”
二宮爸爸握著方向盤的手抖了下。
透過后視鏡,他臉色怪異地觀察著女兒臉上的笑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就算不想讓他知道,也用不著把自己媽媽說成是豬吧......
二十分鐘很快就過去,豐田花冠停在溫泉旅館門前,多崎司下車時,二宮詩織也跟了下來,兩人在來到一邊的路燈下聊起天來。
周圍都是民居,空調機室外風箱鳴鳴叫著,從旁邊經過時熱乎乎的氣流撲面而來,左手邊有戶人家的浴室里傳出淋浴聲,玻璃窗隱隱映出身影。
多崎司雙手插在兜里,問:“什么時候回東京?”
“開學吧。”二宮詩織抱著瘦小的胳膊,臉上笑意不減:“記得,每天都要想我。”
“當然!”多崎司保證道,“其它東西很難說,但想你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絕對?”
“絕對,百分之兩千五。”
二宮詩織打著響指:“就想聽kiki說這句話。”
晚風輕輕搖曳頭頂的光禿禿的電線,可以隱約聞到她頭發上的香味。樹葉沙沙的響聲圍繞下,多少令人察覺到到夏日的尾聲在臨近。
路燈青白淡漠的冷光投射在兩人的身上,多崎司察覺到,她比第一次見面時看上去多少老成了一點。
這或許是是他的主觀感覺,畢竟時間也才僅僅過去四個月。
那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季節更迭......多崎司心想,一定是因為認識她的時候還是春天,而現在夏天快要過去了的緣故。
“嗯?”
“我要離開那么久,你作為男朋友沒一點表示嗎?”
多崎司把手從褲兜拿出,撓了撓臉頰:“祝你一路順風?”
“笨死了。”二宮詩織笑著罵了句,吐出舌頭:“略略略再見!”
“等等,話還沒說完。”
“不想說了。”
“那這樣呢?”多崎司張開雙手,輕輕將她纖細的身體摟入懷中。
這是一個沒有太大雜念的擁抱。
僅僅是充滿溫情與不舍,過了許久還會想起的溫暖時刻。
二宮詩織仰頭看了他幾秒,然后乖巧地把臉貼在他胸口,比起眼睛。呼吸輕微恬靜,鼻腔微微顫動,仿佛睡了過去。
多崎司心里有股淡淡的柔情,靜靜的柔情,猶如廣袤海面落下的無邊細雨那般。雙手觸碰著她稍顯瘦弱的背部,奇妙感觸猶如手指輕輕刮過靈魂表面。
“kiki......”二宮詩織稍稍睜開眼,“是不是很久之前就開始幻想可以抱著詩織醬了?”
“老實說吧,以前真沒想過,或者不敢想。”多崎司感慨地說道,“我一直怕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所以自己也不會去想那些東西。”
“現在為什么敢想了?”
“因為小可愛實在太招人喜歡了。”多崎司低頭看著她的腦袋,“大晚上溜進我的房間,說要和我談一段‘柏拉圖’戀愛。說真的,這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告白場景,委實令人心動不已。”
“早就說過了......”二宮詩織仰起臉,驕傲地笑著:“詩織醬一定會成功攻略你的。”
“等等,我還沒認輸!”
“你只是在負隅頑抗!”
下定論般說出這句話,二宮詩織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下:“開學見。”
多崎司說道:“有點不想放你走。”
“要不你去和我爸打一架?”
“那還是算了。”
“哈哈”二宮詩織脫離他的懷抱,轉身上車,砰地關上門。
多崎司目送著銀色花冠行駛遠去,直至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晚風在頭頂上吹蕩回旋,他走回溫泉旅館的途中幾度佇立回頭望,或者無意義的嘆息。
感覺頗有點失戀的意味。
回到旅館大門,意外地發現村上水色居然和棲川唯在大堂的沙發上聊天。
“你們兩個居然可以坐在一起聊天?真是奇怪......”多崎司從自動販賣機里買了罐可樂,來到沙發另一邊坐下,拉開罐裝飲料的拉環,邊喝邊企圖從兩人的表情上察覺出端倪來。
村上水色眼神躲閃,肯定有問題!
至于金毛......算了,股價不提示的話完全無法從那張空白硬盤一樣的臉上讀取到任何信息。
“我先回房間了!”村上水色被盯得渾身發毛,逃一樣離開沙發。
多崎司喝著可樂,感受二氧化碳在口中爆炸的觸感,眼神瞥向棲川唯:“你不是很討厭他的嗎?怎么會坐在一起聊天。”
“討厭是一回事。”棲川唯架著腿,面無表情地說:“有沒有用又是一回事。”
“呃,他那人能幫到你什么?”
“你關心我干什么?”棲川唯手指搭著曲線優美的下巴,自顧自地說:“和你的姐姐大人玩得那么愉快,又剛剛和小老婆膩歪回來,居然還有心思關心我?”
“嗯哼......”多崎司舒服地靠著沙發,“我怎么從你的語氣里聞到了檸檬味?”
棲川唯哼了聲,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多崎司想了下,問出了這幾天心中最大的疑惑:“你在記者前面說的那些話,用意是什么?你應該了解我的,我是個不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外部輿論這招對我完全無效。”
棲川唯打了個呵欠:“困了,回房睡覺。”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
奇奇怪怪......多崎司喝完可樂,把鋁罐扔進垃圾桶。回到房間打算審問一下村上水色,結果發現他直接打包好了行李,留了張紙條在桌上,人連夜逃出了旅館。
多崎君啊,我沒有對不起你!
那你跑什么跑?
多崎司捏著下巴,思考回到東京后該怎么從他嘴里撬出話來。
隔天一大早,眾人來到福岡站,經歷了等待、上廁所、拍照、購買紀念品等一系列折騰后。上午十點乘上新干線返回東京。
車廂里的氣氛非常活躍,大家都是有說有笑,期間不停地把獎杯和獎狀重復地拿出來互相合影,拍照聲一直沒停過。
竹內拓實更是眼含熱淚地站起來,大聲總結自己的這次全國大賽之旅——既參加了,又沒參加!
這簡單精確的結論,引來了一陣陣掌聲。他又很感激地看向多崎司,舉高雙手:“王來承擔,王來允許,王來背負這個世界!”
余下的男生也跟著吼了起來,整節車廂頓時轟動起來。相鄰車廂的乘客紛紛探頭出來,奇怪地看著這群中二高中生,他們毫不羞恥的口號聲快要把車頂都掀翻了。
救命啊......
讓我再穿越一次好嗎......
多崎司整尷尬想直接破窗逃生,栗山櫻良用書擋著半邊臉,看向他的眼神飽含同情,但實際上已經笑得有些合不攏嘴。
“多崎同學。”她壓低聲音說,“那場面我錄了下來,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里,我會時不時讓你回味一下的。”
你是魔鬼吧......多崎司兩眼一閉,選擇性裝死。
有人歡喜有人愁的氛圍之下,新干線載著滿載而歸的少年少女,朝東京飛快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