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和平郡主好生厲害,很是博學的樣子。”史進在回去的馬車里不禁嘆道。
祝耽點點頭,能在后宮爭斗里將兩名太醫清清白白地撈出來,已是很大的本事。
一個剛及笄的姑娘,遇事能有這等氣魄和膽色,還是很讓他吃驚的。
難怪皇兄不遠千里從蘄州將她弄到京都來。
深夜,皇后的鳳儀殿內。
確切的說是鳳儀殿內的鳳榻上。
皇后偎在皇上的肩窩處,輕輕說道:“其實韻貴妃身懷龍嗣,可以不用罰那么重的。”
皇上看著床幃沉思了一會兒:“朕知道自從你登上后位,她越發沒有規矩,以前朕都忍了,但她竟然敢拿龍嗣來威嚇朕,再遷就下去不知道會惹出什么亂子。”
皇后聽聞此話,下意識地將頭移開皇上,自己愣愣的想心事。
是啊,惹枕邊人盛怒的從來都不是嬪妃給她這個做皇后的難堪,而是有人觸犯了他最在意的龍嗣。
“皇后在想什么?”
陳皇后換上溫柔笑臉:“那日和平郡主并沒有染風寒,她的藥方孕婦也是可以用的。”
皇上揚了揚嘴角:“朕聽聞整個后宮都在說郡主用藥入神,皇后的面皰好了七七八八,其實也沒有這么快吧?”
這話若是在今天的勵治殿內皇上說出來,她一定會覺得顏面盡失。
但不知道為什么此時皇上面對面拆穿了她,她除了一絲尷尬,甚至連羞愧都不覺得。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從未改變。
皇上知道她在背后故意散布郡主獨家秘制的藥方只為她一人所用。
韻貴妃爭奪后位失敗后,最敏感的就是有人輕視她怠慢她。
自己稍加利用了韻貴妃的敏感,韻貴妃也如愿上鉤了。
皇上一直什么都知道,他隱忍不發不是善待嬪妃,他裝作一無所知也不是想以觀后效。
他只是單純的,沒有將任何人放在心上。
無論是韻貴妃明里暗里給自己使絆子,還是自己利用韻貴妃敏感善妒讓她犯錯,他都不放在心上。
他心里重視的只有江山和子嗣罷了。
她閉上眼睛,決定好好睡一覺,韻貴妃下馬了,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又是誰。
皇上突然冒出一句:“和平這丫頭始終有點奇怪。”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皇上?”
皇上安撫地看她一眼:“朕是覺得她的心智異于同齡人。”
皇后坐起來,看著皇上,恭肅志誠地說道:“臣妾想為和平郡主再物色一門親事,這次無關皇上的江山社稷,皇上能答應臣妾嗎?”
皇上不以為然地扯她重新躺下:“朕當什么事兒,都依你就是。”
片刻,傳來皇上的微鼾聲,皇后卻始終睡不著。
依照她對皇上的了解,他稍微懷疑的事就會暗中查探,一旦說出來,必定是十分懷疑。
可是和平一個剛剛及笄的姑娘,皇上會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呢?
“阿嚏!”
林汝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沒錯,今晚她也失眠了。
橘紅悄悄走過來,替她重新蓋好了薄被,開玩笑地說道:“這么晚了,不知是誰還在念叨小姐呢。”
林汝行朝里側挪了挪,拍怕空出來的床鋪:“橘紅,今晚你留下陪我睡吧。”
橘紅笑瞇瞇地爬上床:“聽小姐回來說的這些事,簡直是比話本子還要復雜詭變,想必小姐是累得睡不著了。”
林汝行嘆口氣:“其實有很多事,我至今還沒能想明白,恐怕永遠也想不明白了。”
“好辦,想不通的事,那就不要去想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汝行沖她笑笑,像做了個重大決定似的:“好,睡覺。”
第二日,皇上又給齊宣侯府送了賞,安撫她昨日在宮中受到的驚嚇。
時間忽忽悠悠地過去了,林汝行的冊封禮終于在三月二十八這天繁瑣的流程中結束了。
她將冊印和敕書都收好,正準備離宮時,顏公公前來傳話,說皇上請她稍息片刻就去勵治殿面圣。
林汝行記掛著上次顏公公替她解圍的事,若不是他在中間與禁軍首領靈活周旋,恐怕那日她就要被五花大綁的送進宮里。
這會給她斑斑劣跡的閨譽上再添一個黑料。
她在皇上賞賜的金瓜子中抓了一把在手里,路上無人時她扯了扯顏公公的衣袖。
“公公看我的禮服還齊整嗎,面圣可馬虎不得。”
顏公公停下打量了一眼:“呦,袖子,袖子可不能翻出來。”
說完親自上手替她挽袖,林汝行趁機將那把金瓜子揣進他掌心里。
顏公公笑成一朵花:“嘿,奴婢伺候皇上幾十年,見天兒的支應官親皇戚,就沒見過您這么懂事兒的小祖宗。”
“我是誠心感激那日公公……”
顏公公笑著沖她擺了擺手:“這有些事兒呢,全憑著心意去做,那日奴婢便是,今日想必郡主也是……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林汝行心領神會,便不再多言。
勵治殿的書房內,皇上正埋頭在一堆奏折里,見林汝行到了,隨手指了指殿內一張椅子:“先坐。”
林汝行虛坐了,顏公公奉上茶來,隨后便出去了,還特意將殿門閂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皇上看起來有點奇奇怪怪的。
等了半晌,皇上終于擱下筆,端起茶盞來,卻發現是空的,剛要喊顏公公,發現人不在殿內。
林汝行站起來,環顧四周,書房內竟然只有她跟皇上兩個人。
她只好硬著頭皮去給皇上倒了茶,又小心翼翼雙手呈上。
皇上接過喝了一口,眼睛一直看著她。
林汝行心里直打鼓:靠,你這是要干嘛啊?要死了孤男寡女的,這要是給皇后娘娘的人看見了,她的大腿不就白抱了么?
皇上噙著笑問道:“你很怕朕?”
我那是怕你嗎?我是怕尷尬啊。
“朕的書房未經傳召,任何人不得擅入,你大可放心。”
林汝行笑得比哭還難看,你不說還好,你這一說我還怎么放心?
幸好皇上又讓她坐了,她便擇了一張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
“之前你那樁婚事,是朕多有疏漏……罷了,不提了。朕問你,你覺得朕的王弟如何?”
林汝行的腦袋立時就蒙了一下:王弟?武召王?
若不是武召王,其他的弟弟還有誰?
她也沒打聽本朝有幾個王爺啊,難道這節骨眼上還能現問一句,皇上你究竟有幾個好弟弟?
皇上又端起茶,眼神從杯蓋后邊落到她臉上:“朕只有一個弟弟。”
這皇上八成學過讀心術吧,真是可怕。
“那……那什么,武召王文韜武略戰功赫赫,豈是臣女可以隨意評論的?”
皇上仍然面帶微笑:“果然,朕的大武朝哪有不傾慕武召王的女子呢?”
這都什么跟什么?
我夸他兩句就是傾慕他?
你問我你弟弟這人怎么樣,難道我要說他自恃清高目中無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