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宣侯府今天亂成了一鍋粥,因為林頌合早上被人劫持了。
侯爺林應之的忌辰就要到了,一大早侍女冰藍隨她坐著馬車去買香燭。
林汝行從來沒操心過這些事,什么年節執禮、清明重陽,還有祖宗們的生辰忌辰,都是二夫人和林頌合在料理。
這事說來蹊蹺,她們是在買完香燭的路上經過孫府門前時,車夫突然被人用石塊擊中倒地不起,林頌合下車查看的當口,就被一個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掐住腰帶上對面八寶樓的屋頂。
然后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孫府門前有個常年擺攤賣烤面筋的,看得清清楚楚。
二夫人急得直揩眼淚,這京城怎么如此兇險?
林汝行先命人去報了京兆尹,京兆尹接到報案后也是一腦門子官司。這半月啥也沒干,除了找人就是找人,監察使家的公子還沒找到,又丟了齊宣侯府的千金。
于是跟京城守備聯合派人搜查,直到天黑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隨行的車夫被人用石塊砸到了額頭,送回家時還鮮血直流,當時的狀況他沒有看清,而侍女冰藍那時正替他牽著馬車,也沒有看得明白。
林汝行冷靜下來開始琢磨這事兒,這個孫府就是葉沾衣打劫冊子的那家,于是命小廝去客棧找葉沾衣,看看他能不能帶她走一趟孫府,打聽下他府內的下人出門時有沒有目擊者。
可是小廝來稟,葉沾衣一大早出去還沒有回客棧,也不知道人去了何處。
宋管家在旁問道:“孫府門口有個賣烤面筋的,好像當時他都看到了,不妨我們給他點好處,探探他的消息。”
有人目擊便好,事不宜遲,林汝行帶著宋管家便去了。
一路上她又向宋管家打聽了些這個賣烤面筋的事,據宋管家說,這人從仙老爺開府不久就在他門口擺攤了,開始被攆過許多次,奈何他就是覺得仙老爺的宅子是福地,兜兜轉轉總要回來,仙老爺沒辦法也就隨他去了。
“仙老爺本名叫什么?”
“這老奴還真不清楚,恐怕沒人記得他本名了,他有個綽號叫仙人手。”
仙人手,只這名字對那些迷信的人就極富煽動性和蠱惑性。
“那你跟這個賣烤面筋的熟不熟?”
宋管家搖搖頭:“買過幾次吃食,算不上多熟,不過他這人消息倒是通靈,后宮朝堂的事他也知道,閑著沒事兒就跟食客們閑扯臊。”
這會兒已到亥時,這個時辰除了酒肆勾欄,街上的店面基本全都打烊了,路上也看不到幾個行人。
不知道那個賣烤面筋的還在不在。
馬車剛拐過一道巷子,宋管家就指著前頭說:“郡主,那人還在。”
林汝行下車,放在他的攤上一錠銀子,客氣問道:“這位大哥,聽說今天有個女子在你面前這條街上被劫持了,當時你看到了些什么,現在可否再跟我詳說一次?”
宋管家介紹說:“老沈,這是我家郡主小姐。”
賣烤面筋的老沈一臉受寵若驚,而后便開始講起林頌合被劫持的事兒。
“當時那位小姐的馬車就在那兒,喏……一個石塊飛下來就砸中了車夫的腦門,車夫抱著頭就躺了下去,車里的小姐是個心善的,親自下車查看車夫的傷勢,這時遲那時快,從對面半空中躥下來一個蒙面黑衣人,施展了輕功就把那位小姐從地上提起來帶飛了。”
林汝行皺眉聽完:“所以黑衣人是從對面過來的,對么?”老沈點點頭:“從對面下來的,又將小姐帶到了對面的屋頂上了。”
“那人大概有多高?體型如何?”
老沈在自己頭上比了比:“大概比我高這么多,當然是瘦子了,不然怎么能身輕如燕呢。”
“那人可曾說過什么話么?”
“郡主說笑了,他既是來擄人的,怎么可能自露馬腳。”
她點點頭,又帶宋管家往對面的八寶樓去。
八寶樓是京城一家頗大的賣金銀玉器的鋪子,此時店內還透出光來,應是還沒有打烊。
她跟宋管家走到門口,下意識地回頭望了望,剛才那個老沈已經收攤走人了。
“宋管家,你有沒有覺得,那個老沈不太對勁?”
宋管家不知道她意有何指,茫然地搖搖頭:“老奴沒覺出什么呀。”
“這個時辰,路上連個人影都少見,他一個出外攤的,為什么這么晚還不回家?”
宋管家朝街面上瞅了瞅:“興許是等人來買宵夜的吧。”
“那為什么我們問完,他馬上又收攤了呢?”
“這……”
“我們早上就報了官,他作為目擊者,京兆尹和守備派出來的人肯定已經找他問過話了,甚至不止問了一撥,他同樣的話說幾次勢必會覺得厭倦。但是你看剛才他跟我們說起這事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還連說帶比劃的,仿佛是這事是剛發生在眼前似的。”
老沈剛才的表現太過用力,除非他之前是說書的,否則根本不正常。
宋管家悄聲說:“那老奴派個人盯著他。”
“不必了,已經有人盯了。”
林汝行轉頭一看,史進正從八寶樓中走出來,看來他也得知消息來幫忙了。
史進一臉哀怨地沖她搖搖頭:“里外都搜過了,連個新鮮腳印都沒有,基本上能斷定劫匪只是在八寶樓經過而已。”
林汝行頓時失望,林頌合貌美又膽小,如果事隔一夜還找不到……
她深吸一口氣:“我再去孫府找人問問。”
剛轉過身,又迎面遇到了祝耽。
已經顧不得她跟祝耽生氣的事了,她匆忙上前行了個禮:“殿下,有線索了么?”
祝耽面帶愧色:“還沒有。”
“辛苦殿下。”
“等下,本王覺得三小姐應該是安全的。”
林汝行本來已經從他身邊走過,馬上又回過身:“安全?一個在室女被人當街綁架,一夜都沒有下落,她怎么能安全?”
你看你一臉凝重的表情,先騙過你自己再說吧。
……
史進走上前問道:“殿下發現什么了?”
祝耽回過神:“砸傷車夫的石子,是從孫府院墻上撿的,可見此人是臨時起意,應該跟劫匪不是同伙。”
“不是同伙他何必將車夫打傷?不就是為了同伴方便行事的?”
“若是同伙肯定會準備好暗器,會用石子么?”
史進還是不明白,看祝耽一臉頹喪的樣子,又把話咽了下去。
人人都說殿下冷血狠戾,誰又知道殿下柔腸婉轉呢。
“你去跟著郡主,別讓她出事。”
史進作難:“殿下覺得屬下能勸得動郡主么?”
“劫匪就是沖著郡主來的,只不過他見到侯府的馬車,以為車里的人是郡主才劫錯了。若是今晚郡主再有什么三長兩短,本王就將你還送到皇兄身邊去。”
史進頓時哽住,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就說三小姐丟了殿下怎么會這么著急,這是生怕找不到劫匪,郡主以后還有危險啊。
他心里默默收回剛才對祝耽“柔腸婉轉”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