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下午
戴曼斯監獄、審訊室
“說說吧,今天放完風有什么收獲?”萊克特又把維拉克帶到了審訊室,詢問維拉克所說的,從基汀口中套出黃金線索的進展。
“還沒問出來。”維拉克也沒想到才第一天的放風結束,萊克特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找來,過問情況,他現在只能做的就是找理由盡可能把時間延長,爭取到更多的機會,“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簡單,基汀這個人警惕心還是很重的,我想還需要一段時間的。”
萊克特挑眉:“一段時間具體是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維拉克不敢貿然說出一個時間,他不確定萊克特有沒有識破他們的目的,又或者現在沒識破但以后很有可能發現,現在不論報一周、一個月還是半年都會很被動,“不過今天基汀看上去心情不錯,只要條件充足,我想這件事順利完成不是問題。”
“別給我模棱兩可地說這些沒用的廢話。”萊克特咧著嘴,聲音不耐煩,一臉輕蔑,“告訴我一個時間,說清楚還需要什么條件,以及做不成的后果。”
“……好,我覺得……”維拉克遲遲沒有接著說下去,他實在摸不清楚萊克特究竟在想什么。
萊克特來者不善,準許了他帶基汀放風,卻又在明知事情不會這么輕易快速解決的情況下,第一天就開始咄咄逼人。
這是他這么久以來,接觸過最難看透、最難與之周旋的對手。
“快點說。”萊克特催促道。
“一年。”維拉克報了個足夠長的時間,實際上所有的事情都會隨著幾個月后萬國博覽會的結束而塵埃落定。
“太久了,我最多給你一個月。”萊克特對這個答復并不滿意。
一個月不管夠不夠,維拉克都得試著爭取更多,于是開口道:“一個月太短了,你難為我是沒有用的,這件事真正要取決于基汀……我覺得最起碼需要六個月的時間。”
萊克特晃了晃腦袋:“三個月。”
“三個月也還是——”維拉克難以接受。
“說說還需要什么條件?”萊克特打斷了維拉克,直接問起了第二個問題。
“……我不知道,總之目前進展順利。我剛剛所說的,是指以后說不準基汀會提出更多的要求,我們主動或被動地也需要相應地提供一些。”放風時間已定,維拉克只得集中精神答復剩下的問題,竭盡全力拓展施展的空間,“這都是到了某個地步才會顯露出來的,現在說也沒有意義。”
萊克特沒深究這一點,問起了最后一個:“那做不成的后果呢?”
“什么意思?”維拉克問。
“我為你提供這么多幫助,你要是花這么長時間沒辦好,于情于理都應該承擔我的損失吧?”萊克特說這句話時,臉上又涌現出癲狂。這個瘋子從未放棄過虐待,甚至置維拉克于死地。
“你想我以什么方式承擔?”維拉克臉冷了下來。
“還沒想好。”萊克特撇著嘴,“光思考這個就能讓我保持愉悅,你有感受我有多么欣賞你了嗎?……既然前兩點你也都自己不清楚,還需要時間解答。那我也這樣吧,先不急著告訴你你需要承擔什么,到時候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怎么樣?”
維拉克哼笑一聲:“我有拒絕的權利?”
“當然沒有。”萊克特理所應當地道。
“還有別的事嗎?”維拉克不想再在這間壓抑陰冷的審訊室待下去了,“沒有了的話,我就先走了,繼續找基汀問黃金的下落。”
萊克特環顧四周,搓著手:“嗯……沒有什么事了。”
維拉克起了身,走向門口。
“需要任何幫助,要記得第一時間聯系我,祝你一切順利,提前道一聲晚安。”萊克特坐在審訊桌上,晃著兩條腿,同維拉克揮手告別。
維拉克沒有回應,輕車熟路地打開審訊室的門,跟隨門外的兩名持槍獄警返回二零八監室。
萊克特朝后躺在了審訊桌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副監獄長,還需要在廣場盯著他們嗎?”一名獄警走進來詢問。
“再盯兩天吧,我好奇他們還能有什么辦法接觸到別人。”萊克特閉上眼睛,“如果兩天之內他們還是沒什么動靜,就不用管他們了,讓他們在廣場自由接觸、活動。”
“明白。”獄警退下。
萊克特側過身子,嗅著審訊桌、整個審訊室里的血腥味,露出陶醉的神情,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就是這樣。”回到二零八監室后,維拉克將和萊克特的交談如實轉述給了基汀,“我現在完全看不透他的行為邏輯,不理解他為什么第一天就這么著急,難道單純就是為了難為我,以另一種形式折磨我?”
“可能。”聽完,基汀因為著重于沉思,面容難得褪去了一份笑容,“又或許,他已經識破我們了。”
維拉克先是怔住,而后搖著頭:“他怎么可能看出來?”
“我們做的事情,說好識破可以,說不好識破也行。”基汀看向監室門外,因為這個點其他犯人們還在工作,整個地下一層被囚禁的只有他們,所以巡邏獄警只有兩位,“我們之前的偽裝,編撰的說辭,邏輯上是沒有問題的,也就是說這確實有可能是真的。但如果萊克特他們套用另外一層邏輯,也就是我們的真實所想,那這一切自然也能說得通。既然兩種可能性都有,他身為監獄長,又怎么可能只專注于好的那個結果呢?”
“可如果是這樣……”維拉克想起上午放風的時候,獄警們呵斥其他犯人禁止和他們接觸,“那我們就幾乎是在他眼睜睜看著的情況下推進計劃。”
“想理解萊克特這個人的行為邏輯,你得最起碼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他是個瘋子,這里是他的天堂,他身為貴族子弟愿意留在這樣惡劣的環境里,就是因為這里有讓他無比著迷的東西。”基汀從分析萊克特來解構問題。
維拉克瞳孔微縮:“折磨、戲弄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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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維拉克:“是的,所以如果把這個套進去,他的所作所為就變得可以理解了。”
“嗯……”維拉克思考起來。
基汀又一次點到為止,給維拉克留了充足的自我思考空間,沒自己把所有的答案都公布出來。
“如果他真的選擇相信我不是要套你話,而是要聯手越獄,那他的縱容其實就是為了戲弄我們。”維拉克目光復雜,這個結論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他就是要我們越獄,然后站在高處觀察我們,在我們計劃進展到最后一步的時候出來,把我們打回谷底。那種親手摧毀我們的付出我們的希望的感覺,就是他快感的來源。”
“而且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他來戴曼斯監獄就職的這半年里,經常暗中鼓動犯人萌生越獄的想法,故意制造監守漏洞,引誘他們暴動越獄,然后以暴制暴,順理成章地發泄、殺人取樂。”基汀道。
“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在玩我們。”維拉克得出最終的結論。
基汀“嗯”了一聲:“這個可能性很大。”
“那我就讓他玩脫。”維拉克眼神凌厲起來。
戴曼斯監獄、辦公室
晚上的時候,監獄長阿德爾又把萊克特叫了過來。這次他沒有談取消維拉克、基汀放風的事情,也沒有勸阻萊克特在這里多少收斂一點,而是直擊萊克特的命門:“你的父親今天下午聯系了我,他說他已經在萊澤因為你鋪好了未來的路,你是時候回去了。”
自進門之后就精神不振的萊克特聽到這話,馬上清醒:“為什么?”
這句為什么問得太過寬泛,阿德爾沒有回答。
“是不是你和他說了什么?!”萊克特意識到他們今天上午的談話并不愉快,阿德爾很有可能因為這一點聯系他的父親,說他的壞話把他調離。
“是你父親主動聯系我過問你的情況,順便向我轉達了這一消息。”阿德爾并不想招惹這個無法無天的年輕人,特別澄清著,“如果你不相信,不妨可以想想,你的父親為你鋪路需要付出多少,你的父親又是否真的愿意讓你一輩子留在這里。”
萊克特平復了一下情緒坐下,露出虛假的笑容:“阿德爾叔叔,還記得我和您提到過的事情嗎?從來沒人關注、在乎這座監獄,您的能力卓越,留在這里實在是太過委屈。所以我們完全可以交換一下,我留下來做監獄長,您去萊澤因,讓我父親幫您安排更體面條件更優渥的工作。”
“你覺得可能嗎?”阿德爾道,“你當一個副監獄長,就快要不把我放在眼里,鬧得監獄半年內出過十多次暴動、越獄事件,不說犯人,獄警傷殘就超過二十位。要是我真的離開,不用想都知道這里會變成什么鬼樣子。”
“所以您不同意?”萊克特的笑容僵住。
“我不同意,你的父親也不會同意。”阿德爾微微搖頭,“不用想著留在這里了,要珍惜你父親給予你的機會。接下來沒有別的意外的話,你就可以做交接工作,等這個月的十二號,乘船離開。”
距離十二號僅有九天的時間。
萊克特的嘴角抽搐,他仍僵硬地笑著:“阿德爾叔叔,有一件事我一直很不解。”
“說。”
“難道你不覺得萊澤因更好?去更好的地方,擁有更高的職銜、待遇,這不理應是你夢寐以求的?”萊克特問,“留在這里做什么?為什么要把我的事情如實告訴給我的父親?你明明只需要夸贊我在這里工作受益匪淺,我就能繼續留下來。你也知道,我不止不會揭穿你欺騙我的父親,還會幫你爭取巨大的利益。”
“這一點無可奉告。”
“呵,無可奉告?”萊克特冷笑著站了起來,“還是說,你并不在乎萊澤因的繁華,也不在乎權力的大小。那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需要什么才肯離開這里,我會滿足你的。”
阿德爾同樣站了起來。
萊克特本身就不低,但阿德爾足足比他高了快一個腦袋,健壯的身體也比他大了一圈有余,再加上殺氣騰騰的氣息,整個人的威壓非常強烈。
“錢?女人?這些都好辦。你直接說個數目,或者告訴我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哪個國家的女人,我可以保證在十天之內幫你實現。”萊克特覺得摸準了阿德爾的真正興趣所在。
“我不需要。”阿德爾俯視萊克特。
“那你說,你到底要什么?錢、權、色之外還有什么?”萊克特不羈的狀態被阿德爾的氣勢所壓制,表情、語氣都沉了下來。
“無可奉告,你去收拾你的東西,做交接工作就好了。”阿德爾繞過萊克特,走到一旁的檔案柜前,翻找資料。
見阿德爾近乎無視了自己,萊克特露出笑容,沒再多說什么,推門離去。
八月四日,上午。
維拉克和基汀的作息已經保持一致,他們一早醒來,洗漱、吃過早飯后,就開始了例行的授課。基汀繼續為維拉克講解多方面的心得、敦曼語、巴什語。
講完課之后,九點鐘再次到達放風的時間,感覺身體又好了一點的維拉克親自把基汀攙扶上了輪椅,在獄警的押送下推著上了一樓,右拐通過三道鐵門抵達了廣場。
第二次抵達廣場,情況并沒有好轉,其他犯人還是避開了維拉克與基汀。維拉克試著去接觸,馬上就遭到了獄警的制止,并且獄警并不威脅維拉克,而是威脅被接觸者,使得廣場上的犯人們更加害怕,看維拉克和基汀就像看到死神一樣。
局面嚴峻了起來。
“肯定是萊克特下了命令。”維拉克陰著臉,推著輪椅胡亂地行進著,“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徹底斷絕和我們接觸的念頭。”
他們走過的地方,其他犯人都避開十四五米以上的距離,使得他們說起話來也不用放得很小。
“那就暫時先擱置這個環節吧。”基汀提議道,“我們先把重心放在其他方面。”
“只能這樣了。”維拉克也感到有心無力,只能同意基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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