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繼續。”萊克特活動肩膀、脖子,掩飾哆嗦、恐懼,“等我在十二號之前問出來了黃金下落,到時候你就算給我跪下,我都不會讓你留在這里的。”
阿德爾起身去一邊翻找醫藥箱:“認清現實吧,我們沒有調和的可能。”
萊克特盯著自行處理傷口的阿德爾,大聲喊道:“進來!”
負責把萊克特從醫務室推到監獄長辦公室,一直候在門口的獄警聽到聲音后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向阿德爾、萊克特分別打完招呼,推著萊克特離開。
十月二十六、二十七日,維拉克從道恩那里獲得了查問出的,多達一百三十七次大大小小的詳細的越獄記錄,并開始馬不停蹄地研究這些資料進行分析。
利用工作以外的休息時間,維拉克在基汀、道恩的協助下,僅花費了一天半的時間就將這些資料翻閱、整理完畢。
經過這一百三十七次越獄記錄的比對,他們發現監獄的安全機制在愈發完善,同樣的越獄手段,十年前進行成功率百分之五十,今天可能只有百分之一。
不過除卻這些會引人升起悲觀情緒的信息,他們還是得到了一些對越獄計劃而言非常有用的東西。
比如,歷來的越獄中,往往參與暴動、越獄的犯人越多,規模越大,距離越獄成功也就越近。這說明,人數是越獄計劃能否順利進行的關鍵部分。
再比如,這一百三十七次越獄中,犯人們越獄的地點全部集中在了廣場、食堂、工作區三個地方,每次越獄時,他們都能輕易地突破原先身處的區域,向監獄大門逼近。可最終無一例外,奔向自由的計劃都葬送在了通往出口的兩百米、七道鐵門前。
監獄的這種設置近乎無懈可擊,也是他們正面越獄最大的、唯一的難題。
二十九號中午午休時,維拉克查看著監獄的平面圖,其中一層的平面圖,他已經看了無數遍。
犯人們工作、吃飯、活動的區域全部設立在了監獄的正一層,正是因為每天正一層會同時承載超過兩千名犯人,所以在獄警人手不足的情況下,他們在各個通道間設立了共計十二道門。
這十二道門,每道間隔大約二十六米,均安排了四名獄警看護。其中,從樓梯口左拐走向工作區會有兩道門,右拐走向廣場及食堂會有三道門,迎面向監獄出口走會有七道門。
犯人們不管是從工作區還是廣場、食堂突然暴動,嘗試越獄,都可以打就近的獄警一個措手不及。他們少的能突破一道門,多的能突破三四道門。但在那之后,后面幾道門的獄警會有充足的時間將門關上,他們將再無可能離開。
另外,這個防御機制還有非常巧妙的一點。每道門前不需要安插很多獄警,就足以完成相應的任務。就算犯人們奪占了幾道門,他們能傷害到的獄警、能奪取到的武器都極為有限。
維拉克有點頭疼。
從地圖來看,從廣場越獄,到出口一共需要闖過十道門,從工作區需要九道門,從食堂需要八道門。
看似食堂離得最近,可行性最高,但其實食堂是最不可行的。
深謀遠慮的阿德爾早已預料到食堂因為相對來說靠近出口,很有可能會作為犯人們的暴動點,所以把原本能承載一千名犯人同時就餐的食堂改為最多同時就餐兩百名。削減掉食堂犯人的數量,就算犯人們想依靠距離的優勢從食堂越獄,難度也絲毫不亞于其他計劃。
三十號上午放風時,維拉克、基汀、道恩混雜在打牌休閑的犯人中,對位置進行了細致的規劃,最終結合了以往越獄事件最佳的位置,制定出了他們越獄的路線。
他們的暴動時間會定在十點到十點五分之間。
這正好是第一批放風犯人從廣場返回工作區的時候。
由于放風的犯人太多,僅一批就超過上千人,所以在他們返回時,人群會被拉得很長,從廣場到工作區的五道門屆時都會打開,以便盡快放心他們通過。
他們在人群拉長,五道門全開的時候發起暴動,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掌握五道門的控制權,并且可以三路進發,一路朝出口的七道門走,一路進入工作區解放工作區里準備第二批放風的上千名犯人,一路鎖住廣場的第一道門。
屆時,全體犯人都將暴動,通往出口的七道門少則突破兩道,最多突破四道,在廣場負責監督放風的幾十名獄警也將無能為力。
也就是說,按照這個計劃來,他們能拿下七到九道門的控制權,獲得二十八到三十六把槍,以各種方式解決掉六十名獄警的威脅。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突破剩下的門逃出生天,又該如何面對很快就能組織起來的上百名持槍獄警的鎮壓。
道恩主張盡可能采用傷亡最小的辦法。
維拉克和基汀都頗為認同,一方面是不希望死傷太多,一方面也是考慮到傷亡太多極有可能會打掉犯人們的士氣,致使他們像以前的越獄一樣,迅速土崩瓦解,任由獄警處理。
只是,想想出既能順利越獄,又不至于損失慘重的辦法談何容易。
三人商量許久也沒得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只得各自回去繼續思考。
十月三十日
萊克特基本痊愈,可以下地了。恢復行動能力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動落實犯人們的寫信寄信獎勵。
命令獄警們安排了紙、筆、信封,分發給除了維拉克、基汀以外的所有犯人,讓他們開始準備寫信。不認字的犯人,甚至在萊克特的授意,得到了獄警的貼心書寫。
將這件事安排下去,并迅速在犯人群中引起軒然大波后,萊克特叫維拉克在醫務室見面。
“自足球比賽之后,你就再也沒來過這里了。”萊克特雖然痊愈,但住了這么久,對醫務室有了些別樣的感覺,今天過來也沒脫鞋,穿著警服自顧自地躺在了病床上。
“傷口基本痊愈了,所以就沒有來。”維拉克答道,“其實比賽之前我就計劃停止敷藥的,但那時我們天天需要來這里見面,就想著來都來了,順便敷一下。這段時間你沒有叫我過來,我也就懶得敷了。”
萊克特先前特意叮囑了維拉克這幾天不用過來找他,明面上的原因是自己需要靜養,實際上是擔心維拉克質疑他究竟能不能履行獎勵。如今他恢復了行動能力,開始落實這些,才終于放心地把維拉克叫了過來。
“我記得比賽前你跟我說過,足球賽很有可能是個合適的契機,那么過去了這么多天,黃金的下落有沒有新的進展呢?”萊克特過問黃金的線索。
這件事如今事關他的未來,他要是在下個月的十二號之前沒有得到黃金確切位置,就勢必會輸掉和阿德爾的爭斗,被迫離開戴曼斯監獄。
“沒有。”維拉克搖搖頭,“基汀先生這邊你還得給我點時間。”
“時間我可以給你,問題是給你時間究竟有沒有用?”寶貴的五六天里,維拉克居然沒有絲毫進展,萊克特大失所望,頓時覺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之前你一個星期怎么也能問出一點線索吧?這次呢?滿打滿算也超過一個星期了吧,而且再加上出了足球賽這么大的活動,怎么就能一點都沒問出來?”
維拉克有理有據地解釋起來:“我覺得問題還是在你。”
“怎么說?”
“我在足球賽之前之所以和你說,足球賽很有可能是關鍵,就是因為犯人們一旦獲得勝利就能有寫信寄信的機會。到時候其他犯人都給家人朋友寫信,基汀先生卻沒有權利,他看著肯定會心生羨慕,這極有可能會成為他愿意說出黃金線索的關鍵。”維拉克道,“但我拼了命讓犯人贏了比賽,你這邊倒是五六天一點動靜都沒有,今天才剛剛開始落實獎勵,我怎么給你弄?”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那么拼命,那么在乎比賽能不能贏就是為了問出黃金的下落?”萊克特頭越來越大。
維拉克的初衷是好的,只不過他讓犯人贏得了比賽,萊克特這邊開始騎虎難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當然,不然我為什么要那么拼命?這比賽和我有一丁點關系嗎?贏了我又沒有權利去寫信。”維拉克忽悠著萊克特,順道詢問今天落實獎勵的事情,“寄信不是得等到下個月十二號嗎?到時候才有船過來。你這么早就讓大家寫信做什么?”
萊克特是因為心急,也是想盡快裝出自己真的會履行承諾,才早早安排犯人們寫信:“這不是、這不是犯人們寫完信,我們還需要進行檢查嘛。確保沒有危險,只是簡單的問候才會發出。這檢查當然是需要時間的,少說得十來天吧?早點讓他們寫也是為了他們好。”
“你真的能做到?”維拉克此時有點拿不準萊克特的心思。
他不敢隨意確定萊克特究竟有沒有能力幫助犯人們寫信。不過這件事也并不重要,反正他們務必要在下個月十二號之前越獄,萊克特到底做不做得到跟他們沒有關系。
“我父親——”
“行了行了知道了。”聽到萊克特又搬出了自己的父親,維拉克連忙打斷,懶得聽萊克特強調了不下百遍的事情,“那你該落實落實,我這邊抓緊繼續從基汀先生那里套話。”
萊克特問道:“你現在心里有沒有數?你覺得差不多還需要多久才能問出黃金的下落?”
“我不確定,不過距離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個月,我感覺兩個月之內怎么著也能問出來的。”維拉克模糊籠統地給了萊克特一個答復。
“最好還是再快一點,一個月之內、半個月之內。”萊克特勸道。
一聽這話,維拉克就確定了萊克特真的沒辦法履行承諾,他做這么多假動作就是為了迷惑自己,讓自己誤以為他真的會幫助犯人們向外界寄信,從而繼續維持信任:“半個月?這怎么可能?你難不成又要提前?我們可是一早定好的時間,兩個月就是兩個月。”
“我本來是不著急的。”萊克特解釋道,“但現在外面情況不太樂觀。”
外面?
維拉克瞳孔微縮,聲音低沉了幾分:“什么意思?”
萊克特嘆了口氣,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我今天叫你來,主要就是想說這件事。今天我和我父親例行匯報黃金調查進展的時候,聽到我父親說政府和平等會的談判變得很不樂觀。”
“很不樂觀?”
“是的,我父親猜測結果很有可能是和談失敗,并且估摸著再有半個月一個月的就會正式談判結束。”萊克特一邊說一邊不時瞥著維拉克,“這也不是說你們平等會肯定會和政府談判失敗,但既然我父親都這么說了,那總歸還是有較大可能性的。我也是為你著想,要是他們談判失敗了,你就肯定沒辦法正大光明地出去。想出去,還不得全靠黃金嗎?”
“但是,就算外面談判失敗,黃金又有什么好著急的呢?”維拉克著實無法理解萊克特的這套邏輯。
顯而易見,所謂的平等會和政府和談并不順利的消息是假的,這依舊是萊克特為了說服他、催促他盡快問出黃金下落而編撰出的拙劣謊言。
在維拉克的眼里,萊克特的陣腳已經大亂。
這未嘗不是機會。
萊克特其實并沒有什么過人的心智,他能安然地在監獄里橫行到現在,全仰仗他那位身為司法部部長的父親。
他的父親并不希望他在監獄里待著,做個不值一提的監獄長,只是他難得的在黃金的事情上做出了點成績,他的父親才做出了一點退步。
現在,要是萊克特在黃金上再無進展,他將再也沒有理由留在這里。
他的父親要把他帶走,阿德爾也會踢走他。
正面越獄計劃的制定只差臨門一腳,維拉克想,也是時候把備用計劃里阿德爾與萊克特的矛盾推往頂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