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克下車跟上了門羅,一同迎向了站在街邊的幾位西裝革履的斯德爾人。
“好久不見!”門羅熱情地和其中一位看上去年紀在五十歲左右,身高只有一米六,留著地中海的男子相擁。
“好久不見。”那男子也用敦曼語和門羅交流。
“老金還沒來嗎?”門羅相擁完,在男子的邀請下朝就近的建筑物里走去。
男子道:“他比你早來了會兒,現在已經在里面等著了。”
“好。對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海鼠幫的新二把手維拉克,這位是大名鼎鼎的黑街幫老大魯法洛。”朝樓里走去的同時,門羅做了個相互的介紹。
“您好。”維拉克跟在門羅的右后側,向黑街幫老大魯法洛微微點頭。
魯法洛回以微笑,隨后繼續帶路。
都說魯法洛是個圓滑、能屈能伸,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維拉克只是一個照面就有點感覺出來了。
這位理應見慣血腥的人身上沒有半點狠辣的氣息,一個微笑、舉手投足間都充滿友善,讓人本能地想放下提防。
進入樓里的大廳后,魯法洛徑直走入就近的會議廳:“盡可能一切從簡了,不要介意。”
“沒關系,談話重要。”門羅帶著維拉克進入其中,只見空曠的會議室里僅有兩個人坐在其中抽煙。
“老金!”進去后,門羅一改在曼城里懶散、無精打采的模樣,咋咋唬唬地和一位高大的皮膚黝黑的中年壯漢坐在了一起,“維拉克,坐我這邊。”
維拉克沒有說話,坐了過去。
“再介紹一下,這位是海鼠幫的新二把手,這位是閃金的老大老金,這位是他的兒子阿普。”門羅做了第二次介紹。
“您好。”維拉克探身,和閃金幫這對身形健碩、不茍言笑的父子點頭示意。
老金和阿普并不客氣,沒有搭理維拉克。
在他們眼中,海鼠幫只有一個人說了算,那就是門羅。二把手這種對門羅而言隨時可以換掉的東西,他們不屑于接觸。
“人都到了,開始吧。”老金直來直去,在海鼠幫的人到齊后,不耐煩地發出渾厚的聲音催促魯法洛。
“好。”魯法洛命手下把會議室的門關上,只身坐在了維拉克、門羅、老金、阿普的對面。
當門關上,魯法洛正式就坐的一瞬間,會議室的氣氛凝重了些許。
眾人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沉重。
“局勢大家都很明了了,我們就不在此多做贅述。”黑街幫的老大魯法洛作為本次會議的組織者,先一步開口,“現在政府步步緊逼,我們的后方就快沒有退路,必須得想出一個對策了。各位有什么想法,都暢所欲言一下。”
“我們必須要留下,政府也必須要驅趕我們走,這事沒有回旋的余地,那就只有硬碰硬了。”閃金幫的二把手阿普雙臂環胸,中氣十足地道,“最好我們先出手,組織游行抗議,把針對我們移居者的問題擴大成新征兵法針對平民的問題。裹挾著更大的力量,向政府施加壓力,迫使他們放棄和我們對抗。”
維拉克眼前一亮。
閃金幫兩位粗獷的形象給他的第一印象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那種人,而年輕氣盛的阿普最開始的發言也確實符合這個感覺。
但他后面的一番發言逆轉了維拉克對他的看法。
通過擴大聲勢,用他們這把火點燃更大的火藥桶,讓焦頭爛額的政府處理更大的爛攤子,不得不放棄對他們的針對。
這聽上去是個不錯的辦法。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們這么做,把平民遭受壓迫的事情也搬到臺面上,就正好和維拉克心里想的為平民們爭取權利一事相契合。
到時候一切順利的話,維拉克可以把平等理念傳播給舊南約里的平民,用平等會的力量幫他們先爭取到最基礎的自己覺得自己生命的權利,而后再向更多的平等邁進。
“局勢一亂,對我們好處很大。”魯法洛沉吟一聲,迅速對阿普提出的辦法做出評價,“但這并沒有本質上改變本地人對我們的排擠,我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做成,反而一不小心就會被政府抓到理由對我們出手……我認為這個辦法具備一定的可行性,但風險較大,不是最優解。”
“那你是怎么想的?”阿普遭到反駁后,皺起了眉頭。
“先聽聽門羅那邊吧。”魯法洛留了點懸念,看向了門羅。
門羅剛從閃金幫老大老金那里拿了根雪茄叼在嘴上:“我覺得阿普說的這個法子不錯,簡單來說就是政府想解決我們這個所謂的麻煩,那我們就敢把舊南約鬧得天翻地覆。只要我們捏著火藥桶的引線,政府就不敢輕舉妄動。當然,魯法洛的話也有道理,這件事辦起來是有風險的,因為引線現在還不在我們手中……”
“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嗎?”魯法洛問。
“讓維拉克說吧。”門羅拿起火柴,點燃雪茄。
維拉克愣了一下,他還沒有和門羅細致地討論過辦法:“首先……我們最起碼有一點和閃金幫是達成了共識的,那就是這事沒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碰硬。”
“和政府硬碰硬……”魯法洛揚起嘴角。
“依我這段時間的觀察發現,敦曼政府和布列西政府并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一群欺軟怕硬的人。一味的忍讓、求和,只會縱容他們,想爭取到生存的權利,唯有讓他們忌憚。他們不怕我們,這事就沒得談。”維拉克強調敦曼政府和布列西政府并無不同的本質。
這番話讓阿普不由扭頭打量了一下維拉克。
而他的父親老金,一直沒有開口,陰著臉默默抽著煙。
“那你們海鼠幫覺得該如何硬碰硬?”魯法洛保持讓人感到舒服的微笑,這令維拉克察覺不出來他是否認可自己的話。
谷
“你的想法更像是在細化、衍生閃金幫的辦法。”魯法洛道,“不同的是,你的辦法實行起來更加困難,不切實際。這么多年了,不是沒有人做過改善雙方關系的嘗試,只可惜都以失敗告終了。你有什么高于他們的辦法,能讓雙方消除間隙嗎?”
蒙勒哥和敦曼爆發過戰爭,敦曼一舉侵占了蒙勒哥百萬平方公里的領土,因此代表了蒙勒哥人的閃金幫和敦曼人很不對付,阿普聽到維拉克的話后,雖然知道他的法子和自己的相近,也還是冷哼了一聲。
“有。”維拉克作出了讓魯法洛出乎預料的答復。
“說說你的辦法。”魯法洛表面上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心里根本沒把維拉克放在眼里。
在敦曼,本地人和外來人的矛盾連政府都覺得頭疼棘手,這么一個小小的海鼠幫新二把手,能攪得起什么風浪?
“認清敵人即可。”維拉克暫時顧不得去考慮閃金幫的感受,認認真真地說明了聯合雙方最簡單的辦法,“我們之間的問題,歸根結底是政府和人民的問題,是權貴階層和平民階層的問題。我們要把問題指出來,讓所有人看到,看到之后我想他們會做出對的選擇。”
沉默。
只有門羅、老金吸著的雪茄忽明忽暗,證明會議室里并非時間暫停了。
“呵呵……”魯法洛禮貌地笑了笑。
“哼……”閃金幫的阿普故意發出能讓在座所有人聽到的輕哼。
維拉克知道他們不認同自己的想法:“這是一個很——”
“好了,維拉克。”門羅打斷了維拉克的話,沖魯法洛揚了揚下巴,“聽聽魯法洛是怎么看的吧。”
“……嗯。”維拉克閉了嘴。
面對四人的目光,魯法洛非常自然優雅,這份從容讓他的外貌形象都提升了不少:“我們都是打過很多交道的人了,你們了解我,我從不喜歡用強硬的手段解決問題。你們還應該了解我,就算不用強硬的手段,我也往往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直入正題吧。”阿普最看不慣別人磨磨唧唧。
“我覺得與其勢不兩立,還不如融入進去。”魯法洛開辟出一個新的選擇,“敦曼政府里派別構成復雜,權力斗爭激烈。我們外來人的力量雖然不大,但也不可忽視,如果我們可以干涉進去,站隊在其中一方,就可以各需所需,他們獲得支持率,我們獲得庇護。”
“呵……”老金終于開口,蹦出一聲冷笑。
門羅覺得這個提議還挺有意思的:“但外來人和本地人敵對,應該沒有哪一方會愿意庇護我們吧?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嗎?”
“不。”魯法洛沒在意老金的反應,面向門羅進行解答,“有的勢力可沒有西瓜,就談不上取舍了。”
“連西瓜都沒有,又能有多大的實力庇護我們?”門羅似笑非笑地盯著魯法洛。
“你可以把這看作是更大的抱團取暖,就像我們三方聯手一樣。”魯法洛用手比劃了一個大,“我們要留下來的權利,他們要權力斗爭的一點資本。”
維拉克同樣在細細聽著魯法洛的話,等他說完停頓時,當場質疑一點:“那么等他們壯大之后,不得不放棄我們而擁抱真正重要的本地人時,我們怎么辦?”
“再找新的合作伙伴就好了,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么可以長長久久下去的合作關系。”魯法洛道。
“那如果沒有勢力愿意和我們合作呢?”阿普跟著問。
“這一點不用擔心,在我們碰面之前,我就已經開始著手安排接觸那些勢力了,其中有個比較合適的,也發出了愿意合作的信號。”魯法洛早有安排,在他計劃已經成熟,只差眾人點頭后,才提出來。這樣一來,他的提議看上去會是最具備可行性、最輕松的那個。
老金抬起頭,目光凌厲:“既然提前聯系他們,那看來你篤定我們會同意你的辦法。”
“我確實對這一點有信心。”魯法洛大大方方地承認,“不管別的,這么多提議里,只有我的最成熟最穩妥,且只需你們現在一句話答應下來,就可以立即保全我們的平安。另外我們在和政府里的人捆綁后,甚至可以去爭取改善新征兵法。盡管恢復平民階層和權貴階層同等待遇那是沒有可能的,但有希望讓政府停止肆意逼迫我們外來人簽下服役書。”
這就是實打實帶給他們的好處。
除了自保,在和政府里的勢力合作后,他們還可以爭取更多的利益。
“怎么樣?這個最優解。”魯法洛給自己的提議貼上了‘最優解’的標簽,給眾人灌輸只能選自己的辦法的認知。
“你怎么看?”門羅冷不丁換成了布列西語過問維拉克的意見。
維拉克當然不贊成魯法洛的話:“他只說了加入不同派別后的好處,風險可是只字不提。”
“說說。”
“我們卷入了政府內部各派別的斗爭后,會不會被更多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會不會更加激發他們要把我們驅趕走的想法?而我們外來人干涉敦曼內部的事情,又會不會加劇本地人的敵意與排擠?”維拉克邊說邊微微搖頭,“我認為這看似是絕處逢生,實際上是更把我們推向了死路。”
“有道理。”門羅點點頭。
“那你是怎么想的?”維拉克更看重門羅的想法。
只有門羅和老金都持相反意見,才能阻止魯法洛的這個計劃實行。
“等等看老金是怎么想的吧。”門羅彈了彈煙灰。
“他要是同意了呢?”
門羅吸了口雪茄,眼睛也隨著煙草入肺而瞇了起來:“那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1秒:m.biquwo.net